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第八年
- 4437字
- 2025-03-19 14:07:55
他打開手機,劃著網上飛速刷新的言論。
#季循 顧喬#的名字已經在熱搜上喜提一個爆字。
緊跟其後的,是#季循林笙#。
#季循 出軌#
#一個女孩的八年#
#她曾為你背水一戰#
輿論爆炸,饒是季循這麼紅的藝人,粉絲都已經控不住評了。
【聊天記錄 P 的吧?】
【真的假的啊?那昨天晚上季循和林笙……林笙是三?】
【造謠一張嘴,這是知道循哥今天飛京市沒法回應才故意這會兒發的吧?!】
【季循本來就不是愛豆,演員戀愛沒什麼吧?我偏向於是真的,目前比對聊天記錄照片沒有 PS 痕跡……】
【哈哈哈就算季循不好顧喬又是什麼好東西?強迫自己公司女演員陪金主喝酒的小姐姐一枚呀!】
【而且之前不是說顧喬沒少從季循這撈錢?現在這是在幹什麼?打算訛筆大的?】
【粉絲能不能當個人?業內人士,你們季循寶寶從前不紅的時候機會都是顧喬一場酒一場酒喝出來的,真就隻能共苦不能同甘唄!】
【業內人+1,顧喬當初為了他可是連當時正當紅的秦辭都不要,非要跟人白手起家……最後鬧成這樣雖然唏噓,但是這麼看來你們哥哥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中間有不少營銷號出來帶季循始亂終棄的節奏,甚至也有不少從前一起工作過的合作伙伴紛紛出來替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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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帶我、已經獨立成立經紀公司的經紀總監於姐都陰陽怪氣地給我的微博以及一些踩季循的營銷號點了贊。
……
「要公關嗎?」
詩文俯身朝車窗裡看。
「季老師,我剛給喬姐打電話,聯系不上。」
她眼眶泛紅,捏著手機。
重復問:「要公關嗎?你要承認嗎?」
季循始終沒說話,而是一遍一遍地打我的電話。
關機。
還是關機。
他終於抬頭,幾乎沒有猶豫:「公關,怎麼不公關?就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她發這些是因為分手費沒談攏。
「不然林笙怎麼辦?她現在是公司最紅的藝人,先公關,我之後再跟她解釋。」
「顧喬姐跟你在一起八年啊……循哥。」
詩文呼出一口氣,最後一次確認,「你真的、真的確定要公關嗎?」
「公司也有她的股份,賠錢也賠她的錢……」
季循話沒說完,林笙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循哥,網上……」
季循語氣不耐,卻還是安撫:「別擔心,我會處理。」
「我知道……循哥,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隻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怎麼樣都沒關系,隻要陪在你身邊就好。
「網友怎麼說,我都不在乎的……」
詩文狠狠閉了閉眼,打開車門。
直接打斷林笙在那頭說的話。
「季老師。」
她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在最紅、最不該有任何緋聞的時候說過的話。」
季循一愣,臉上閃過一絲迷茫。
我想,他大概也忘了吧。
11
剛跟季循合作時,我手裡還有好幾個藝人。
但因為和季循的關系,我確實對他傾注了更多。
多到,一手提拔我上來的經紀總監於姐找我談話。
她大我十歲,整個人精明幹練。
文件夾扔到我面前:「季循的父親賭博、詐騙、盜竊,前科無數,現在牢裡蹲著呢,你猜是因為什麼?家暴!故意傷害致人死亡,受害人是他的媽媽。他高中沒畢業就在影視城摸爬滾打——這還是佔了地理優勢,你猜如果他家附近沒有影視城,這樣的孩子現在會在哪裡?
「他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傾注那麼多?」
我腦袋嗡地一下。
手指微蜷,猶豫著拿起扔到桌上的文件。
上面還有隱隱的油墨味。
季循從沒跟我說起家裡的事。
於姐看見我的表情,繼續道:「一個父親殺了母親的極端家庭,輿論有多可怕?他的這些故事能被網絡怎麼解說還是後話,你更要知道,他作為一個形象必須正面的公眾人物,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人格可能都未必健全,顧喬,他很危險。」
常年如同精密儀器高速運轉的大腦在那一瞬出現了一刻空白。
可不知怎麼,記憶卻突然被拉回我們第一次面對面時的夜晚。
啤酒打開的瞬間,碳酸氣泡爭先恐後冒了出來。
我感受酒精入喉的辛辣,問他因為我得罪那個編劇怎麼辦。
那時,夜幕漆黑,星光閃閃。
季循的聲音格外清晰。
「得罪他不代表他沒做錯,他做錯了,我就不後悔。」
我看他,仿佛看見了自己。
其實我們都是在社會底層的遊魚。
自以為拼盡全力掙脫了桎梏,可那在旁人眼裡也不過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個甩尾。
季循跟他家裡人不一樣的,我很清楚。
難道就要因為那無法選擇的家庭,就要一輩子被偏見審視,無法翻身嗎?
