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們會死在這裡嗎？

腦海裡浮現出的這個想法把你嚇了一大跳。

李賢緊緊抓住你顫抖的手，因為寒冷，你們依偎在一起，是從未有過的親密。

「別怕。」他安慰你，嘴裡吐出溫熱的白霧，你抬眼看，白霧消散後露出他蒼白無血色的唇。

你的腦袋昏昏沉沉，眼睛發熱，隨後是整個頭部都燒得厲害。

真是糟透了，你竟然發起了燒。

迷蒙之中，額頭被敷上冰涼，然後是眼睛、臉頰、鼻唇和脖頸，滾燙的部位無一不被清涼的水流慷慨撫慰。

突然，臉上水流溫柔的觸覺消失，你睜開眼，同時耳朵裡像是被棉花堵塞的悶感消失，世間的喧囂再次出現。

你聽到有人用你聽不懂的方言怒吼，聲音越逼越近，兇惡如潮。

環抱住你的人將你松開，你失去熱源，不安地呢喃幾聲，眼睛重見光明，映入眼簾的是李賢護在你身前的挺拔的背影，隨後，你視線下移……導遊倒在地上，身下暗紅一片。

李賢手中握刀，隨著他側臉看你的動作，刀身反射出白光，有血滴答落地。

「別怕。」他扯了扯嘴角安撫你，眼裡黑沉一片。你愣愣看著他把刀拋在導遊的屍體旁，掏出手帕慢條斯理擦幹淨雙手。

你是在做夢嗎？

你發燒了，手腳卻迅速變得冰涼無比。

見你發抖，李賢走回來環抱住你，冰涼的手如清流撫慰你發熱的臉。

血腥味在你鼻間縈繞，不知過了多久，你一呼一吸裡都帶著腐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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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活下來的。」李賢一直在安慰你，即使在這不見明日希望的情況下，他還是保持一貫溫潤冷靜的姿態。

他蒼白的薄唇一張一合，如蟬翼扇動的睫毛微微顫抖。

「你冷嗎？」你回握住李賢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燒壞了腦子，你傻兮兮笑了，「我好像發燒了，你靠著我暖和。」

李賢胸膛微微震動。他笑了。

你們依偎得更加緊密。

是啊，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可能，你們下一秒就會死在風雪裡。

冷熱飢渴交替著折磨你，窗外風雪依舊，像是持續到時間盡頭。

你是要死了嗎？不然怎麼會有走馬燈在你眼前閃過……你爸你媽，你的童年玩伴，你仇恨的霸凌者，你愛的各地風光，你幻想裡未來成為旅行作家的你，還有，最後陪在你身邊那個人。

李賢。

「李賢。」你情不自禁的聲音微小又嘶啞。

李賢半闔雙眼，聽見你聲音，握著你的手緊了緊，作為回應。

「……」風雪呼嘯，你卻感覺你的聲音無比清晰，「我喜歡你。」

壓抑已久的感情在瀕死之前宣泄而出，你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松釋然。

窗外風雪聲變弱。

他的聲音在你耳中同樣無比清晰——

「謝謝。」

你心裡一沉。你們之間身份懸殊，你也料到這個結果了。這個時候說出來，你不後悔。

嘴唇突然接觸到一片柔軟的冰涼。

你瞪大眼睛，呆呆地回味這個冰冷自持又一觸即離的吻。

李賢把你攬得更緊，你們相對無言，直到呼吸起伏變得同頻。

「喜歡的話，要一直待在我身邊。」

這是他的回應。

他接受了你絕境之中的告白。

你們確定了關系。

又不知過了幾個日夜，你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已經沒有血腥和腐爛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刺眼的陽光照到你的肌膚上，你終於感受到活著的溫度，確認自己還在人間。

