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堂堂西戎王竟當眾以嫡姐稱呼林舒慧！

他對林舒寧的重視可見一斑。

西戎王的年紀都能做林舒寧的曾祖父了，林家還真是舍得。

霍萬青隻好賣這個人情給西戎王，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林舒慧不得不入掖幽庭為奴。

父親的革職查辦也隻走了個流程，自然什麼都沒有查出來，父親很快官復原職。

我被禁足的第二個月，後宮多了一位能歌善舞的麗嫔，獨得聖寵。

第三個月，瀾貴妃替我求情，皇上提前解了我的禁足。

瀾貴妃帶眾妃來給我請安。

瀾貴妃淺淺福了福身：「恭喜娘娘解了禁足，臣妾等不勝歡喜。」

我的視線越過她，落在唯一還坐著的，一身杏姚牡丹衣裙的女子。

瀾貴妃注意到我的視線後，淡淡一笑：「回皇後娘娘，那是麗嫔。」

我又多看了兩眼：「果然傾國傾城，聽說綠頭牌子都快翻掉色了。等會兒麗嫔留下，本宮送你一塊純金打造的。」

麗嫔把玩著護甲上的紅寶石，懶洋洋地開了口：「那就多謝娘娘了。隻不過昨夜皇上折騰得比較晚，臣妾倦得很，要回去補覺，就先告退了。」

說完也不等我的允許，便起身，施施然然地扭著細腰離開。

瀾貴妃無奈：「恃寵而驕罷了，皇後娘娘勿放在心上。如意，把本宮求來的牡丹呈給皇後娘娘。」

被稱作如意的宮女彎著腰舉著花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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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瞧一眼，便認出來是林舒慧。

瀾貴妃看出我的疑惑：「如意是她入掖幽庭後的名字。本宮看她養花養得好，就要到身邊伺候了。皇後娘娘不會介意的對吧？」

我淡淡一笑：「怎會？」

「娘娘可能還不知道，西戎王妃很掛念她的嫡姐，皇上禮遇西戎，所以宮裡頭的人也都敬著如意呢。」

我嗯了一聲：「應該的。如意，把牡丹送到後殿吧。」

如意恭順的樣子，讓我不由恍惚。

昔日相府高高在上的嫡女，終究敗給了現實，也學會了做小伏低。

我以同樣的理由，隔三岔五地把如意從瀾貴妃宮裡請過來替我伺候後院的牡丹。

「如意，你可知道這些牡丹還是先皇後在世時親手種下去的，可是她總是養不好。後來我想了個辦法，蔫蔫的牡丹竟好似吸收了日月光華一樣，一夜綻放。」

如意專心侍弄牡丹，像是沒聽見我說的話。

我掀了掀嘴角：「本宮還記得，嫡母失蹤前曾說過，染了人氣兒的花啊草啊，總是開得格外好。」

如意驀然一愣。

抬頭怔怔看著我。

四目相對時，我眸光淺笑。

片刻後，如意好像想到了些什麼，猛地回頭看向滿園子的牡丹，眼底的惶恐怎麼也掩蓋不住。

「娘娘，奴婢該回去伺候瀾貴妃了。」

如意匆匆忙忙離開。

秋詞擔憂：「娘娘，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千啊。」

我小心翼翼轉著手中白水晶手串。

「我實在等不住了，五年了，是該解決了。」

7

三日後，一直在西山禮佛的太後突然回宮。

她帶人浩浩蕩蕩闖進了我的鳳棲宮。

「先皇後去世後不久，她身邊伺候的宮人先後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有人向哀家告發，她們皆是死於你的手中，並且屍體藏在牡丹園中！」

太後看向牡丹園：「牡丹喜葷，難怪你宮裡的牡丹養得格外好。」

太後是瀾貴妃的姑母，她對我成了繼後心懷不滿，一直想法子廢掉我，立瀾貴妃為後。隻是瀾貴妃一直不爭不搶，人淡如菊，她恨其不爭之餘又替她籌謀。

我瞅了眼站在太後身邊的如意。

如意連忙一副被嚇破膽的樣子往太後身後躲了躲。

「皇後，你可有什麼要辯解的？」

不能我開口辯解，瀾貴妃便搶先開了口：「太後，皇後對先皇後的敬重其心可鑑，她怎麼會用這些骯髒的東西汙了先皇後最愛的牡丹呢？」

「太後，先皇後素愛牡丹，這一園子的牡丹都是皇上從各地尋來的名貴品種。人人皆知，臣妾成為皇後的這些年來，一直精心飼養著。」

「藏屍這樣的誣告，臣妾是不認的。但臣妾口說無憑，不如翻土挖花，看看這土裡究竟有沒有屍體！」

太後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如此痛快。

「秋詞，叫來人挖！」

隨著一株株牡丹被鏟除，泥土被挖，如意眼底難掩得意。

我啊，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接下來的表情了呢。

「太後，你快看真的有屍體！」

隨著如意的驚呼聲，眾人紛紛看過去，果然在一叢姚黃牡丹花下發現一具白骨。

隻有一具。

可就這一具，也足夠掀起驚濤駭浪了。

「皇後，你有何解釋？！」

8

白骨被抬了上來。

仵作驗過後證明這具白骨死於七年前。

七年前，先皇後薨逝。

「太後，七年前，臣妾隻是個剛入宮的貴人，不過是受先皇後的喜愛，往鳳棲宮去得勤了些。臣妾如何以一個貴人的身份，神不知鬼地殺了人，又埋在看守嚴格的牡丹園呢？」

「這……這是我母親的發簪啊……母親……怎麼會是這樣？」

如意突然從白骨的頭發上發現了一支熟悉的發簪。

她捧在手中再三確認後，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七年前，母親以命婦的身份入宮參加國宴，可卻莫名消失。先皇後說母親已經出宮了，我和父親尋遍整個京都也未見母親的身影。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想到居然……原來她早就被害了！」

