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第八年
- 3093字
- 2025-03-19 14:07:55
我跟季循戀愛八年。
陪他從籍籍無名到紅透半邊天。
可在我死那天,他卻包下整層旋轉餐廳為新歡慶功。
給他打的最後一個電話被林笙掛斷。
我以為他不在乎。
隻是我沒想到,我死後,我記錄我們曾經戀愛經過的微博被扒出來。
帶著「純愛天花板」的詞條霸榜 3 天。
季循瘋了。
他對著空氣喊我的名字,求我再回來看他一眼。
1
我死於自殺。
也不全是為情所困想不開,而是因為我得了癌症。
胃癌,晚期。
診斷書扔書房裡一個月,季循愣是沒看見。
也是。
這一個月,他都沒怎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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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也發現我氣色愈發差。
冷著臉,眉宇間都是嫌惡:「怎麼瘦成這樣?難看死了。」
我強壓下喉間翻湧而出的血腥,笑得沒心沒肺:「倒你胃口了,真是抱歉。」
季循當場就黑了臉。
摔門離開。
2
今天是我 32 歲生日。
我原本打算如果他還記得,我就告訴他我得了胃癌的事。
或許我們還能好好道個別。
可這終究是幻想。
23:58 分,我沒沉住氣,打算打電話提醒他一下。
電話是林笙接的。
「顧喬姐,有事?」
女人的聲音嬌氣悅耳。
難怪季循喜歡。
「我找季循。」
「季哥啊?在我的慶功宴呢。
「我拿了最佳新人獎,他包了一整層旋轉餐廳給我慶祝,哎呀,他怎麼忘記請你?
「你放心,下次我提醒他,他就不會忘了。
「不過呢……季哥很忙,今天一整晚,都會很忙。」
她曖昧地強調「一整晚」。
我笑了:「那你們忙。」
掛斷電話。
0 點過了。
#季循林笙#的名字衝上熱搜。
林笙拿最佳新人獎的這部劇,正是跟季循合作的。
CP 粉熱度正盛。
有人扒出季循為林笙包下旋轉餐廳的事,紛紛表示嗑死了,問他們什麼時候結婚。
沒人知道,陪了季循整整八年的人,是我。
空氣中的甜膩奶油味令人作嘔,我點了蠟燭。
又覺得沒什麼願望可許,失笑著吹滅了。
胃部劇痛,喉間瞬間湧上血腥,渾身噌地冒了一身冷汗。
六年前,季循拿最佳新人獎的時候,我們也去了這家旋轉餐廳。
雖然手裡有了點錢,但看到菜單上的價格還是默默咋舌。
那時他說,等他當了影帝,我這個經紀人就不用那麼累了。
他會包下一整層旋轉餐廳為我們慶功。
他要讓那些曾經看不起我們的人都來看看。
如今,他真的有能力包下了。
可跟他站在那裡享受鮮花與掌聲的卻不是我。
我笑了笑,拿出放在抽屜裡的藥瓶。
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藥。
胃部劇烈抽痛,意識逐漸模糊。
我笑著安慰自己。
沒關系的,一切都結束了。
3
我死後,竟然沒有離開。
靈魂升起,飄浮在半空。
周圍有隻鬼正鬼哭狼嚎。
還有一黑一白兩個鬼差在焦頭爛額。
他們看到我,招招手:「新來的!」
我沒準備撒潑打滾,走過去問:「要不,先來勾我?」
黑白無常累了:「勾你幹什麼,你這才剛死。
「七七四十九天才進輪回路,有什麼牽掛的人快去看看,49 天後我們再來接你。」
我一愣:「49 天,這麼久?」
撒潑的鬼不樂意了:「不想去分我幾天!」
黑無常:「住嘴,誰鬧誰有理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啊!」
白無常:「不配合鬼差辦事,下輩子可是要投畜生胎的。
「豬胎!
