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果說曾經我隻是喜歡祁琛，我喜歡他世家公子的溫柔體貼。

我喜歡他有教養、懂藝術。

我喜歡他是因為我們在一個圈子。

但在保加利亞，祁琛說要娶我的那刻，我真正愛上了他。

也許是那時脆弱的身體讓我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一個依靠。

一個可以讓我肆意哭泣的人。

一個會抹去我眼淚告訴我不要害怕的人。

一個說永遠不會放棄我的人。

但現實讓我對他祛魅了。

原來他對感情並不忠誠，他厭惡我的殘缺。

果然，這世上可以依靠的隻有爸爸和我自己。

那麼我為什麼不選一個可以給我帶來利益的人呢？

祁氏 10% 的股份，我開始期待起來了。

臨走時，祈玉還想求我。

她眼睫微顫，滿是乞求：「恩禾姐，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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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置若罔聞，語氣平靜，「這個人是祁玉還是黃玉或者是秦玉根本就不重要。」

「你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09

沒多久，就聽說祈玉要結婚了，對方年近五十。

祈玉一直以來隻是祁母手上交易的籌碼。

如今祁姜兩家婚事不成，祁氏股票大跌。

祁母需要盟友。

祈玉自作聰明，以為破壞祁琛的婚事就能和他在一起。

祈玉和祁琛的事情，難道祁母不知道嗎？

就在她眼皮底下發生，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隻是她覺得兒子玩玩女人可以。

又怎麼可能真把祈玉娶回家。

祈玉不明白，祁琛在祁家根本做不了主。

祁琛上面有他父母和爺爺，他爺爺才是祁家真正的掌權人。

如果祈玉聰明點，多籌謀，她就能背靠祁家找到一門不錯的婚事。

若對方能為祁家帶來利益，祁母會同意。

再怎樣也至少不是一個五十歲離異的老頭。

祁母愛面子，這是把她逼急了她發了狠。

祈玉這事，還是祁璟和我說的。

他繪聲繪色地說祁老爺子怎樣雷霆大怒。

我從不知道他竟然有這樣八卦的天分。

每天都要來我家和我說祁家的事。

直到我忍不住說：「我真的對這些事沒興趣。」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委屈，「我還以為你想看他們倒霉呢。」

「隻要 10% 股份到手，隨便你怎麼折騰。」

「不過現在祁家股票下跌，這 10% 股份也縮水不少。」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說：「那我給你 20% 股份好不好？」

祁璟的聲音幹淨清透，尾音上揚帶著絲繾綣。

我心不可自抑地跳了跳，腦子被炸得空茫。

半晌，我揮開他的手，道：「別開玩笑。」

「貪心的人往往死的很慘，不管是金錢還是感情。」

10

爸爸向來尊重我的決定。

但對我這次的婚事，表示擔憂。

他覺得我可以一輩子不嫁人，反正我有錢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祁家必然因為爭奪家產而起紛爭，蹚渾水值得嗎？」

