第1章

在醫院接診時遇到個小姑娘，懷孕 19 周出血嚴重。

她沒有擔心自己和胎兒的情況，卻盯著我的肚子失了神。

「醫生，我看你也懷孕了。」

「你老公要是有需要的話，你也會同意的吧？」

正在翻看病歷的手一頓，腦海閃過昨天晚上和男朋友吵架的畫面。

「怎麼就你事兒多？」

「人家孕婦都可以，就你嬌氣得不行。」

「真他媽掃興。」

1

小姑娘是第一次來我們醫院。

叫葉嘉。

她進診室後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把病歷遞給了我。

「醫生，你能幫我看看肚子裡的小孩兒是男的還是女的嗎？」

「要是女孩兒，沒了就沒了。」

「我男朋友想要兒子。」

我越聽，眉頭越是緊皺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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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病歷單、檢查單厚厚一沓，懷孕 19 周竟然已經出血了好幾次。

我越過她，看向了緊閉的診室門。

「你自己來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

「醫生，你能幫我看看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嗎。」

短短幾分鍾，小姑娘問了我兩次這個問題。

我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她。

「如果你換醫院隻是為了知道胎兒性別的話，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如果你是哪裡不舒服，我可以看。」

小姑娘才 24 歲。

我故意將聲音冷了幾分。

她的雙手落在膝蓋上，緊緊揪著裙擺。

「今天早晨起床我發現又流血了，有一個挺大的血塊兒。」

「我不敢和我男朋友說。」

隨著我的詢問，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也才知道那麼多次的出血原因，全都是因為她和男朋友孕期無節制。

B 超檢查之後，我建議她住院保胎，讓她把她男朋友或者家裡人喊來。

她遲遲不說話，卻盯著我的肚子失了神。

「醫生，我看你也懷孕了。」

「你老公要是有需求的話，你也會同意的吧？」

2

幾乎是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海裡炸開。

正翻閱病歷的手頓在了半空，我認真地看向她，「我不會。」

是的。

我不會。

所以昨天晚上，我和我的男朋友孟沉爆發了戀愛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其實孟沉不止一次在我懷孕後提出過同房的要求。

每一次我都以懷孕初期不穩定拒絕了。

他不高興，我也沒當回事。

直到昨天睡覺前。

他把我按在床上，不顧我的意願。

後來因為我的叫喊聲太大，引來了鄰居敲門。

他臉色鐵青的和鄰居道了歉，和我大吵了一架，然後摔門離開。

「可是我男朋友說大家都是這樣的。」

「不可能因為女人懷了孕，男人就要當十個月的和尚。」

「他還說...」

思緒被小姑娘的話拉了回來。

我震驚地看向她。

因為同樣的這段話，昨天晚上孟沉也和我說過。

怒火幾乎瞬間被點燃，可我還是壓著脾氣耐心和小姑娘解釋。

「他說什麼不重要。」

「葉嘉是吧，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身體是你自己的，如果連你自己都糟蹋它，它就不會好。」

「更何況，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我以為小姑娘能懂。

可她還是不願意住院，堅持讓我給她開保胎的藥。

臨走時，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醫生，我可以加個你的微信嗎。」

3

如果不是這個微信，我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世界原來真的這麼小。

小到讓我一下子就發現我以為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孟沉，在外面可能還有一個家。

家裡的女主人又剛巧是我遇到的小姑娘，葉嘉。

坐在辦公室裡，眼淚像決了堤般滾了下來。

我是在改備注分組時，不小心點進了葉嘉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條動態是昨天晚上。

一張孕肚照片，配了文。

【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白天陪我去迪士尼，晚上又來陪我過夜啦。】

我順手點開了那些照片，卻越看越心驚。

那些藏在角落裡的細枝末節，手、戒指、鞋子、外套和背影。

哪怕連個側臉都沒有，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孟沉。

可昨天是我和孟沉約好領證的日子。

而他整整一個白天都沒出現。

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了一上午，給他打的電話、發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直到晚上九點，孟沉才回了家。

我坐在沙發上，哭紅了眼，質問他。

「孟沉，說好懷孕就領證的。」

「你今天又是什麼原因，現在已經四個月了。」

孟沉扯松了領帶，外套隨意搭在玄關的掛衣架上。

他走到我面前，蹲了下來。

「今天開了一天的會，上面領導來檢查。」

「我真的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聲聲你放心，我肯定會對你對我們的寶寶負責的。」

孟沉說得情真意切。

「可是...」

孟沉把臉貼在了我的肚子上，打斷了我的話。

「聲聲，沒有可是。」

「還是你在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你不信任我。」

我沒再揪著這件事不放。

卻沒想到晚上睡覺前，孟沉竟然會荒誕到想要強迫我。

被阻止後，那張滿是深情的臉瞬間變得面目可憎，甚至朝我怒吼。

「怎麼就你事兒多？」

「人家孕婦都可以，就你嬌氣得不行。」

「真他媽掃興。」

4

一下午，我過得渾渾噩噩。

孟沉的那句「人家孕婦都可以」，和葉嘉孕期多次同房重疊在我腦海裡。

我想了無數種可能性，有好、有壞。

比如葉嘉是不是故意出現在我面前的。

比如我是不是看花了眼，隻是剛巧照片裡的人和孟沉比較像。

又比如我是不是應該相信孟沉，相信我們三年的感情。

我主動給孟沉打了電話。

怕他不接電話，打之前我特地給他發了消息，說想和他聊聊婚房的事情。

婚房是之前我們就商量好的。

雙方家庭各出資一半，我們再貸一部分款。

因為房子要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所以買房的前提是我們必須領證。

而領證的前提是我懷孕。

我以為我們的婚姻本就是水到渠成，所以接受了他的提議。

「一定要上班時間聊這個事情嗎？」

「我現在在忙。」

電話接通，孟沉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我穩了穩情緒，哽著聲音問他，「孟沉，這個婚你還打算結嗎？」

