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柔，你將我的日記公布於眾時，有想過今天嗎？」

我冷聲質問她，看到唐柔在那一瞬間變了臉色。

她眼底的惡毒不是假的，我不知道她是如何頂替我救宋洵之那件事，可這一次我不會原諒她，不是因為宋洵之，是為了我自己。

「我不會原諒你，你們走吧。」

唐柔想開口罵我，可礙於我家的權勢，默默忍著，唐爸更是當著我們的面連扇了她三個巴掌。

情緒不穩定的父親生了一個惡毒的女兒。

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嘆了口氣，吩咐保姆將他們帶出院子。

6

因為我沒原諒唐柔，陸瑤晚上開心地給我剝了三隻蝦。

「姐姐給你剝蝦，不過隻準吃三隻。」

我知道她是為我好，畢竟我現在減到 140 斤還是不夠的。

我要瘦回 95 斤。

西高地在我腳邊打滾，堂姐接著道：

「我要在國內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讓我督促你塑形。」

我有些疑惑：

「跑步沒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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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搖搖頭：

「你一下子瘦了這麼多，接下來要跑步結合塑形，不然身上的肉會松垮。」

於是我又開始了長達十五天的魔鬼訓練。

過年期間，我爸媽和堂姐他們每天大魚大肉，而我被單獨開闢了一個小飯桌。

上面擺的都是西蘭花和西紅柿。

我每晚看著吃播入睡，嘴巴寡淡。

好在堂姐的訓練效果極佳，我瘦到 110 斤的這天，收到了一個包裹。

寄件人是宋思禮。

我拆開包裹，裡面是絲織成的一枝紅色蠟梅花。

做工精美，我打開包裝後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包裹裡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是宋思禮用鋼筆寫的：

【陸綿，在 S 市出差遇見了這枝臘梅，覺得很像你，堅韌美好。】

我倏地想起前段時間宋思禮確實問過我地址，我以為是學校調查統計，沒想到是送我禮物。

堂姐湊過來看我手上的卡片，在看到宋思禮的名字時驚呼一聲：

「宋思禮？他開始追你了？」

「啊？」

我的反應總是慢半拍。

「宋思禮是宋洵之的表哥，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堂姐，希望她再多說些。

「不過你不知道也不稀奇，我們和宋家本就走得不近，宋思禮前幾年一直在國外，你也沒見過。

「不過啊，我可是瞧見過小時候宋思禮看你的眼神，嘖嘖嘖，像是在看未來老婆。」

「你說什麼呢堂姐。」

我作勢又要掐她的腰，被堂姐躲開。

「我可沒撒謊啊，我可會觀察人了，那年你才六歲吧，姐姐我都十歲了，看得自然比別人透徹。」

她裝作一副高深的樣子，將我逗樂了。

「那你說說，宋思禮為什麼會喜歡我？」

我也跟著堂姐開始貧嘴，她伸手輕刮了我的鼻尖：

「這個嘛，你去問宋思禮唄。

「不過我說啊，宋思禮可比宋洵之靠譜多了，事業有成長相帥氣，你和他在一起，宋洵之還得喊你一聲嫂子，哈哈哈哈哈——」

堂姐說著便開始捂著肚子笑，我在腦海中回憶有關宋思禮的畫面，似乎都是在我難過時宋思禮突然出現，然後開始安慰我。

難道宋思禮真的喜歡我？

7

過完年後便開學了，堂姐在出國前特意帶我去商場買了幾套新衣服。

「我聽說宋洵之也出院了，到時候開學，綿綿好好打扮一下，閃瞎這臭小子的眼。」

我不舍地抱住堂姐：

「我已經不在意宋洵之了，姐姐，我會想你的。」

可我越是傷感，堂姐越是不正經，摟著我的腰在我耳邊吹氣：

「不給宋洵之看，給宋思禮看，哈哈哈哈——」

我知道堂姐怕我舍不得她而難過，也跟著笑：

「堂姐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人欺負我了。」

而事實上，確實沒人再欺負我了。

我回到教室的那一天，宋洵之的兄弟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新來的轉校生？」

但他隨後被林昭昭打臉：

「瞎了吧你們，這個是陸綿。」

「陸綿？」

他們明顯不信，而宋洵之在我進教室的那一刻便定定地看著我。

兩個月不見，他倒是沒從前那般意氣風發了，甚至因為打架，眼角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我也隻是輕輕瞥了宋洵之一眼，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可宋洵之卻起身走向我：

