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一雪千尺霜
- 3733字
- 2025-03-17 17:17:25
大皇子至今未給楚霜任何名分,隻是把她要出宮,在府裡放著。
明面上,隻是從一個伺候人的地方換到了另一個伺候人的地方。
身份並無任何不同。
她一噎:「你裝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世大皇子才是未來皇帝。我如今雖隻是婢女,可日後就不是了!」
「你跟了又老又醜的皇帝,逃不脫事發後被斬首的命運,我就等著你走上我的老路!」
楚霜說,她即便像我一樣,苦苦爬到宮女最高,爬到前朝女官的位置,還不是要日日對人叩拜。
可她做了新帝的皇後就不一樣了。
「以後,接受世人景仰的會是我。」
「我做高位,萬民來朝!」
她得意揚眉,仿佛未來必會如她所願。
重活一世,沒想到我與她竟都不約而同,選擇了一條嶄新的路。
我絕不會嫁給皇帝。
不過,楚霜說的好像是帝王才有的待遇。
做皇後,還不是有個男人永遠壓在頭上。
她永不可能成為最尊貴的人。
隻是,這是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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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
萬民敬重,並非我所願。
我所願的,是世間再無冤死的枯骨。
是不必再有人申訴無門,搭上兩輩子來求一個公道。
我想讓這世間,不會有說不清的理。
如果找不到說理的地方,那就我來。
前世我做女官,成為督察院之首,掌握了太多人的罪證,平反了太多冤假錯案。
奈何還未來得及讓自己所求成真,便被親姊妹殺了。
重活一世,我初心依舊不改。
可我想,這隻是我為此執著的最後一生。
往後,還有千千萬萬的人,和我做一樣的事。
但行正義事,靠一個人太累了。
所以,我要這世道,也是追求公平正義的世道。
我想讓這世間人提起公正來,便不會附帶一聲嗤笑。
要做這樣的事,需要有強大的力量來支持。
這力量,在這世道,叫做絕對權力。
8
我到底是沒能嫁給皇帝。
歷時三月,三皇子終於歸來。
京中是皇權最為集中的地方。
三皇子災禍處理得宜。
未有禍亂,未有暴動。
極快募得善款,將京中瓦舍修葺一新。
百姓生活秩序已然恢復。
是極為難得的事。
皇帝必然要大獎,才能安撫民心。
三皇子叩首,隻求了我。
皇室不必擔心有人詬病,當兒子的要跟老子搶女人。
隨意給我安排一個身份便是了。
皇帝賜婚後,我與三皇子見了一面。
三皇子此次帶回無數人的罪證。
溝渠連接京中各處。
要疏通,便得各處都去。
可不是各處,都是能任人來去的坦蕩之地。
其實我與他私下裡通過信,言說我夢見過許多朝中蛀蟲做了何事,他不必親自涉嫌。
可三皇子那時隻回我:知道了。
如今才與我細細說明其中緣由。
「楚姑娘不必多想,書信之中不便言及過多,我是必須要有此一遭的。」
三皇子說,知道罪證從何而來,才會更加忌憚。
況且,從那些人手中取得的罪證,更加直接了當。
這些我自然能夠想明白。
輕點了頭:「三皇子不必如此費心,你與我之間,隻需赤誠相見,我便不會有疑。」
他一雙鳳眼微有意外,在杯盞後打量我。
而後一飲而盡。
我知道,他對我看法不同了。
我可以做他的盟友。
而不隻是他的妻。
9
三皇子認為婚事不急。
待一切落定,才是最佳良辰。
我說,早晚的事。
並且,我不覺得我們會輸。