「娘娘，您快看這是……這是鳳印！」秋詞捧著仵作剛剛清洗幹淨的一塊白玉印章遞到我面前，「是隨著先皇後薨逝一起消失多年的鳳印！」

鳳印丟失，是人所皆知的秘密。

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風波，霍萬青秘密命人又重新制作了一枚鳳印。

可如今它竟然在林相夫人手中！

「太後，先皇後就是在國宴當晚突然薨逝的，消失的鳳印卻在林夫人手中，此事蹊蹺，不如就請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查辦。」

此時事關重要，太後和瀾貴妃彼此看向彼此。

一時間躊躇不定。

就連如意也不知所措，她很清楚一旦先皇後之死真的與她母親有關，那可是滅九族的死罪。

9

霍萬青聞訊而來。

他面色凝重地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君子一怒浮屍千裡。

「皇上消消氣，氣壞了龍體臣妾要心疼了。」一起來的麗嫔嬌媚無方。

霍萬青怒火熄了熄：「難道還要朕再重復一遍先皇後的死因？皇後，你如此抓著先皇後之死不放意欲何為？」

我惶恐：「皇上，不是臣妾放不下先皇後之死，是如今事關臣妾的清白。嫡母的屍體發現在臣妾的牡丹園中也就罷了，偏偏她手裡還有丟失多年的鳳印。」

「此事不查清，世人便會非議臣妾的清白。」

我於眾目睽睽之下跪在霍萬青面前。

背脊挺直，目光堅定：「若不能換臣妾清白，臣妾願以死證清白。」

「放肆！」

霍萬青勃然大怒。

眾人紛紛惶恐不安，跪下請罪。

「皇上，皇後這是在逼您呢。」麗嫔在一旁不懷好意地道，「若是皇上今日順從了皇後，那皇上的君威何在？豈不是人人都可以以死相逼了？」

霍萬青看著我的眼神越發狠厲：「皇後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皇上，臣妾就是記得自己的身份，才心甘情願以死明志。還望皇上成全！」

?堂堂一國皇後寧願以死明志也不願平白被誣陷的事情傳遍朝野。

人人稱頌我的賢德。

紛紛請求皇上命大理寺和刑部聯合徹查。

霍萬青無奈之下，親手寫下聖旨。

麗嫔趾高氣揚地將聖旨扔到我身上的時候，輕聲嗤笑著：「皇後，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接下聖旨。

心中不勝歡喜。

也無盡惶恐。

10

林舒慧揚揚得意，儼然一副我就要被廢的高興勁：「林舒慈，這一次你一定翻不了身！母親果然疼我，死了這麼多年還能幫我一把。」

嫡母的白骨被父親帶回去厚葬了。

「你覺得，父親會怎麼做？」

林舒慧冷哼著：「你殺了我母親，父親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

「娘娘。」秋詞這時領了一個小太監走過來，「這是林相送進來的，說是用心調教過，可以放心用。」

「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小太監聽話地抬起頭。

「懷兒？」林舒慧猛然瞪圓了眼睛，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幕，「懷兒你怎麼會……」

我輕笑一聲：「這就是父親的選擇。」

林舒慧嘴裡呢喃著不可能：「父親疼我，他怎麼能……懷兒是他嫡親的外孫啊！」

「可我是皇後，我的兄長在西北屢屢立功。父親的相位早已不穩，他的冷漠涼薄你最清楚不過了。」

林舒慧抱著懷兒泣不成聲。

懷兒卻狠狠推開她，看著她的眼神都是滔天恨意。

看來父親沒少給懷兒洗腦。

我讓秋詞把懷兒帶了下去後，看著失魂落魄的林舒慧，心裡痛快極了。

剛到相府時的種種凌辱如流水一般在腦海裡閃過。

「不妨告訴你，嫡母就是我為了泄憤殺的。先皇後仁慈，她救了我，幫我把嫡母的屍體埋進了牡丹園。」

嫡母卻故意繞路來到我當年做貴人時居住的明月軒。

她如同我還是林府庶女一般，對我肆意凌辱。她甚至因為吃醉了酒一時說漏了嘴，讓我知道我小娘是死於她之手。

我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用花瓶狠狠砸向了她的腦袋，瞬間血流不止，沒過多久就斷了氣。

當我冷靜下來不知所措時，先皇後突然出現了。她見到嫡母躺在血泊中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幫我將嫡母的屍骨埋在了她的牡丹園。

這是先皇後去世之前，幫我做的最後一件事。

若我知道，她當時已有了赴死之心，一定會守在她身邊。無論留下她還是與她一同赴死，也不至於這五年來整日憂心不安。

唯恐，替她報不了仇。

林舒慧死死攥著拳頭，目眦欲裂：「果然是你殺了我母親！」

「不止呢。」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一張一合的唇瓣上，「你那情郎可真貪心，五百兩銀子不夠，非要一千兩才肯蠱惑你私奔。」

「你！」林舒慧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林舒慈是我小看你了。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何故意讓我知道我母親的屍體埋在牡丹園裡？她被發現，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但隻有我屢屢讓皇上失望，才能讓你背後之人覺得有機可乘。」

林舒慧悄無聲息地死了，屍體被隨意丟棄在亂葬崗。

挑撥唆使她入宮送死的背後之人聽聞後，也不過是淡淡一笑。

一個月過去了，大理寺和刑部什麼都沒查到。

麗嫔卻突然被晉升成了麗妃，夜夜恩寵不斷的同時，皇上徹底冷落了我。

鳳棲宮門庭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