「老鼠胎!」
我失笑。
也好。
這樣,我就能看見季循的反應了。
畢竟,我還有一份厚禮要送給他。
我死了。
他這些年得到的東西。
也要一點點吐出來。
4
我會飛了。
還沒人看得見我。
這種感覺很難得。
我便決定自己隨便逛逛。
一逛,就逛到了旋轉餐廳頂樓。
這裡也有不少鬼在看熱鬧。
「嚯,這倆人就是在談戀愛吧?」
「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剛有鬼說林笙脖子上那條項鏈三十萬,她戴了三線城市一個衛生間在脖子上!」
「死了也就這點好了,知道了我的 CP 是真的。」
還有人跟我打招呼:「姐妹,你也嗑他倆?」
我笑了笑:「嗑。」
我飄到角落,看著眼前的宴會廳。
衣香鬢影,極盡奢華。
曾幾何時,我也曾在這種名利場遊刃有餘,意氣風發。
我一眼就看見季循。
從前,是我和他一起穿梭在其中,點頭哈腰,隻為能多加幾個導演和制片人的微信。
如今,他已是人群中心,變成了別人想著辦法要巴結的那個。
林笙就站在他身側,二人極為親密,是讓人一眼就能看穿的關系,毫不避嫌。
我飄過去,第一次這樣近、這樣認真地看林笙的臉。
得出一個結論。
確實漂亮。
她舉起酒杯,落落大方:「林導,我敬您一杯。」
林導看了眼季循,語氣曖昧:「別喝了,再喝季循要心疼了。」
季循輕笑:「哪有那麼嬌氣?」
林笙眼神黯了一瞬,爽快地喝下一杯酒。
場面一時熱絡,推杯換盞間,我敏銳地覺察到季循眉宇間的疲憊。
「我手機呢?」
林笙神情有些不自然,從手包裡掏出季循的手機。
季循隨手一翻,面上閃過不悅:「接我電話?」
「剛剛看你忙……」
「真會自作主張,」季循不耐,「沒有下次。」
我飄到他的身後。
看他給我發消息:【有什麼事?】
可我已經死透了,自然是不會回了。
季循等了會兒不見回復。
煩躁地熄了屏幕。
5
我還指望著季循能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
可顯然,他完全不記得。
鬼無法去窺探陌生人的隱私,但熟悉的人可以。
那些跟過來的鬼被擋在屏障外。
所以,隻有我看見他們在停車場吻到一起。
林笙吻技很好。
也很會撒嬌伺候人。
商務車的後座上,他們氣喘籲籲。
林笙撐起身,仰頭看季循:「晚上去我那裡?」
季循用我完全陌生的表情輕佻地勾起林笙的下颌。
「好啊,走。」
很可怕。
我的人已經死了。
但是我的腿還會跟著季循。
站在別人床頭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有些變態的。
但我是真的好奇。
他跟別人是怎麼樣的。
林笙健康又漂亮。
而我已經被病折磨得不成樣子,幾乎骨瘦如柴。
但剛開始,他就不耐煩地把林笙推開了。
林笙被他推得一愣,漂亮的杏核眼飽含委屈:「季哥?」
季循喝多了的時候最不愛辦這事兒。
他喜歡喝下熱乎乎的解酒湯,再窩進我懷裡睡覺。
季循迷茫地看著空氣,翻身下床:「今天太累了,睡吧。」
林笙不敢多說。
乖乖抱著被子躺到一邊。
她倒是很快入睡,但季循卻一直睜著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沒睡著。
拿著手機起身,走出臥室點了支煙。
表情糾結了一會兒,撥通了我的電話。
沒人接。
季循惱羞成怒,狠狠掛斷。
「不接,就永遠別接!」
借他吉言,我永遠都不會接了。
很久,我們都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相處過。
我看著眼前頭發絲都好看的男人。
企圖從他身上找到一點過去的影子。
可,一點都沒有。
我甚至想象不到,我們曾經多麼相愛過。
6
我第一次遇見季循是在九年多前。
我那時還是個藝人助理。
跟的人是個年輕男孩。
那男孩戲份還沒季循多,卻是我們老板的新歡。
囂張跋扈,不好伺候。
逼我去找編劇給他加戲。
那會兒我剛大學畢業進社會,是還沒練出二皮臉的年紀,自然無措又局促。
但還是去求了。
那編劇在這行浸淫已久,風評也差。
他手腳並不老實,一邊敷衍我,一邊肥膩的手掌在我腿上上下摩挲。
我的臉漲得通紅。
眼眶都湿了,卻一動不敢動。
就在這時,季循出現了。
我見過很多跟他容貌相當的明星,他們精致得像是玻璃屋子裡的高定娃娃,精致卻脆弱。
季循卻不同。
他……有點野。
長相極好,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渾不懔的攻擊性。
「兄弟,手這是在做什麼?」
說完他抓起編劇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放。
「哥們腿上肌肉練得多好,你來試試哥們的唄。」
那編劇,臉當場就綠了。
他一邊罵:「神經病吧。」
一邊落荒而逃。
那天,季循請我喝了罐啤酒。
他是男四號,戲份比我帶的藝人多,身邊卻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我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已經很不時興的短袖,跟他一起坐在馬路邊。
「季老師,謝謝你。」
季循眉宇冷清,說話語調帶點說不出的江湖氣。
「客氣什麼?劇組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你一小姑娘在這要保護好自己。」
「我不敢,」我沉默半晌才開口,「保護自己,就要得罪人。」
他噸噸喝了兩大口啤酒,抬頭望天。
我家在農村,重男輕女嚴重。
有哥哥在,我們女孩長大了就是沒有家的。
但沒關系,我努力考上大學,自己賺學費。
我一直幻想著自己早晚會出人頭地,讓我們家所有人都對我刮目相看,都能後悔。
但好像,這真的很難很難。
女孩,尤其是沒權沒勢沒錢的底層女孩,在這個社會上打拼,僅僅是能保護好自己就已經用盡全力了。
季循好像不太會安慰人。
他看我一眼,嘆口氣。
「慢慢來,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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