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真喜歡上別人，你高興嗎？」他往前湊了湊，臉貼得近了些。

「你去新加坡的一年也沒找對象，有人追你不也沒同意？你說你放下了？」

「宋韻給你說的？」我有些惱，不是被說中了的惱，而是討厭他自以為是地做出判斷。

我談不談是我的事，我可以沒放下，但他不能說出來。

江謙辰沒說話。

我就知道宋韻是個叛徒，明明是我朋友，我在國外的情況也就跟她說了。

「我拿傅子陽的事情跟她交換的。」江謙辰解釋道。

見色忘義的叛徒，宋韻。

「所以，再考慮我一下，不行嗎？」他的目光很認真，沒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慵懶。

「就像白天的蹦極一樣，做你想做的事情，做讓你開心的事情。」

他的聲音也很認真，逐字逐句地說，我心尖顫了一秒，被他的目光燙得不由得移開視線。

「別管我。」我丟下一句話，立刻起身離開了。

7

江謙辰自以為是得沒錯，我的確還沒能放下。

尤其是我主動斷開聯系，心懷愧疚地匆匆逃到新加坡。

剛分手的那半年忙著考各種考試，雅思，GRE，瑣碎的事情把心緒佔滿，以至於後來闲下來時，才後知後覺地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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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情感很熾熱，無關現實和未來，單從戀愛上，摘不出他什麼過錯。

可我有我要走的路。

我是家裡唯一學習好，有能耐的孩子，父母窮其一生從農村走到城市，把背朝黃土臉朝天的日子熬到在市區全年無休地靠體力賺錢。

底層銷售員是一個很累的活，雖然賺得多了，但一身勞累病。

我媽有先見之明，一大半的工資用在我的學習上，我也沒辜負，高考進了個中流 985。

可我的生活不隻有爸媽。

我奶會在出去打工前塞給我幾十當作零花錢，一周後匆匆回來照顧我幾天再離開。姨媽會時不時拿工資給我買各式各樣的衣服，表弟會不厭其煩地拿著芭比陪我玩過家家，舅舅會在鄉下騎著破三輪帶我到處兜風，表姐會在下過雨後滿地癩蛤蟆的小路背著我走。

他們盡可能地給了我很多的愛，就連出國的錢也是一家一點湊了幾萬貼補我家。

我帶著幾家人的希望走到現在，一步不敢走錯，隻為盡最大可能地謀求一個未來，能夠將他們從底層拉出來，不用再因為錢而發愁。

我是唯一能夠改變家裡命運的人，盡管他們並沒給我這麼大的壓力，可我還是將全部的壓力扛了起來。

所以我怕死，一切刺激的活動我都不敢參與，我也不能隨心所欲，因為怕背離那條制訂好的，光明的未來。

我不隻為自己而活。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追求愛情的機會，至少在江謙辰身上，我不敢輕易嘗試。

我不想未來一半的父母在談到我家時，皺著眉一言不發，像江母第一次見到我那樣。

所以我放棄了，決定按部就班地找一個不會嫌棄我家一半是農民的男朋友。

但沒想到兩年了，江謙辰又突然冒出來，囂張地闖進我的生活。

我想起離開房間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做你想做的事。」

然後忍不住失笑。

江謙辰是個很理想主義的人，江母從未插手他的個性發展，所以他很自由，遵從內心的自由，除了婚姻。

有錢人家不想自己孩子反向扶貧，就像我媽也不會願意我嫁給一個事事不如我家裡還窮的人。

可以理解。

但他不用考慮做哪件事會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影響，對家人有什麼影響，他的未來，不用任何更改都是一片坦途。

他家族給予的底氣。

我沒有的，所以我從來都不自由，隻能盡力在外更自我。

我討厭他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8

積分高的嘉賓可以拿積分兌換不同的約會，導演見我和舒白沒火花，要求我要和江謙辰綁定，演也得把戲演完，演得好就把勞務費再加十萬。

我嘆了口氣，不得不同意。

有了江氏的注資，節目將拍攝地點擴大到全國，其中一站就有我和江謙辰的家鄉。

秉持著來都來了的原則，導演提議去那所高中拍攝一下，讓嘉賓回顧自己的高中生活。

我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有的嘉賓壓根都不在國內讀高中，回憶什麼高中生活，是誰的點子一目了然。