他會反復琢磨自己的角色,一遍又一遍地去寫人物小傳。
他會為了一個隻有三五集體量的戲去真正做酒吧營銷,觀察他們的生活習慣與言行舉止。
他劇本上的標籤、筆記甚至比一些主角都要厚。
他為了保持身材,隻吃水煮菜和雞胸肉,每天雷打不動出門跑步。
他不比那些比他紅的人差,隻不過少了一些運氣而已!
我定定神,看著眼前的於姐:「他不一樣的。
「我相信季循能搏出自己的前途,因為他清楚自己最好的出路在哪。他長相在娛樂圈都算上乘,更別說足夠努力,他已經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一切都隻是時間問題——」
「你也是在賭。」於姐嘆口氣。
「我今天叫你來不是在懷疑你的眼光,而是要給你一個選擇。喬喬,你是很優秀的人,但秦辭來找過我,說你最近太忙……
「他是上升期的藝人,剛播了一部爆劇,商務合作也非常多,所有的項目,你都是有經紀人提成的,我記得你說你想在滬市買房……現在,我要你在他和季循中間選一個。」
「我……」
我有過猶豫,但也隻有那麼一瞬。
若是年齡再大一些,或許我不會那樣選。
可 25 歲時的我就是認定一件事九頭牛都拉不回,就是撞得頭破血流也敢勇往直前。
是來自年輕時獨有卻珍貴的莽撞。
總之不知是被什麼衝昏了頭腦,那一刻我堅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我選季循。」
話音落下,於姐饒有興味地挑了下眉。
轉身離開辦公室時,才發現季循就站在門外。
他眼眶通紅地看我。
那是我到很多年後都忘不掉的眼神,每回想起都覺得百感交集與隱痛。
他說:「小喬,我不會讓你失望。」
我故作輕松,笑著安慰他:「想什麼呢?
「我當然相信你啊!」
曾經我是那麼相信他。
12
那段時間,我拉著他去了一個又一個試鏡現場,跑了一個又一個酒局。
我想盡辦法打聽想見的制片人、導演每天的行程,哪怕隻有三五分鍾的見面時間我都不放棄。
奔波!奔波!
我為了爭取一個機會可以不擇手段。
我彎得下去腰,也彎得下膝蓋。
可以 5 點去接宿醉的制片人,被吐一身眉都不皺。
可以卑躬屈膝,替人拎包、揀鞋子。
可以撕下臉皮放在一邊,在包間給人當出氣筒。
這些都無所謂。
沒臉沒皮是底層人向上爬的階梯,大部分人都不懂這一點,可我不要太明白。
有一回,我喝酒喝到嘔血,費了好大力氣才加到一個導演的微信。
季循在凌晨去接我。
他幫吐到面色慘白的我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背著我一步一步走出停車場。
身體微微顫抖。
我察覺到不對,酒氣噴薄著跟他說話。
「哭什麼?」
「我沒哭……」
我一把摸上他的臉,湿的,肯定:「你哭了。」
「小喬,再等等我。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他像說給我聽,又像說給自己聽。
我難受極了,靠在他的背上悶聲答:「我信的。」
可我再努力,市場上的項目也就那些。
那段時間沒有更好的工作找上來,這對我們來說都是消耗。
直到那天,我之前加過好友的一個制片人發來消息。
她說自己手裡有個項目,本子還不錯,就是有可能無法播出的風險。
問季循有沒有興趣去試鏡。
13
我花了兩天時間看完原著 IP。
去問季循:「這裡有部雙男主的劇,IP 還不錯,要不要……賭一把?」
其實對於一個正在上升期的藝人,拿出幾個月的時間去拍一部可能沒有結果的作品是件很冒險的事。
但是我看完原著,粗略了解過導演組成員及制作班底後,心裡就有了底。
如果能播出,爆的概率很大。
更何況制片雖然是個新人,但她有些不可言說的背景,保播應該沒有問題。
季循看我一眼,絲毫沒有猶豫:「好。」
制片人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對季循有了一定的傾向性。
她沒有選特別紅的藝人,很快定下了季循和另一個新人演員。
時間更多用在打磨美術置景和劇情。
這部劇拍了整整半年。
後期做了一年多,準時趕上了第二年平臺的暑期檔。
播出前一晚我和季循都緊張極了,這是他第一部男主劇。