「我的乖女兒何必要嫁人受委屈呢？」

後來不知祁璟用什麼辦法說服了爸爸。

說來，祁璟確實比祁琛好很多。

至少他很會做門面功夫。

不管再忙，每晚他都會陪我吃晚飯。

雖然我不懂這件事的意義在哪裡。

我並不需要他陪我。

吃飯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他開始逐步接管一部分祁家事務。

祁老爺子終於發話，認回這個孫子。

我以為他的戲不用再演下去了。

「明天你不用再來了。」

他落在我肩上的手微微收緊，「為什麼？」

「我不想再配合你演戲。」

「接下來你該拿出點成績給我看看。」

「你應該討好的是祁家老爺子和你爸爸。」

祁璟沒有說話，一瞬間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唯有地上交疊的影子告訴我他沒有走。

半晌，祁璟蹲下來與我對視。

他的眼裡流淌著我的身影。

我別過頭，說：「你該走了，祁璟。」

成年人之間很多事情不必明說。

我不是沒有談過戀愛。

我知道祁璟最近對我的耐心已經超出合作伙伴的限度。

昨天大腿和機械腿磨合出了問題。

祁璟二話沒說就抱著我去醫院。

他焦急的樣子騙不了人。

機械腿連接處發出的臭味他絲毫不嫌棄。

但我已經不是保加利亞那個想自殺的脆弱女孩。

祁琛也曾愛過我，可愛情就是這樣容易變質。

他愛我卻依然嫌棄我。

他也愛祈玉，卻阻止不了她嫁給別人。

祁璟的爸爸也曾愛過他媽媽。

我曾相信過愛情，可是一敗塗地。

如今的我，隻想要站到權力巔峰。

11

祁璟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在各類雜志和財經新聞中看到他成長飛快。

他從開始的一個小娛樂公司走到總部。

最新的消息是他出任總部副總裁。

我放下手機，垂下眼睫，「去悅禮閣。」

悅禮閣是朋友開的一家 vip 芳療店。

我長時間失眠，需要精油助眠。

易淑說：「這次除了薰衣草為主，我想另外為你加大西洋雪松。」

「可以幫你更放松解壓。」

「給你單獨聞一下，你看看味道適應嗎？」

我拿過試香紙，「木質香很好聞。」

易淑笑道：「是啊。你要不要聞聞赤松，可以提神。」

「之前到貨的赤松品質不行，我就沒用。」

「好。」

「赤松的味道更有衝擊力，我給你未婚夫調配的精油裡就有赤松。」

「有段時間沒貨才換成雪松的，感覺到底不一樣。」

我怔愣住，拿著試香紙的手不經意松開。

「什麼？」

「祁璟啊，他最近很出名哦。」

「來我店裡的一些小女孩都在議論他。」

「什麼氣質內斂，禁欲十足。姜恩禾你在聽嗎？」

我微微點頭，急切地問道：「他什麼時候來配過含赤松的精油？」

易淑略加思索，說：「就你去保加利亞之前。」

赤松的味道太具有衝擊性。

我割腕那天，聞到了。

12

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擱。

我想馬上見到祁璟。

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巧合。

救我的那個人就是他。

我撥打他的電話，無人接聽。

我一遍又一遍打，還是無人接聽。

「去祁氏。」

「小禾！」

我眼裡閃過厭惡，「你來幹什麼？」

祁琛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聲音裡帶著幾分興奮。

「小禾，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了。」

我抬眸，剜了他一眼，「我們早就結束了。」

祁琛像是沒聽見我的話一般，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彎腰想要捧著我的臉，卻被我躲開。