立德高中，當地最好的一所學校，聚集全市最頂尖的生源。

江謙辰所在的國際部更是厲害，每年都能出不少頂級高校的，這也是江家沒讓江謙辰去國外讀高中的原因。

「你和江謙辰都是這個高中的，當時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啊？」孫亦姝沒讀過國內高中，顯然對眼前這所學校充滿好奇。

「當時光顧著學習，哪有什麼有趣的。」我無奈笑笑，想岔開話題，聽到江謙辰開口道：

「怎麼沒有有趣的了，多著呢。

「高二那年學校書店突然多了個書架，上面全是網絡小說和懸疑推理，我尋思老板突然開竅了發現商機，結果就碰見許蓁蹲櫃臺後面給老板列書單，煞有介事地讓人家下次進這些書。」

眾人笑出聲，蔣昭君：「然後呢？」

「然後書架被校領導發現了，警告老板不許再進小說，我隻能讓老板偷偷買給我。」

「可以啊許蓁，混這麼好。」孫亦姝拍了拍我的肩膀。

江謙辰突然開口：「因為那是我每周回家去書店買，然後給老板讓他買給你的。」

我一愣。

「那老板哪有工夫每次出去單給你進那兩三本小說。」

「當時你不還不認識我……」

「認識的。」他認真道，「高一你參加心理劇表演的參賽視頻，我們私下傳了看到了。」

江謙辰說的那個心理劇比賽，我和班上同學一時興起就報名參加了，我演的是一個望女成鳳的母親，隻模仿了我媽三成功力，就演得十分精彩。

最後還拿了獎，發給了各個班，要開班會的時候觀看，當時還調侃說這人一丟臉就丟個大的。

沒想到能傳到國際部去。

我不說話了，生怕多說什麼再被網友扒出來。

江謙辰又講了幾個別的事，他看向我：「其實當時的樂趣就是能有機會看到你的生活，很生動。」

我低著頭繼續走路。

高中的前兩年是我少有的輕松的時候，剛開始住校，就像松了疆的野馬。而立德又是出了名的任由學生發展，有時你不學習，老師也不會分心去管你。

我短暫地墮落過一段時間，沉迷小說，成績一路下滑到剛過一本線，考完試哭著給我媽打電話，她嘆著氣，以為我不是讀書的料。

其實是在學校裡玩得太瘋，每周第一時間蹲到書店買小說，夜裡和舍友偷偷窩在被窩看韓劇，參加各種社團活動，活躍在學校各個角落。

也難怪江謙辰能時不時看到我。

高三才收了心，開始加班加點地學習。

江謙辰走到我身邊，和我並排走著。

這條去往操場的路我走過無數次，上了大學和他在一起後也回來走過，這是時隔兩年，再次和他並排。

有一瞬間的恍惚感。

「你前兩年的高中生活真的很生動，我那時見到你，你總是笑得特別燦爛。」江謙辰放慢腳步，我們兩人離隊伍越來越遠。

「現在總覺得你活在心思和壓力裡。」

「因為我那時候很蠢。」我淡淡道，「蠢得覺得終於離開了家裡，可以怎麼快樂就怎麼來。」

後來發現我們這種人是沒法這麼放縱的，我們必須背著家庭，盡可能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他似乎看懂我的意思，突然換了個話題：

