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龍椅上那人的氣質威嚴又不失溫和，眼眸暗沉，氣場很強卻顯得憔悴。

看到我們，他眼底才流出一絲亮色：「姐姐！」

我瞧瞧他，再瞧瞧我娘，兩人不愧是同胞姐弟，再加上眼裡同樣的憂慮，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母親快步走上前，皇上緊緊擰著眉頭：「蘇黎川死了，在回京的路上遭了埋伏。」

母親瞳孔驟然縮小：「這……怎麼會……那孩子……那孩子不是武藝很強的嗎？蘇家知道了嗎？」

皇上握緊了扶手：「蘇家已經知道了，他們，他們說，蘇家兒女應當為國盡忠。」

母親有些發抖，驀地跪下了，我也忙不迭跟著下跪，頭磕在地板上，我能聽見眼淚滴在地板上的聲音，混著這聲音，母親開了口，她的聲音堅決而幹脆：「臣婦有一事相求，現今天氣轉暖，臣女想前往春槐寺為國祈福，希望往後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殿內沉默了很久，皇上終於艱難地開了口：「準了，再挑幾個願意同去的世家孩子一起前去吧。」

「謝皇上。」

站起來後，我問：「我可以去嗎？」

他們倆幾乎同時開口。

皇上：「不行。」

母親：「你當然跟我一起。」

皇上急了：「姐姐！」

母親摸了摸我的頭：「蘇家如此忠義，我們皇家若是貪生怕死，怕是會寒了忠臣那份赤子之心。」

我莫名有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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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惡的系統的聲音又一次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了：【讓宋南弦一起去。】

我沒有開阻斷石，在心裡罵了系統九九八十一遍，系統噗地一下笑了出來。

更氣了。

我心一橫，手一攥：「能不能讓宋南弦也一起去？」

母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皇帝舅舅嘴角抽了抽：「準了。」

在我們即將離開的時候，皇上突然站了起來，「姐姐，我是不是很沒用啊，護不好自己的臣子，如今出事了還得你替我頂著。」

母親轉過身走上前去，輕輕抱住了他，揉了揉他的頭：「這隻是一個我們都不願看到的意外，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去不得，我隻是替你去罷了。」

又把他拉開，捧著他的臉與他對視，「別多想，好嗎？」

走出大殿，小德子在殿外候著送我們上馬車離開。

5

母親在車上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我其實很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她終於開口了：「韻兒，當時十四歲時，我給過你選擇。」

什麼選擇？我不知道哇。

她也沒有打算讓我接話：「你選了這條路，而且這些年以來都走得很好，你一直是我最大的驕傲。」

我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她盯著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你想要什麼東西或者想要什麼人，或者純粹想要找樂子，這都無所謂，隻要把度掌握好，隨你喜歡，但是最近你越來越過了。」

她的語氣並不嚴厲，但壓迫感強，我從喉嚨裡面擠出來一個音節：「我……」

她不再盯著我瞧，轉過頭去自顧自地說：「明日準備一下，我們約莫過兩三日便動身去春槐，越快越好。」

太多劇情不知道了，我實在是一句話接不下來，隻能先應一聲。好在已經回到府中了，母親匆匆走了，估計是去找父親商議事情，我抬腳往自己院子走去。

霜降已經迎了上來：「小姐，想吃點什麼嗎？」

我搖搖頭：「幫我泡點茶就好，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坐在桌子前吹著冒著熱氣的茶，我趕緊跟系統溝通。

【007 在嗎？007？】

系統打了個哈欠好像沒有睡醒：【在在在。】

【之前的劇情給我講講唄。】

【呃，你想聽什麼？】

聽什麼呢？我思索了一下：【先講講十四歲那年我媽給我的選擇吧。】

【等等我找找。】

突然，一個場景投射到了我的腦袋裡，我閉上眼睛，用第三者視角看著這段劇情。

在我十四歲生日前的那一個晚上，母親拿著一個小盒子到我的院子裡。

「韻兒，這是你的生辰禮物。」她笑著把盒子遞給我。

我驚喜地接過盒子，裡面是我當時很想要的當時京城裡面限量版的一支簪子。

母親又把盒子收了回去。

我疑惑地看著她。

她笑了笑：「不急，遲早是你的，你先來做一個選擇。」

「第一，離開京城，從此衣食無憂也不必承擔任何責任，以後想幹啥幹啥，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隨意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簪子啊衣服啊之類的，如果你選擇了這條路，今晚拿上這個簪子離開。第二，不離開京城，你想要的簪子服飾還是別的東西，隻要你有度，隨你喜歡，但你需要繼續學習你現在學的東西，而且可能會更累，如果你選這條路，這簪子我在明日生辰宴上給你。」