你活下來了。

病房門口有人剛剛結束交談，門被打開，你的視線撞入了一雙淺棕色的眼裡。

見你醒了，李賢面色微驚，快步走來。

「我們活下來了。」

他聞言，眉眼柔和下來，彎腰撫了撫你額前的頭發：「對……」

你想到了那時眼前一閃而過的刀光血影。

「那個導遊……」

李賢收回手指，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已經解決了。」

回憶如潮水般湧進腦海。

當時情況惡劣，食物短缺，那個本地導遊見你生病，就想著不再給你食物，讓你自生自滅。

生死前，人性的惡被展露得淋漓盡致。

李賢不肯拋下你，導遊就拿刀威脅他，去硬搶你們的食物和資源。

接下來……李賢反擊，導遊被刀刺中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惡人死有餘辜。你的身體顫抖，安慰自己。

是李賢救了你。

而且……那不是夢。你告白了，他以吻回應。

「我們……真的在一起了？」

「不是夢。」李賢像是猜出你心裡所想，「我已經答應了你。」

「小娜。」他這樣親密喚你。

李賢送給你一部銀白色的相機，是作為證據讓你擺脫李智恩陷害的那部相機。你喜歡極了，愛不釋手。

「這是你爽約的那天，我想在天臺給你的驚喜。」

打開相機一看，裡面的照片全都是你。

「你說過，因為喜歡，所以才想拍下來。」李賢親吻你的額頭，「看，相機裡面全都是你。」

無法克制了，你對他的喜歡。

在生死間走過一遭後，你再也不想管什麼身份地位家境差距了。

你隻管遵從內心，珍惜當下。

大膽地去愛你所愛。

你看著面前新鮮出爐的男友，情不自禁笑了。

李賢幫你擺脫霸凌，在雪山上生死相依不離不棄，這樣溫柔優秀的人回應你……

河恩娜，你真走運。

9

假期結束，你回到學校。

似乎回到了你剛入學時的樣子，有人對你的態度開始緩和，向你打招呼和搭話。

一切都變了，你那個如高嶺之花的班長，變成了你的熱戀對象。

想要過平靜生活的你強烈要求不想公開關系，可人人心知肚明心領神會的表情都在告訴你這是多此一舉。

你和李賢的關系昭然若揭。

從醫院裡醒來那天，李賢久違地在社交賬號上發了照片動態。

一張是雪神山，一張是你在病房窗前欣賞朝陽的背影。

配文是——【Blessing.】

有人試探性問出，是不是在和照片上的女生交往，李賢留下了肯定的回復。

底下評論有祝福，但更多的是鬼哭狼嚎。

那時你在醫院休養，記得李賢一直陪在你身邊，沒有任何異常。直到開學回校，你才被告知這場風波。

李賢把你保護得很好，沒有人來找你麻煩，他們隻是用或震驚或羨慕嫉妒的眼神看著你。

蠢蠢欲動卻有所顧忌沒有發作的惡意，比直接粗暴找你麻煩的霸凌好多了。

你的生活不會被這些眼神和闲話所影響。

你現在最大的苦惱是，李賢開始管控你的學習，他想讓你待在他身邊，理所應當，你要和他讀同一所大學。

你知道他的目標，全國最好的大學——首京大學，出來的學生被各大財閥和高企招攬，身份地位翻身一變，未來可期。

讓你考首京大學……做夢嘛，誰都會。

在對你稀爛的成績和薄弱的基礎研究一番過後，李賢降低了目標，把目光放在了首京大旁邊的幾所學校。

「至於專業，你想要當旅行作家，民藝大學的攝影專業怎麼樣？」

民藝就在首京大旁邊，在首京高校圈裡排名不高，入學條件也相對寬松。

「首先是數學這門課必須補上來，社會志願也要盡快湊時長，攝影專業的實踐經歷也要……」

李賢邊捂著嘴自言自語，邊在紙上寫畫，將你的未來規劃得條條有理。

他為你做的決定，根本沒有過問你。

「我已經放棄那個夢想了。」你打斷他。

「為什麼？」李賢放下捂嘴的手，轉而撐著臉看你，「難道是因為錢？你不用在意，我會給你足夠的資金支持。」

你聽出他的話語平淡中帶有無形的優越感。

可那都是你家裡的，不是我的。

「我不想這樣。」你不想當一條血吸蟲。

李賢的眼裡是疑惑和不贊同，似乎不知道你有了他作為後盾，還在擔憂抗拒什麼。

