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姐是京城清貴人家爭相求娶的淡菊仙子，

而我是嫡姐身旁最潑辣的狗腿子。

一朝政變，家中男丁被抄斬，女子被充作軍妓。

嫡姐昂著她那高貴的頭顱，「我的舞姿隻有王侯有資格欣賞，你們這群賤民不配！」

被惹火的士兵對嫡姐群起而攻，我舍命護她周全，卻被眾人百般凌辱。

我成了軍內最末等的軍妓，隻要還在喘氣就要不停地接受凌虐。

嫡姐卻被一小將贊有風骨，收入帳中，繼續過小姐日子。

我求她救我，嫡姐卻扔下一柄破刀，「你當眾失貞，就該自裁以全柳家的體面！」

最終我血崩而亡。

再睜眼，回到了嫡姐被群毆那天。

1

來到軍營的第一天恰逢小役告捷，軍營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連帶著我們這些新來的軍妓都吃了一頓飽飯。

軍營裡篝火升騰，將士們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有幾個醉醺醺的士兵闖了進來，目光掃摸了好幾圈，最終停在姿容姣好又一排端莊的嫡姐身上。

為首的軍爺一把攬過嫡姐的腰肢「爺幾個腦袋別在褲腰上好不容易打了一場勝仗，聽說小娘子善舞不如給咱們也跳一個！」

嫡姐推開攔著他的軍爺，像掃垃圾一樣使勁掃著身上，一派鄙夷，「我的舞曾得皇後稱贊，隻跳給將軍王侯看，你這等小兵不配！」

慕名前來觀舞的士兵聞言一巴掌扇得她連滾帶爬，「都做妓了還特麼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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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捂住臉，頭顱卻不肯低下，「就算做妓，也要有骨氣！」

那士兵面色不善，撸起袖子就去撕嫡姐的衣服，「好啊！敬酒不吃罰酒，那我就成全你！」

她護住衣服掙扎，「大膽，誰敢動我？你可知我是柳翰林嫡長女，我爹是名動天下的大儒，曾是科舉主考官，我曾得靖王鍾情，尊貴無比！也是你這賤民可以染指的！」

圍觀的士兵看著她面色不善，嘁的一聲，「難怪看不起人，原來仗著和貴人有舊情，在咱們在擺譜呢！」

另一個士兵好言相勸攔著，「不如去問過將軍，萬一真和貴人有情，問起來不好交代……」

嫡姐聞言面上一喜，「對，我勸你好自為之，你欺辱了我，若是貴人問起，你難逃其責！」

誰知那士兵氣湧上頭握緊拳頭，一臉不屑，「若是真和貴人有情，早該救你出去了，還能讓你淪落軍妓？」

「沒有我們當兵的舍命打戰，哪來你們這些大小姐的好日子？！」

「起開，今天我必須教訓教訓這看不起人的賤貨！」

一群士兵圍住她群起毆之，我在旁邊冷眼旁觀。

嫡姐忽地指著我大喊：「妹妹！嫡姐受辱你還不過來幫忙！」

我看著她，眼中泛不起一絲波瀾，隻淡淡道：「姐姐我雖然是庶女，但我也知道士兵為國舍命搏殺個個是英雄，我心中一直敬佩得很！」

那些人聽我這麼說，對我客氣了幾分，「姐姐不怎樣，妹妹倒是不錯，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去守門，讓我們和你姐姐好好快活快活！」

我退出了軍帳，帳內不時傳出嫡姐的哭喊聲，若是上輩子我可能還會心疼，可現在不會了！

誰讓她，親手殺了我呢。

2

我和嫡姐是京城柳翰林家的女兒，嫡姐名柳如月，乃嫡長女，我叫柳如風，是庶女，行三。

幾個月前我和嫡姐都還是京城的千金小姐。

嫡姐曾在趙王妃菊花會上，禮讓頭彩被贊「人淡如菊」。又因在宮宴上獻上一支霓裳羽衣舞得皇後賞識，瞬間，嫡姐風頭無兩，京城的清貴人家皆有意將嫡姐娶回去做當家主母。

那靖王確實曾與她說過幾句話，但既無婚約又無書信往來，更無定情信物，不過是些模稜兩可的話，算不上什麼有情。

更何況沒過多久靖王就上書天子說科舉涉嫌舞弊，眾多聲名不顯的寒門子弟及第是賄賂了考官的緣故，我爹爹牽涉其中。

但我爹向來潔身自好，從不貪汙受賄，家裡也不喜奢侈，願意提拔寒門子弟乃是發自善心，隻有他接濟窮書生的時候，他哪裡是會向寒門弟子伸手要錢的人！

明眼人都知道其中一定有誤，可是我沒有證據，爹爹已經被斬首了，家中父兄都被流放千裡，女子充入軍營。

更何況那靖王乃榮貴妃獨子，榮貴妃獨得皇上恩寵，有傳言皇上欲廢太子立靖王，這世上應該沒有幾人敢為我家翻案。

幸而太子仁厚保住了我家未及笄的幼妹，隻被發賣婢女，沒有入軍營，來日或許還有相見的一天。

而她口中有情的靖王說起來還是導致我們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也不知道她腦子是怎麼長的還在惦記著靖王！

