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實對於現在這個房價來說，結婚後和父母分開住的家庭很少。

輩分不同，觀念差距大，家庭矛盾也就更多。

可不住在一起也不行。

年輕人要上班，孩子沒人照顧。

老人萬一摔了碰了也需要身邊有人。

最終的結果就是，老人、小兩口和孩子三代人住在一起。

所以對於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還是不要再厚臉皮回去找父母了。

就算弟媳婦不說，她心裡也難受得很。

「先送我回出租屋，我把行李放一下。」

之後回家和父母見了一面，說了我要和沈觀離婚的想法。

父母都勸我再考慮考慮。

畢竟沈觀條件不錯，也沒做對不起我的事。

我們還有個孩子，要是離婚了，文文該怎麼辦？

可我鐵了心要離婚。

父母張口沈觀條件好，閉口文文需要媽媽。

卻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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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精神上受到的折磨，父母覺得物質條件更重要。

但我要的其實很簡單。

我不開心，我想離婚。

就這麼簡單，為什麼所有人都要把這件事復雜化？

我不願再和父母說這件事，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不管說什麼，父母總有自己的一套理論，勸我不要離婚。

回到出租屋後，我自己去民政官網查離婚流程。

發現要搶預約離婚號。

每天凌晨放號，比春節的火車票還難搶。

連著幾天，預約號一放出來瞬間就空了。

後來還是找了黃牛，花了 600 塊錢才拿到預約號。

拿到離婚號後，需要夫妻雙方一起去民政局填離婚申請。

一共預約了兩次，沈觀兩次都放我鴿子。

一次說身體不舒服，一次說要出差。

我知道這不過是他找的借口。

但一個離婚號隻能在一個月內預約 3 次，如果 3 次都沒來的話，會被拉進黑名單。

想要離婚，還要等 180 天後才能再次拿號。

沈觀就是打算拖。

我告訴他：「沈觀，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這周五如果你還不來，那我就向法院起訴，這個婚我必須離。」

沈觀沉默片刻，說周五見。

掛斷電話，我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明明現在結婚隻要個身份證就行，可離婚怎麼這麼麻煩？

就算沈觀第三次預約來了，我們提交了離婚申請，還有 30 天冷靜期。

在這 30 天內，隻要沈觀願意，他隨時可以撤銷申請。

而這 30 天過了，也不能說成功離婚了。

我們還要在緊挨著的 30 天內，兩人一起去領離婚證。

要是沒去成，離婚申請就作廢。

想離婚，還得再重新走一遍離婚流程。

隻要一想到這個，我就頭疼。

8

護士長知道我要和沈觀離婚，張羅著給我介紹對象。

一問，男方今年 40，離異帶倆娃。

我連忙搖頭。

「不用，不用。」

護士長一副為我好的口吻。

「人家兩套房，全款，沒有房貸。還有一輛路虎，經濟條件比你原先那個好多了。再說你都這個年紀，離過婚生過孩子了，就別挑了。」

這話聽得我心裡別扭。

離過婚的中年女人，難道不能獨自生活嗎？

為什麼非得找個男的，搭伙過日子？

可給介紹人畢竟是直屬領導，也不好直接抹了面子。

「姐，我離婚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先不著急。」

護士長卻看著比我還急。

「哎呦，傻姑娘，這年頭找個有錢的就行了。就我給你介紹的這個，不知多少人眼饞呢，你要覺得合適，我給你兩安排吃頓飯。」

嚇得我急忙出去給病人換藥去了。

從病房裡出來，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沈佳正趴在護士站的桌子上，向小護士詢問我去哪了。