「我之前路過過阿姨工作的地點。」

我有一瞬間的怔愣，多年的教育告訴我不該為父母的職業而感到自卑，但這一刻，本能戰勝了理智，一種無可言說的復雜感從心底冒出來。

是有一種，在對比下遜色的自卑。

「我理解你在追求什麼，如果我是你，可能也會放棄些什麼去換來別的東西。」他繼續道。

「但你並沒有按照你的計劃執行，在你的計劃下，你並不快樂，或者說，你還是有個人的情緒在的，不是一個隻為了目標在前行的傀儡。」

「你才是傀儡。」

「好，我是。

「但我喜歡你，不想看你這麼頂著壓力生活。」他攥住我的手腕，示意我不要試圖拿低頭逃避。

「我知道你當初擔心的是什麼，隻要你願意，你隨時都能嫁給我，我家裡人不會阻止。」

我嘆了口氣，抬頭看向這人，發現他紅透了的耳尖和湿潤的眼底。

像一隻小狗，掏出自己最珍視的骨頭放在主人面前，眼巴巴地昂頭期待著主人將自己再領回去。

我沒法回答他，可能心底最直觀的念頭不是拒絕，可長久以來的習慣安穩又使我無法立刻答應。

「你不能這樣。」我也忍不住了，有了點哭腔。

「我們兩年沒聯系了，你突然冒出來要我重新喜歡你接受你，明明我用了兩年才戒掉。」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分手的時候把話說清楚，會不會不是這個結果，會不會江謙辰也會願意為我博一下。

可我又害怕結果不盡如人意，害怕我成為跳梁小醜, 索性不賭那未知的概率, 給自己留有一些尊嚴。

不知江謙辰提前和導演組說了什麼, 此刻竟然沒有攝像頭來拍。

他攥上我的手，開口道：

「我也想過算了，如果你按照你的計劃過得好，我也認了。

「可並非如此, 不是嗎？」

我沒說話。

「後來看你這樣，我想再試一次，賭你心裡還有我。

「不和你在一起的話, 日子太難熬了, 蓁蓁。」

那天怎麼回去的我已經不記得了，潦草地結束拍攝後回了臥室。

孫亦姝和誰都沒成，此刻躺在自己的床上, 呈大字狀扭頭看著我。

「能看出來，江謙辰真的很喜歡你。」她語氣裡帶著羨慕。

「如果你很難做決斷，其實你心裡是已經有答案了的, 隻是在權衡和糾結。」孫亦姝看我沒反應, 繼續道。

「不過人生隻有一次, 不按照你的心走的，那能叫你的人生嗎？」

她拍了拍我：

「勇氣才是推進人生繼續走的動力。」

我怕刺激，怕死亡, 怕脫離軌道, 歸根到底都是怕未知, 可就算按照既定計劃, 也不過是在未知裡盡可能地選擇一個自以為更舒適的。

於是沒有了嘗試的勇氣。

孫亦姝說得挺對的，我在糾結如何處理江謙辰時，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不糾結, 早就拒絕了。

還是想接受, 隻是缺少接受的勇氣。

9

錄制結束那天, 節目組花大價錢請來妝造師來做造型, 為了完成最後的約會。

陳修司和周琦一直綁定，雙向得很明顯，蔣昭君受不了楚文彬死裝, 後來和舒白越走越近。孫亦姝雖然不心動，但也接受了齊珩的邀請。剩楚文彬獲得高額補貼, 免費去吃 999 一人的海鮮自助。

害得我也有點心動。

最後的約會在不同地點，我和江謙辰是在我第一次來拍攝的那家海邊餐廳。

我喜歡他家的露臺。

江謙辰叫來服務員，依舊熟練地點了我愛吃的菜。

這次服務員自覺地擺在了露臺上。

我顯然也沒有背調這檔節目，因為我隻看到勞務費那欄寫了整整二十萬。

「（#」直到門前，我站在臺階上，轉過身來正對他。

「我不想和你復合。」我直直開口。

小狗肉眼可見地耳朵耷拉了下去。

「但是, 是現在不想復合, 我們可以繼續相處，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抿著嘴, 嘴角微微上揚。

江小狗的耳朵又豎起來了。

他一把將我攬進懷裡：

「好，多久都行。」

「那你現在在幹什麼？普通朋友不可以這麼擁抱。」

「不是普通朋友，這叫戀人預備役。」

10

#謙蓁萬確 HE 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