「如果不想結，我現在可以把孩子打了。」

我承認我抱了試探的心思，也真的想知道他的態度。

或許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電話那邊的孟沉有些慌了。

哪怕昨天晚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向來好脾氣的我都沒有提出過這樣的想法。

「聲聲，你怎麼了？」

「你等我一下。」

他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才繼續開口，「其實昨天晚上我從家裡出來，我就後悔了。」

「聲聲，是我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要結婚的，肯定要結婚的。」

「房子的事情我晚上回家和你說好不好？」

孟沉在電話裡認錯的樣子，和昨天晚上說我掃興的樣子大相徑庭。

讓我一時認不出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5

晚上，孟沉早早回了家。

我到家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晚飯。

聽到我開門的聲音，他從廚房匆匆走了出來，身上還套著圍裙。

拿包、幫我穿拖鞋，所有的動作親昵又自然。

可一看到他，我不自覺地就會想起葉嘉朋友圈裡的那些照片，讓我反胃又膈應。

我還是從孟沉的身邊繞了過去，躲開了他的觸碰。

吃飯時，我拿起筷子又放下，沒有什麼胃口。

「孟沉。」

「昨天你上班了對嗎？」

「昨天晚上你在哪兒睡的？」

我把筷子放在了一邊，對上了他的眼睛。

孟沉的表情慌亂得明顯，甚至開始用咳嗽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怎...怎麼了，我肯定上班了啊。」

女人的第六感讓我幾乎在瞬間就確認了那些朋友圈的真實性。

我苦笑了一聲，在心底掙扎了一下又一下。

肚子跟著傳來輕微的抽痛。

我強忍著情緒，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一件事一件事和他確認。

「嗯，我們上次看的房子馬上要認籌了。」

我找出來了上午銷售給我發的消息，把手機推到了他面前。

房子是我們提前看好的。

「認籌需要先交 50 萬。」

「還得去領證才行，不然資格審核不過。」

「現在已經四個月多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讓兩邊的父母碰個面商量下婚禮的事情了。」

我每說一句話，孟沉的表情就要凝重一分。

他越凝重，我越心冷。

「聲聲，你聽我說。」

「我今天打電話給我爸媽了，他們不想賣老家的房子。」

「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首付款你家來出，以後貸款我們自己還。」

「其實我爸媽本意是讓你家全款買房的，也算讓步了。」

6

我沒想到孟沉會接受他爸媽這麼無理的要求。

可當我被氣到渾身發抖時，他卻沒有一絲的愧疚和不安。

「當初你說我們兩家攤首付買房，隻要我懷孕就結婚。」

「我懷孕了，你說三個月胎不穩，等穩定了再和雙方父母說。」

「現在四個月了也穩定了，我去民政局門口等了你五次，五次你都說公司有事情沒來。」

「孟沉，你有沒有心啊？」

一切就像是一個圈套。

因為愛孟沉，我好像深陷其中。

我哭喊著把這些縈繞在我心頭的問題全都拋了出去。

唯一僅存的理智是沒有質問他關於葉嘉的事情。

孟沉隻是聳了聳肩，把責任全都推到了他爸媽身上。

「那都是我爸媽的意思。」

「我也沒辦法。」

「你要是這麼想就沒意思了，我們三年的感情，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砸在餐桌上。

就是因為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我才會答應在婚前就備孕懷孕的想法。

直到現在，我好像才看清楚。

懷孕隻是他用來拿捏我的籌碼。

而對他來說，懷孕的人也不止我一個。

看到我哭得撕心裂肺，我竟然從孟沉的眼底看到了一絲得逞。

他很明顯的松了口氣，挺直的脊背也松快了些。

看到我的在乎，他真的很得意。

我沒有再和孟沉爭吵，而是起身回了臥室。

我回臥室時，孟沉接了個電話，去了陽臺。

等我收拾好證件和常穿的衣服，我爸媽已經趕了過來。

孟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出了門。

7

我好像不是很關心孟沉去哪兒了。

我隻是在想這三年的時間，為什麼我連一個人都沒辦法看清。

回家的路上，我的視線一直落在車窗外，眼淚不爭氣地流個不停。

我和孟沉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的。

我是醫生。

他是公務員。

吃飯時，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加了微信。

那之後，我們其實沒什麼交集。

直到孟沉開始主動給我的朋友圈點贊評論，我們逐漸有了互動。

從相處開始，孟沉給我的印象一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