也或許是我們事業非常重要的一次轉折。
事實證明,我沒賭錯。
播出第一晚,這部劇的討論度就登上熱搜榜首。
隨著電視劇的熱播,熱度水漲船高。
他和另一個男演員的 CP 火遍全網。
但季循在炒 CP 的營業期就顯得不太配合。
我耳提面命好多次,他卻還是不聽:「可我有女朋友。」
我點著他的眉心提醒:「可這是你的工作。」
那段時間實在太忙。
席卷而來的商務代言、影視邀約、綜藝通告。
娛樂圈就是這樣,很多人多少年出不了頭,可出頭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
那年年底,頒獎禮。
我提前得到了季循會拿最佳新人獎的消息,提醒宣傳團隊幫他準備發言稿。
在會場時,有許多人因為我是季循的經紀人而來加我的聯系方式。
我不再是那個需要點頭哈腰去要別人聯系方式的人。
品牌方也不再因為季循是新人而不願將衣服借給他。
他穿著奢侈品牌的高定,坐在前排。
上臺時,追光燈與我的目光一起追隨他。
他就站在舞臺中央。
那是同朝夕相處時不一樣的感覺。
他像是用了幾年時間,磨沒了身上的渾不懔與痞氣,將那些隱晦的過去都藏在如今的皮囊中。
愈發精致俊美的五官、日夜自律才得以保持的好身材,包裹在隱約有金絲交織的高定黑色西裝下。
矜貴又遙不可及。
臺下人山人海,呼嘯著的是他的名字。
他拿到最佳新人獎。
主持人在採訪時,cue 到了 CP 相關。
季循一個愣怔,隨即向我看來。
隔著太遠的距離,應該看不清的。
可在那時我卻莫名覺得,他看得見我。
他在看我。
「我有喜歡的女孩。」
話音落下,臺上瞬間安靜。
我陡然愣住,幾乎忘了反應。
胸腔在那一刻似是被盈滿,理智告訴我他在此刻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可現實是身體中飽脹的情緒找不到出口,都向心髒擠壓而去——
不過一秒鍾,觀眾席瞬間沸騰。
幾乎不用看,我都能想象到這個片段已經成為不斷上升的熱點,在網上炸出成千上萬條評論。
我從未被這樣注視過。
小時候,哥哥是男孩,他得到了更多的愛;而我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孩,貧瘠的家庭裡,沒有人願意在我身上投入成本與注視。
我所生活的小縣城教學資源一般,理科實在差,隻在文字方面有些天賦。
所以我學了文,以高分考進首都傳媒大學,而我那個哥哥卻隻堪堪念了大專。
最初我去了新聞行業。
可賺錢實在太少。
我迫切地想要在這個城市安身立命,所以我選擇去做經紀人。
我用實力衝破禁錮,那些擋在我面前的障礙都是一層層被我親手擊破的。
我沒被這樣選擇過。
我強迫自己回神,急忙給宣傳發消息,讓他們把輿論往「敢承認夠爺們」、「演員又不是愛豆可以談戀愛」、「嗑角色不嗑真人」上帶。
從會場跟季循出來,我們被攝像頭與燈光淹沒。
那都是我們事先打好招呼的媒體,他們沒有提問不合時宜的問題。
會後採訪很快結束。
人潮洶湧,但我們穿越人潮。
直到上了保姆車,我正猶豫要開口,就被季循堵住。
「不準教訓我,我就是想告訴大家,我有喜歡的人了。」
車廂安靜,窗外路燈明亮,駛過時仿佛駛過星辰。
可此刻最璀璨的星辰是季循的眼睛。
我們去了那家旋轉餐廳。
即便此刻手頭已經足夠寬裕,可我們依舊為了餐廳裡一道菜的價格咋舌。
這是獨屬於我們隱秘過往所帶來的後遺症。
紅酒味道香醇,我嘗不出其中的門道與年份,隻能感受酒醉帶來的酣然和愉悅。
我們搬去了私密性更好的房子。
大平層,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厚重的遮光簾下,客廳的沙發上承載著不被人知道的親密。
季循很喜歡接吻,我被無法抑制的生理反應逼出眼淚,哭著想推他,但每次都被抱得更緊。
那時,他肯在自己剛剛嶄露頭角的時候,就對世界宣布,他有喜歡的女孩。
不過匆匆幾年過去,人真的可以變這麼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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