「陸綿？是你嗎？」

我戴上耳機準備忽視他，手腕被宋洵之桎梏：

「怎麼不理我？」

我覺得好笑，抬頭看向宋洵之：

「不想理就不理了，宋洵之，你應該不會想和肥婆說話對吧？」

他被我噎得說不出話，卻還是固執地站在我面前不肯走開。

直到上課鈴響起，宋洵之才訕訕地回到座位。

一整節課，宋洵之都有意無意地回頭看我，從一開始的偷看變成光明正大地看，講課老師終於忍不住，一根粉筆頭扔了過去，直中宋洵之的腦門：

「不想聽課就滾出去。」

他才終於安分下來。

我下了課後就收拾書包準備去答謝宋思禮，開學前堂姐帶我逛街時，我挑了一條男士領帶想送給他當作回禮，還被堂姐調侃了好一陣子。

隻是我剛起身，便被宋洵之攔住。

他低頭看了看我手中的禮袋：

「你去哪，這是送給誰的？」

宋洵之伸手就想奪過我手中的東西，被我輕易閃開。

「和你有什麼關系？」

「當然和我有關系，陸綿，你不是最喜歡我了嗎？」

「撲哧——」我身旁的林昭昭沒忍住笑了出來：

「宋洵之，你是打架把腦子摔壞了嗎？陸綿早就不喜歡你了，她親手撕碎了自己的日記。」

宋洵之有些尷尬，可還是不死心：

「我不信，陸綿，喜歡一個人哪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

他伸手想抓我的胳膊，被我大力拍開：

「宋洵之，你別再自欺欺人了。你不會是看我瘦了，要說喜歡我吧？」

我頓了頓，嘴角露出譏諷的笑。

「別做夢了，像你這種膚淺的人，我最看不起。」

8

我站在宋思禮辦公室門口，他看到我時有一瞬間的恍神，隨後起身走到我面前：

「恭喜你，陸綿同學。」

我想起堂姐說的話，再面對宋思禮時，我有些臉紅。

「怎麼了，臉是被凍紅了嗎？」

宋思禮很快察覺到，轉身拿了空調遙控器開了暖風。

可現在明明是三月份了。

我有些尷尬，又怕被宋思禮瞧出端倪，便也不再說什麼，而是將手中的禮袋遞給他：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這條領帶是我逛街時看中的，覺得很適合你——」

「謝謝。」

宋思禮突然笑了，聲音像是醇厚的酒，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這下我連耳朵都紅了。

我想偷看宋思禮，卻發現他也在看我。

「你和小時候一樣，還是容易臉紅。」

「啊？」

我愣住了，沒想到宋思禮會突然提起從前，這也證實了堂姐說的都是真的。

「我們以前見過，不過你還太小，應該忘記了。」

我的 CPU 都快燒了，尚未來得及回答，宋思禮又接著道。

「洵之其實是我的表弟，過年的時候我已經在宋家狠狠批評過洵之了，他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校園霸凌任何一位同學。」

我點點頭，剛想說聲謝謝，宋洵之便衝進了辦公室。

他嘴裡不斷念叨著「對不起」，手中還拿著一沓紙。

我看清那是我日記本的復印件。

宋洵之見到我，眸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後跪在我面前，眼中有淚水流出：

「綿綿，三年前是你救了我對不對？我錯了，是我認錯人了——」

他的聲音很大，引來不少人圍觀，我覺得有些丟臉，抬腳準備離開，宋洵之抱著我的腿不松手。

宋思禮在一旁冷聲道：

「洵之，松手。」

「不，我不松手。綿綿，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求你原諒我，以後我會好好對你，對不起——」

他說得邏輯混亂，反反復復都是那幾句「對不起」，我聽得不耐煩，蹲下身將他的十根手指頭硬掰下來。

「宋洵之，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我救了你又如何？如果當初知道自己會因為救你險些喪命，後來要吃三年的激素藥，我寧願自己沒有救過你。」

他聽完我的話，一雙肩膀突然塌下，頹然地望著我，眼裡布滿血絲。

我回頭向宋思禮說了聲對不起，宋洵之突然站起身，逼問我：

「你為什麼會和宋思禮在一起？」

宋洵之的情緒激動，伸出食指指著我和宋思禮。

「你們——你們是不是——」

他說到一半忽又停住，似乎害怕聽到答案。

「洵之！這裡是學校，不是宋家，由不得你胡來！」

宋思禮厲聲呵斥後，宋洵之才終於清醒一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穿過圍觀的人群離開。

9

從那以後我很久沒見到過宋洵之，隻是聽說他開始到處尋找校園霸凌事件，要給受虐者主持一個公道。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和宋思禮坐在法式餐廳裡。

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微卷的棕發上，再往下是深棕色的眼眸，他的十指修長，正專注地替我切一份牛排。

他將牛排切好放在我的面前，又從手提包中拿出一份禮物遞給我：

「這是前兩天出差在街邊看到的一串手鏈，覺得很適合你。」

最近宋思禮給我送禮物送得頻繁。

我伸出雙手接過，當著宋思禮的面戴上。

如今的我已經瘦到 95 斤，連手腕都變細了，我皮膚本就白皙，此刻在燈光的烘託下，戴上去好看極了。

「謝謝。」

我甜甜一笑，抿了口手邊的紅酒。

「洵之最近都在替校園霸凌受害者鳴冤。」

宋思禮突然提起了宋洵之，我不說話，靜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他也許是真的知道錯了，也許隻是在後悔曾經對你做的事。