馬上十四歲的我看起來很糾結，最終，我笑了笑：「既是生辰禮，那便等明日再給我吧。」

母親點點頭：「想好了，選好了，便沒有退路了。」

我行了個禮：「女兒明白。」

推開門，到了我的生辰禮上，我微微低頭，母親親手將那簪子插進我的頭發裡，旁邊是其他貴女豔羨的眼神。

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我睜開眼睛，定定神，拉開旁邊的一個抽屜，裡面放著一個半舊的木盒，打開來，裡面躺著的是當年那支簪子。

我看著那支簪子，繼續問 007：【春槐是什麼地方？】

【春槐離京城很近，這裡史書上記載過，幾百年前有皇帝昏庸無道，將軍辭職和一書生謀反建立新朝，他們就是在春槐開始起義的。】

謀反？我突然想起當時皇上說蘇黎川死了，蘇家似乎是忠臣世家，母親又這麼急著去春槐，這麼看來，現在這個世界還不太平吶。

6

辦事的速度很快，第三日一早，我們便集合出發了。

我和母親來得稍早，母親上了馬車，我在下面站著，懶懶地靠著馬車踢著腳下的石子想看看都有誰來。

意料之中的，宋南川來了，意料之中的，對我沒有半點好臉色。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隻覺得臭茅坑裡待了三天的石頭都要比他可愛得多，我看著他的背影，挑挑眉沒說話。

這邊又來了一位公子，一身素淨的白衣，頭上用的也是白絲帶束發，年紀略小，有些青澀，卻有很深的黑眼圈，他見到我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郡主。」

007 在旁邊提示我：【這是蘇家蘇黎安，蘇黎川的弟弟。】

啊，怪不得一身白：「不必多禮。」我頓了頓，還是說了一聲，「節哀。」

他又行了個禮：「謝郡主關心。」

又等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個人才姍姍來遲。

看清楚人後，我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這這這……這不是……李曉棠嗎？

不是說好的皇上很寵我嗎？難道他不知道我和李曉棠不對付嗎？還巴巴地把她往我眼前推？

罷了，可能是某些劇情的推動吧。我一撩簾子準備上車。

餘光好像掃到李曉棠向我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轉過頭去想確認時，她卻已經收回了目光。

嘖，可惡。

這邊人到齊了在催著走了，我不再多想，趕緊上了馬車。

馬蹄聲嗒嗒地響，我坐在馬車裡繼續理思路，我們現在這個朝有想要謀反的人嗎？是誰想要謀反而且手已經有這麼大了呢？

我突然一拍腦袋，嗨呀，我這不是有系統嗎，我趕緊呼叫系統：【007，007，你知道是誰想謀反嗎？】

【當地有類似於梁山的一個山寨團伙，叫槐山，剛開始很不起眼，這幾年突然就壯大了，就像有人指導投資了一樣，但是誰會幹這事，實在是不知道，還有當今皇上的弟弟春槐王，王府就在春槐，他們倆據記載一向感情很好，小時候總同吃同睡的。】007 過了半分鍾才回答我。

我噗地笑了出來，槐山，不如叫淮山好了。

他沒有接我話，而是很驚訝：【欸，宿主你解鎖了李曉棠的點頭，獲得二十積分，現在宿主一共有 21 積分。】

我也驚訝：【啊？她真的是在跟我點頭嗎？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又無語道，【你剛剛幹啥去了剛剛又不說。】

007 裝出一副語音助手的樣子：【我剛剛離開了一會兒。】

懶得跟他多說，我閉著眼整理頭緒。點頭麼？這樣一來，最有可能，最合理的真相，是我們在演戲。至少是我和李曉棠在演，臭石頭有沒有參與，還不清楚。

不對，他大概率是參與了，否則不會強制讓我把他也帶上。

那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演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麼呢？除了讓我看起來變得荒唐至極，好像沒有什麼收益。