我走上去，問道：「沈佳，你怎麼在這？」

沈佳看到我，急忙拉著我往人少的地方鑽。

我跟著沈佳進了樓梯間。

「行了，就這吧，你有什麼話直說。」

沈佳上下打量我一番，眉頭微皺。

「嫂子，你要和我哥離婚？」

按照沈觀和沈佳的關系，我早就料到沈佳會來找我。

估計沈觀之前還以為我說離婚隻是一時賭氣，過幾天就好了。

直到上次打電話和他說去法院起訴，他這才認真起來。

於是沈觀才告訴沈佳我們要離婚，沈佳才來找我。

「對，我已經拿到預約號，準備和你哥提交離婚申請。」

沈佳語氣不滿，仿佛是我小題大做。

「嫂子，你至於和我哥離婚嗎？我哥不就是給了我點錢，讓我交了首付，等我有錢了就還你們了呀，你幹嘛非要和我哥離婚呢？」

我沒必要和沈佳解釋，她到現在還以為隻是錢的問題。

你看，同為女人，沈佳都無法理解我的處境。

想讓沈觀理解我，就更難了。

我搖了搖頭，決定不要再抱有僥幸。

「沈佳，我隻能告訴你，我和你哥離婚和錢的關系不大。我現在要出去上班了，如果你沒別的事，早點回去吧。」

周五早上 10 點，和沈觀約好在民政局門口見。

一直等到飯點，沈觀依舊沒有出現。

我沒有太失望，直接聯系律師寫起訴書。

不管這次離婚要耗多長時間，花多少錢，我一定要離婚。

9

我的訴求有兩點。

第一，房子是我和沈觀一起買的，沈觀將房子折現以及夫妻共同財產 28 萬中的一半給我，一共 56 萬。

第二，我自己租房住，孩子文文的撫養權可以給沈觀，我每個月給 1000 塊生活費，每月可以看孩子 4 次。

如果沈觀阻攔我看孩子，將視為自動放棄本月生活費。

起訴書交上去後，排隊又等了四個多月。

我沒想到會要這麼久。

最終和準前夫一起站在法庭的時候，想用一句話形容我的心情。

輕舟已過萬重山。

法官是位四十來歲，帶著眼鏡的中年女子。

開庭後，過了律師陳述，到法官問詢環節。

法官：「原告是否堅持離婚？」

我答：「堅持離婚。」

法官：「被告是否同意離婚？」

沈觀看了我一眼，語氣冷漠。

「不同意！」

後面又問我對於沈觀給沈佳 28 萬，我是否知情。

我如實回答。

到此為止，沈觀的表情已經變得很難看。

他沒經過我同意，給沈佳錢這件事，可以說是我們離婚的導火索。

我覺得法官能理解我的感受，會判決我和沈觀離婚。

最後宣讀判詞的時候，卻出乎我的意料。

「原告顧澄與被告沈觀，婚後育有一子。在共同生活期間，因經濟糾紛發生矛盾，但未達到感情破裂的程度。原告主張雙方感情破裂，但未能提供充分的證據證明。現原告要求離婚，理由尚不充分，本院不予支持。」

從法院出來，我的律師安慰我。

「一般第一次起訴離婚，法官會本著維護婚姻的原則判駁回。不過也別灰心，你現在和沈觀已經分居，六個月後，如果你還想離婚，還可以再次起訴。」

聽到還要等六個月，我有些失望。

像是期待已久的事情，最終落空。

隻能強顏歡笑，「好，謝謝你，王律師。」

律師離開後，沈觀在停車場等我。

我沒理他，準備打車回家。

沈觀拉開副駕的車門，突然說道，「我送你回家。」

我拒絕了他。

「不用，我已經叫車了。」

說完，我朝法院大門外繼續走。

聽到身後傳來車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沈觀幾步追上我。

「顧澄，你這樣有意思嗎？你不就嫌我把錢給佳佳沒有提前和你說嗎？我已經給你道歉了，佳佳也找過你說會還錢的，你到底還想怎樣？非得離婚嗎！」

這根本不是錢的事。

但我覺得，無論我怎麼解釋，沈觀都不會明白。

他隻會覺得我是一個小氣的人。

不就是 28 萬嗎？攢一攢總會有的，至於鬧到離婚嗎？

他隻會這樣想。

我扯下沈觀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我和你離婚，真的和錢沒有多大關系。我就是不愛你了，覺得自己繼續和你在一起生活隻會很痛苦，所以我才要離婚的。不管你怎麼想，6 個月之後，我會第二次起訴。」

我轉身離開，隻要看到沈觀那張臉，我就仿佛受到精神汙染，心情變得很差。

沈觀還在身後大喊大叫，我沒有停下。

「顧澄！你就這麼喜歡在外面租房子住？你就是鑽錢眼裡了……」

10

在等待第二次起訴的六個月裡，我一點一點收拾出租屋。

房間裡全是我喜歡的裝飾，雖然這個房子是租的，但我住起來比原來在家裡還痛快。

所有的工資，除去日常開銷，我全部存起來。

手裡有錢，也沒有剛離開家那麼慌。

期間, 沈觀的媽媽因為急性膽囊炎住院了。

剛好分到我的科室。

我去給她掛吊瓶的時候，她就開始勸我。

「你現在還年輕, 能賺錢, 自己一個人住不顯難。但等你老了怎麼辦呢？你總得有個伴吧，你和沈觀還有個孩子，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呀，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

面對前婆婆的勸說，我沒有理會。

隻當是一個普通病人，給她打針換藥。

其他床位的病人, 一個個豎著耳朵聽，我也不在乎。

結果之後每次去前婆婆病房, 除了前婆婆, 其他幾個床位的病人也跟著勸我不要離婚。

「閨女, 你媽說得對呀, 你要離婚，老了怎麼辦。就算是病了，身體哪裡不舒服，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

「我聽你媽說, 你和你老公也沒什麼解不開的仇，不就是一點錢嘛。我們家那口子，年輕的時候，賭博幾百萬都輸進去了, 現在還不是一樣好好過日子嘛。」

「叫我說，你老公很不錯了。不抽煙不喝酒, 工資還高，這種男人不好找。」

沈觀當時雖然不悅，但答應我會量力而行。

「（但」六個月後，我第二次起訴離婚。

在這期間, 我和沈觀已經分居六個月。

開庭前，我在門口遇到沈觀。

我問他：「我們已經這樣了，拖著不離有什麼意思？」

沈觀卻說：「我一直都愛你，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和我離婚？這大半年, 我所有的工資都存起來, 二十八萬我已經攢夠了。如果我現在把這張卡給你，我們能不能不離婚。」

沈觀拿出一張銀行卡。

「密碼是你的生日, 隻要你撤訴, 我們還可以繼續好好過日子。我向你保證，以後花的每一分錢，我都會提前給你報備,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離婚。」

說到後面, 沈觀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圈泛紅。

我將銀行卡推回去。

「不用了, 我們還是離婚吧。」

這次起訴, 我補充了我們分居 6 個月的證據。

又到法官問詢環節。

法官：「原告是否堅持離婚？」

我答：「堅持離婚。」

法官：「被告是否同意離婚？」

我看向沈觀，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我。

仿佛看出我沒有一絲留戀。

沈觀像泄了氣的氣球，聲音萎靡道：「同意離婚。」

從法院出來後, 我覺得身上都輕松很多。

因為錢，我離婚了。

但我離婚，不全是因為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