「作為他的表哥，我有義務再向你說聲對不起，是宋家沒有教育好他，讓他傷害了你。

「但是陸綿——」

他停頓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

「我既想讓你原諒洵之，又不太希望你原諒他。」

我歪著頭有些不解，宋思禮突然笑了。

「我想讓你原諒，是因為他畢竟是我的表弟，你若恨他，我怕連帶著你對我也有了濾鏡。」

我搖搖頭，宋思禮和宋洵之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宋洵之衝動，意氣用事，而宋思禮溫和儒雅。

「我不想讓你原諒，實際是帶著點私心。

「我知道你曾經喜歡洵之，但事實上，我也喜歡了你很多年。

「你若原諒他，作為一個男人，我也會吃醋。」

他的臉因為喝了點紅酒而泛紅，低聲說著這句情話時，反倒讓我羞紅了臉。

我開始回憶起和宋思禮相處的時光，在我還是兩百斤的胖子時，被同學欺負，是宋思禮遞給我手帕擦淚。

他甚至在我因為手帕昂貴而不敢用時，安慰我那是手帕存在的意義。

又在宋洵之伸手要打我時出現，替我攔住了那一巴掌。

不知何時，宋思禮總能在我難過時出現，替我隔絕外界帶來的傷害。

我抬頭對上宋思禮深情的眼眸，輕聲道：

「我以後，不會讓你再吃醋了。」

在這樣一個平凡而又不太平凡的夜晚，我和宋思禮在一起了。

他牽著我的手走出餐廳，兩人都喝了些酒，有些微醺，春日晚風拂過，我和宋思禮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邊, 享受所有情侶都會經歷的 city walk。

宋思禮今天的話格外多，他和我絮絮說著小時候見我的第一面是怎麼樣的, 又說到後來知道我喜歡宋洵之時有多難過。

我捏了捏宋思禮的手：

「過去的事情我沒法改變，以後會對你好。」

他突然笑了，揉了揉我的頭：

「這話應該我來說。」

10

大三下學期的生活忙碌而又甜蜜, 在盛夏時節，我踏進自家公司開始實習。

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我偶爾還會和林昭昭她們約上一頓火鍋。

林昭昭和祁渺也找到了不錯的公司開始實習，約飯那天, 林昭昭突然從手機裡調出來一個視頻給我看。

是一個女人在糾纏一個男的, 然後被男的狠狠扇了一巴掌, 掀倒在地。

等林昭昭放大了給我看，我才看清那是唐柔和宋洵之。

「唐柔退學後好像過得並不好，她爸讓她早早嫁人了。」祁渺說。

我想起之前唐柔的父親當著我家人的面打唐柔的樣子，並沒有覺得有多奇怪。

當初唐柔冒充頂替我救宋洵之, 又將我的日記本公之於眾，種種事件罪惡萬分, 我不是聖母，也不可能原諒。

「這好像是唐柔又回去糾纏宋洵之了？」祁渺在一旁一邊吃著西瓜一邊問, 像極了吃瓜群眾。

林昭昭點點頭：「聽說唐柔纏著宋洵之, 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宋洵之的。」

「啊？這麼刺激, 那她老公頭上的綠帽子得多高，哎不是, 他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嗎？」

我在一旁默不作聲，實際上宋洵之過得怎樣與我並無關系了。

一片毛肚下鍋, 林昭昭又展開了新的話題，好像從前那些讓我痛苦難過的事情，都隨著這話題的轉變輕輕翻篇。

宋思禮來火鍋店接我回家時，祁渺她們發出了意味深長的笑聲：

「要記得請我們喝喜酒呦。」

我羞紅了臉, 牽著宋思禮出門，卻迎面撞上宋洵之。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一副頹廢的模樣。

我聽說他要重修大三的所有課程，他上學期間做過事都被宋家長輩知道了，整日被關在自己的房間不讓出門，也不知今天是怎麼跑出來的。

宋思禮見到他也是一愣, 剛想問宋洵之怎麼在這，他便撲上來抓住我的手臂：

「綿綿——綿綿我很想你。」

隨後被我狠狠推開。

我依偎在宋思禮懷中, 伸出手, 露出了宋思禮前兩天剛送的求婚戒指：

「宋洵之，以後見到我, 該喊聲嫂子了。」

我看著他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眼眸最終黯淡下去。

我曾暗戀多年的少年跟隨著我的日記本一起死去。

而我，將會有更好更美的未來。

番外

我和宋思禮的婚事很盛大。

我家和宋家幾乎請來了 N 市所有的名流權貴。

「不是吧，陸綿，你還真敢答應啊？」

「（「」「綿綿, 你好美——」

將眾人都逗樂了。

宋思禮牽著我的手說出誓言, 將婚戒戴在我的手上後，拿出了一本有些泛黃的日記本。

「綿綿，這是我年少時寫的日記。」

親戚朋友全都在場，我有些害羞, 卻還是忍不住翻看了幾頁。

記錄的全都是宋思禮青春時期的心路歷程。

有大部分都是關於我。

原來有人默默愛了我這麼多年。

鼻尖酸澀，我忍不住擁抱宋思禮。

耳邊是他低聲說著的情話：

「綿綿，我們會永遠幸福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