我厲聲喝道：「祁琛，我不可能幫你的。」

祁琛面帶得意，「小禾，祁璟恐怕不能和你結婚了。」

我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祁璟沒有接我電話。

祁琛又這樣篤定地來找我。

見我不說話，祁琛雙眼猩紅，希冀地看著我。

「小禾，祈玉已經結婚了。」

「是我把她送過去的。」

「我碰都沒碰過她。」

「之前是我沒想通。我現在知道了，我們是最匹配的一對。」

「我可以原諒你和祁璟的事。」

「你能不能也原諒我。」

我冷嗤一聲，語氣冰冷，「祁琛，你總是這麼裝模作樣。」

「你說娶我是為了體面。」

「其實不過是你欲望之下的遮羞布吧。」

「你失去我之後才明白你祁家繼承人的身份有多岌岌可危。」

「沒有姜家，你根本鬥不過祁璟。」

「姜家可以為你保駕護航，充當你的門面。」

「而祈玉滿足了你保護弱小的渴望。」

「當形勢不利於你的時候，你就可以隨時拋棄掉我或是祈玉。」

「祁琛，你可真愛你自己。」

祁琛冷著臉扣住我的下巴, 逼迫我對視他。

「小禾, 你怎麼可以不理解我呢？」

「我也愛過你。」

「可為什麼要讓我發現我爸在外面有個私生子。」

「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害怕嗎？」

「從小我就知道爸爸根本不愛我和媽媽。」

「那時候我需要你。」

「可我想要找你的時候, 你永遠在忙。」

「忙你的舞蹈, 忙你的比賽。」

「這些都比我重要是嗎？」

「那麼，失去雙腿的滋味好受嗎？」

我的心一點點往下墜, 在深淵裡翻打了幾個滾。

赤松的氣味喚醒了我, 使我不由生出幾分勇氣拍掉祁琛的手。

祁琛的神色愈發瘋狂, 失控般喊道：「小禾, 我真的好累。」

「為什麼你明明殘廢了, 還是這樣高傲。」

我緊緊抓住輪椅。

「你一點都察覺不到我為你犧牲了嗎？」

「你永遠不會體諒我。」

我嘴角露出自嘲的笑。

如果我沒有體諒他, 在看到祈玉朋友圈的第一時間就應該解除婚約。

而不是去找他，想要聽他解釋。

甚至在路上，我想過如果他說出實話, 我還是會原諒他。

每個人都會犯錯。

我可以原諒他一次的。

但他親口推開了我。

祁琛不懂，我想要的至始至終是平等尊重的愛情。

而不是他的犧牲。

祁琛的胸口劇烈起伏，他不斷甩頭, 再抬頭時眼神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13

就在祁琛準備掐我脖子時, 祁璟趕到了。

血從他的左手臂不斷滴落, 他置若罔聞，一拳又一拳揮向祁琛。

直到警察出現, 將他們拉開。

我陪祁璟包扎完傷口, 不贊同地說：「剛剛你快把他打死了。」

祁璟垂下眼眸，「你還心疼他是不是。」

「我怕他又傷害你。」

我搖搖頭，心中忐忑，「你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

「去年七月, 你在哪裡？」

「保加利亞。」

我肯定地說：「是你救了我。」

「你為什麼會在那裡？」

「為什麼突然離開？」

「你跟蹤我？」

祁璟突然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輪廓。

「很早之前，我就見過你。」

「你每個月都會給我媽打錢。」

他的眼裡仿佛有火焰在跳躍，熾熱而強烈。

14

祁琛自己作死，因故意殺人罪被抓起來，等待審判。

他為了減輕罪行, 供出我的車禍是祁母找人做的。

祁家老爺子知道後, 氣得一病不起。

在病榻上他把股份全部轉讓給祁璟。

祁璟臉上並沒有多愉快的神色。

他依約將 10% 股份轉讓給我。

祁琛在獄中給我寫了很長的信。

我打都沒打開，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姜祁兩家一直保持著合作關系。

我和祁璟沒有結婚。

祁璟成立了醫學研究所。

我勸他不要投這麼多錢，根本收不回本。

但他隻是笑笑, 轉身又投資了一筆。

我知道他想讓我的腳站立起來。

其實我已經不介意了。

從正常人變為殘疾人, 這個過程令人難以接受。

但人活著必須要接受現實。

祁璟一直未婚。

我和他互相陪伴了很久很久。

我想這一生, 其實我沒有遺憾。

祁璟番外

其實我的人生挺不幸的。

我恨我爸爸。

他騙我媽一起私奔, 卻拋棄了她。

從小沒有小朋友願意和我一起玩。

因為我沒有爸爸。

他們都說我是私生子。

我跑回家問我媽什麼叫私生子。

她打了我一巴掌。

這是她第一次打我。

打完我，她先哭了。

然後抱住我，不斷說：「對不起。」

後來我還是從同學口中知道了什麼叫「私生子」。

他們邊說的時候邊喂我喝廁所最髒的水。

後來我把他們打趴了。

其實第一次見到姜恩禾的時候, 我很討厭她。

因為她和我最討厭的祁家人站在一起。

第二次見她，是在我家。

很難想象像她這樣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小姐會出現在這窄破的巷子。

她們沒有察覺我在。

姜恩禾想給我媽錢。

我媽硬著臉拒絕。

我正想出現趕她走時。

她突然說起魯迅的一篇小說《傷逝》。

「伯母，我不希望你的結局像子君一樣。」

「我希望你也能發出屬於你的光芒。」

「而不是被貼上這樣那樣的標籤。」

「你不屬於任何身份。」

「而錢，可以幫助你以最快的速度站起來。」

自那以後, 媽媽變了。

她不再會對著鏡子哭。

我開始覺得姜恩禾和祁家人不一樣。

我開始關注她。

她的每場舞蹈我都會看。

但她從沒注意過我。

「為一個瘸子沒必要啊，是不是家裡給你施加壓力了。」

「一更」但那又怎樣呢？

我永遠都會是她的觀眾。

我看著她為了練舞無數次摔倒又站起來。

而那時候, 祁琛在陪他「好妹妹」祈玉。

祁琛連姜恩禾最重視的比賽都不去。

他怎麼配得上姜恩禾。

姜恩禾的車禍來得迅疾。

就在我眼前，成了我日後腦海中一遍遍回放的畫面。

我真後悔，為什麼不早一些搶走她就好了。

回國之後, 就聽說姜恩禾和祁琛婚禮的消息。

於是我唆使祈玉把真相告訴姜恩禾。

這很殘忍。

但我知道，姜恩禾不會害怕面對真相的。

更重要的是，我會陪在她身邊。

一直陪在她身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