「我們在一起，你可以從我這拿到資源。」他陳述道，「你隻要一直在我身邊就行了。」

他說這話時神情自然，似乎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一切都變了味。

李賢無疑生有一副極好的相貌，清俊的神顏讓你無比心動。但此時看這張臉上透出的不容置疑和支配感，你生出了想要逃離的想法。

你開始懷疑，李賢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你，才同意和你交往。而且自己一個破落戶，被霸凌的對象，究竟哪裡招惹他喜歡了？

你敏感多疑的內心小人的手，捏著一張中獎彩票，卻在驚恐猶疑反復確認彩票真偽。

再說，喜歡這種情感，保質期是多久呢？

你的未來，不能被虛無縹緲不知結果、前路朦朦朧朧的愛情所捆綁。

你想了很多。

李賢這樣優秀的財閥繼承人，必定會走向高處，他遲早離你而去，你如果沒有能力自保，根本不能在社會生存下去。

對你來說，你的家人才是真正讓你在意的。

對李賢，他是你付出真心不求結果的初戀。你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珍惜當下的態度對待這份戀情。

你還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你媽家族那邊終於向你們伸出援手，他們幫忙把你媽欠下的賭債償還幹淨，把你媽抓回老家戒賭癮。

外公他們家討厭你爸，如果你成了所謂的旅行作家，恐怕他們不會再讓你見到你媽了。

「所以說，旅行作家什麼的，我不會再想了。」你對李賢釋然一笑。

你不能太過依賴他，你要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我可能不會留在首京。」你委婉道，「李賢，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小娜，為什麼？」李賢神情不太對勁，「你會留在首京，大學畢業後和我一起留學，然後回國安家，我會抽空陪你去旅行……」

他顯然把你的人生軌跡都想好了。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你堅持你的想法，「我在西川，也能和你保持聯系。」

最終你們不歡而散。

你敏銳察覺到你們關系中的裂痕，你們對未來看法的分歧太大了。

同時，隨著關系逐漸變得親密，熱戀期上頭的感覺消失，理智回歸，你發現李賢對你的管控已經有所越界。

你們之間的聊天內容，細看就會發現你的行程都被他用三言兩語套了出來。

在學校，他經常和你一起行動，一起吃飯，放學給你單獨補習，讓司機送你回家。

你回家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的黑色豪車總是過了好一會才離去。

你媽回老家後，你一個人住在出租屋裡。李賢知道後，讓你搬到他家和他一起住。

你拒絕，眼睜睜看著李賢眼裡的溫潤被煩悶不耐代替。

你清楚，你的男友有著不為人知的第二面。不同於眾人眼中優秀又溫潤的財閥優等生，他另一面有著高度的掌控欲，以及無形中表現出來的傲慢和優越感。

至於李賢還有沒有第三面，你已經有一絲預感，但始終看不清。

和他在一起的束縛感不斷加深，這次冷戰，反倒讓你感覺松了口氣，終於能離開李賢的視線呼吸新鮮空氣了。

你們鬧別扭的同時，班上來了一位轉學生。

男生有著如旭陽般溫暖的笑容，大大方方和班裡同學介紹自己。

名為宋錫園的轉學生笑得開朗：「我和班長是同一個初中的。」

「我們之前，可是好朋友。」

你跟著大家一起望向李賢。

一向以溫潤親和面孔待人的李賢面色依舊，可熟悉他的你，察覺出他眼裡閃爍的警覺和戾氣。

你感覺你男友的第三面快要浮出水面了。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