手搭在馬車窗沿上輕輕地敲著，我百思不得其解。

7

到了地方，春槐王親自來接待了我們，臉上似有倦容：「皇姐，可把您盼來了，自從蘇公子犧牲後，我沒一天睡過好覺，真不知該如何向蘇家交代。」

蘇黎安上前行禮：「王爺厚愛，蘇家不勝感激，為國捐軀乃為人臣子本分，還請王爺寬心。」

春槐王一怔，看向他，頓了頓才說道：「你……是黎安吧？你哥哥……生前常跟我提起你，說起你與他小時候一起打馬球的事，每次說著說著就笑起來，說之前學業擱置很久了，等回去一定要跟你痛痛快快打幾場……」

蘇黎安愣了一下，又行了禮，說了一些注意身體雲雲的話。

拉扯一番，終於落了座，說起了正事。

「這山寨團伙叫槐臺，本來不太起眼，暗中發展壯大後，常常打著劫富濟貧的名號搜刮村落，沿路打劫。老百姓苦不堪言，人人自危，尤其是郊區老百姓，很多都開始安排守夜人，隻是用處也不是很大。官府派兵圍剿過很多次，但是不知道哪兒傳出了消息，每次都抓不到人。」

春槐王頓了頓，看向蘇黎安，紅了眼眶，「你哥哥……也是他們害死的。總抓不到他們，黎川他想著自己不是春槐人，他們應該認不出來，打算自己進去當臥底。結果那天給我們遞完消息後，我們連夜趕上山，他們早就走了，隻有他的屍體在地上躺著。」

蘇黎安站了起來：「此次前來，黎安願助王爺、長公主一臂之力，拿下槐山，為我哥哥報仇。」

在王府用過午膳後，回到給我們備好的房間睡了一覺，霜降給我梳了妝，我準備出去逛逛，前去母親房間跟她說晚膳不回來吃了。

到了她房間，蘇黎安也在，母親臉色不太好看，我不明所以，向母親表明來意後準備告退，蘇黎安追了上來：「郡主，我跟你一起去。」

我剛想拒絕，母親在裡面淡淡開口：「讓他一起。」

好的吧，我不情不願地帶上了他。

在街上逛了逛，城內還是比較太平的，人多又有官兵把守，是一幅安居樂業欣欣向榮的好景象。

才剛逛了逛街，蘇黎安說累了，提議去茶館。我一邊心裡嘀咕著就不該帶他來，一邊還要裝出一副笑臉模樣同他一起進了一家茶館。

進門的時候，他忽然快了幾步輕輕側頭低聲跟我說話：「我體力沒這麼差，隻是覺得這茶館的戲很有意思，郡主可以聽聽。」

8

落了座，這戲叫《甚安塢》，是在影射盛安長公主的功績，霜降嘴快：「這戲我們小姐早就去聽過很多次了呢。」

蘇黎安一愣，了然地笑笑：「你家小姐冰雪聰明，看來是我多事了。」

我發不出聲音，捏緊了茶杯，愣愣地看向臺上咿咿呀呀唱戲的戲子們，出了一身冷汗。

終於熬到了戲唱完，我松開了杯子，聲音生澀：「我們回家！」

蘇黎安笑笑：「現在回家沒有飯吃，先吃飯吧。」

我渾渾噩噩地跟在他身後進了一家飯館。

他出示了一塊玉牌，掌櫃的跑了過來：「您是蘇小公子吧，終於把您盼來了，你哥哥……」

他擺了擺手：「先給我和這位小姐找一間包廂吃飯，待會兒再說。」

掌櫃的忙點頭：「好好好，這就安排。」

落座後，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落寞地笑笑：「算是我哥……留給我的遺產……或者說遺願。」

還沒等我開口，他又正色起來，「你知道嗎？我哥和我小時候養了一隻特別聰明的小狸貓，每天晚上都在我倆床邊腳踏上睡著。後來我們喜歡打馬球了，經常在家裡兩個人對打，當時他們開馬球會不是還總誇我們兄弟技術好嗎？可有一次我們在家裡打馬球，小狸不知道從哪兒蹿了出來，慌亂中被馬踢飛了，沒救回來。後來我們再沒打過馬球了，別人隻當我們年紀到了，想收心讀書。」

我想說點什麼，卻不知怎麼說，嘴角幹澀地粘在了一起。

好半天，看向跟著我的霜降：「你也坐下一起吧。」

掌櫃的這時候進來了：「爺要現在點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