還記得上一世我們被押送去往軍營的前一晚，在獄中她還對著母親哭訴說是爹爹害了她的前程，不然她早該是靖王妃！

嫡母氣急攻心又不想去軍營受辱，獄中一頭撞死了。

就這樣她還一路喊靖王的名字，被官兵堵住了嘴，全沒了平日清高的模樣！

3

我和姐姐被送到的是鎮遠將軍麾下，鎮遠將軍是本朝的常勝將軍，爹爹在家對他多有贊譽說他治下有方，為大燕王朝立下赫赫戰功。

我爹爹因為多資助寒門弟子又有大儒的名聲在外，因而這些士兵一開始是聽說姐姐是柳大儒的嫡女又善跳舞，都對她高看一眼。

今日大軍打了勝仗，本想請她跳支舞助助興，沒承想她這番言論引了眾怒。

我在家時嫡母一直對我耳提面命，要以嫡姐為尊，事事護住嫡姐，隻有嫡姐出息了我們這些庶女的婚事才有著落。

加上我親娘是嫡母的陪嫁丫頭，雖然早逝，但她在時一直告誡我要聽嫡母的話，而嫡母固然看中嫡姐，但在生活中不曾太多刁難我們庶子女，為了嫡母的恩情我也願意維護嫡姐一二。

因而京城各大宴會若是有人找茬，都是我在外面與人爭執，若有需要出風頭的時候都是給我給嫡姐爭取機會表現，長年累月我已經習慣了默默給嫡姐做綠葉。

人人都道柳家有一厲害潑辣的庶女柳三娘，有一人淡如菊的清貴嫡女柳大娘子。

例如那天嫡姐跳舞，本來是靖王舞劍給皇後助興。皇後起了興致問起來座下貴女可有善舞者，貴女大多矜持一時沒有人出頭。

我接收到嫡姐眼色趕緊下跪，「臣女嫡姐柳如月善舞，其霓裳舞衣曲曾得如音大師稱贊！」然後嫡姐站起來欲擒故縱推諉一二，又說我沒規矩冒犯了雲雲，好半天才肯起舞，我則在旁邊默默給她吹笛子伴奏。

也是因為這樣她才得了機會和靖王攀談一二，回去後總在家端起王妃的架子，嫡母聽了她的話甚至開始默默按照王妃的標準給她籌備嫁妝，又誇我機智還加了我的月例銀子，誰知最後嫡母竟被她氣死獄中！

至於她人淡如菊的雅名，也是因為之前趙王妃菊花宴請了京中適齡女子賞花打馬球，我和幾位庶妹與嫡姐組隊打馬球，贏了頭彩菊花金簪一支。

說起來那場球賽全是我們幾個庶出姐妹出力，嫡姐向來不愛競技運動，這種要爭要搶的活動她嫌樣子不好看，故而騎射其實很差，連投壺都十投九不中！

誰知被我們帶著躺贏的嫡姐轉頭就把簪子借花獻佛送給了第二的趙王妃嫡女，從此以菊成名，有了不爭不搶，人淡如菊的名聲，人人都稱贊她繼承了父親的大儒風骨。

因此上一世我看到那些士兵毆打嫡姐，第一反應就是撲上去救她，結果人家轉頭就把我賣了，說我汙了柳家的清名！

我的眼鼻被打出血，身上衣服被撕爛，我吐出血水問姐姐，「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可是為了救你！」

誰知她卻抬起頭顱鄙夷地看著我，「我可沒叫你救我！你自己撲上來失了清白，丟了柳家顏面，怪我？」

4

而她靠著柳大儒嫡女的身份和寧死不屈的名聲在軍中混出了個名聲，第二天就有一位小將找她春風一度，隻聽她當天的嬌吟聲喊了半宿。

當著我和小兵的面說些什麼身份體面尊貴，說要維護柳家的清名，不過是嫌棄士兵身份不高而已，碰上有點身份的，她賣得比誰都高興！

而她的嬌吟聲害得不少士兵血氣翻湧，又無處瀉火就都來了我這處，我當晚一夜未睡，來我這裡的士兵陸陸續續有十幾撥人。

等到早上我隻剩了半條命，我央求帳內其他姐妹求嫡姐搭救，我想著血脈至親她總不能看著我死吧！

誰知嫡姐見到我第一句就是，「你這般沒臉就該自裁成全了柳家的體面！」

最後還是跟我原本沒什麼交情的原御史家的嫡女顧蘊求一個脾氣好的小將，給我請了軍醫，我才沒在入營的第二天就病死！

顧蘊也是嫡女，他家也牽涉舞弊案被抄家，他父親上書狀告靖王殘害忠良，質疑舞弊案不實，也被下了大獄，男子流放，女子入營。

她說原本想死，但一想老父尚在，她說一定要等到翻案的那天，我倆惺惺相惜，她總對我照拂一二。

但可惜上一世不久後顧蘊不幸被敵軍虜獲生死不明，再也沒有人會在病中搭救我了！

我拖著下身流血的身子，爬行到嫡姐面前，求她救我一把。

她卻像看到髒東西一樣捏著鼻子對我說：「你走到這一步，全是自作自受，沒了體面就不該苟且偷生！」

這一世我早已知道嫡姐的為人，我決定袖手旁觀，隻報答那些對我好的人。

至於嫡姐，那些士兵都是粗人又常年腦袋別在褲腰上，本就火氣大，她非往刀口上撞，今後恐怕沒了好日子過，隻會比我上一世更苦。

5

我站在帳外思索我的未來，如今既然已經在軍營落為軍妓了，也就不用講什麼體面尊貴，該爭的爭，該搶的搶，活下去最為要緊，若是有機會見到貴人翻案最好不過。

說起來我記得上一世那鎮遠將軍也曾赴宴，或許對我和姐姐還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