他又像從前那樣視線落在我頭上。
我仰起頭,與他相望。
最終,他說:「即是如此,落子無悔。」
落子無悔,不留後路。
功成與否,我與他共擔。
我與三皇子的婚期這便定下了。
成親當日,楚霜也在。
大皇子攜王妃來參加婚宴,楚霜卻隻能穿著一身丫鬟裝扮,規矩跟在人後。
行拜天地之禮前,我需一身喜服,在偏室稍候。
楚霜就是在此時出現的。
她怒氣衝衝,拽了我的蓋頭。
「楚雪,你好大的本事。」
「跟著那個糟老頭子,你最起碼還能再過十年富貴日子。如今跟了三皇子,不怕他終究會重蹈前世下場,早早死了嗎?」
我將一根帶歪的發簪扶正:「沒想到長姐如此為我著想。長姐又如何得知,今世一切還會按照前世軌跡發展?」
「說不定先死的,是……」
我勾唇,故意未將剩下的話說完。
她臉色一變:「你詛咒誰?」
「還是說,你知道什麼前世我未曾得知的?」
「你肯定有什麼瞞著我!」
「辛者庫的事便是如此,你看我無論如何也不得其法,心中痛快極了吧?」
「是不是隻要我過得不如你,你就開心!」
歪理邪說,自圓其說。
我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執著。
明明前世我馬上就要為闔家沉冤了。
她卻不平,在皇帝發現我與她進宮初衷,隻處置了她,卻因我正為他御衡朝中勢力,沒有動我時,懷著嫉恨,用藏起的簪子扎進了我的心口。
明明那日,我是去與她說。
讓她暫時忍耐一二。
我即將重審當年舊案。
舊時在江南為官的人,十年過去了,許多已成為宮中首屈一指的大員。
若要動他們,牽扯甚廣,定會阻力重重。
若是不避其鋒芒,可能會讓長姐也遭受報復。
我等了十年,才獲得皇帝想要重整超綱的機會。
此次若不抓住機會,以後便難了。
可是她隻覺得,我位高權重,早忘了親緣血脈之情。
明明可以替她求情,卻不肯出手相助。
她忘了皇帝是個怎樣睚眦必報的小人。
知道有人在十年間一直謀劃向他復仇,即便那人在十年間隻顧向他邀寵,什麼都忘了做。
他隻是將人遠遠關著,又是因為多少曲折考量。
若不是他扳倒權臣需要我,楚霜早就死一萬次都不止了。
和這樣的人,講不通道理。
我是想讓世間所有的道理都有處可說。
可有的道理,真沒有浪費心力的必要。
楚霜殺了我,我不讓她償命,已是仁慈。
她啞口無言之際,我道:「這不是長姐身份該來的地方,快些離去吧。」
「聽說大皇子之妃治下極為嚴厲,若是知道長姐如此不懂規矩,在外丟了大皇子府的顏面,還不知會如何發落長姐。」
10
我的話,讓楚霜不顧一切哭鬧起來。
「我不會一輩子是奴婢!」
「就連你都能做王妃,我憑什麼不能!」
片刻前,她轉身離去,說的正是此話。
而此時,她跪在大皇子面前,梨花帶雨,悲不自勝,說的也是:「憑什麼?」
「琛郎,我如今懷了你的孩子啊,他會是大皇子府第一個孩子,是你的長子啊!」
「你到如今都不肯給我一個名分,你要讓你的孩子生來便被人看笑話嗎?你要讓你的長子被人罵野種嗎?」
這句話,刺痛了大皇子。
他長至七歲,明明父親就在身邊,卻不能親近。
甚至連一個稱呼都無法宣之於口。
無數人罵他「野種」。
大皇子眼中動容,正要開口。
身著錦衣華服的女人不疾不徐,腳下輕動,來到二人面前:「此事,並非難以解決。」
大王妃如同看蝼蟻般,望著楚霜。
一句「不自量力」的嘲諷雖未說出口,卻讓人心知肚明。
楚霜縮縮一下,竟不敢再鬧。
大皇子妃隨後扭頭,看向心緒起伏的人:「大皇子,你是皇家長子,身份尊貴,如何能收一個辛者庫出身的賤婢進門。」
「不如……」
她清淺一笑,「去母留子。」
大皇子與他皇帝爹並無不同。
靠的是以女子一生做維系的勢力支持。
大皇子不敢讓王妃不快。
他現在,還不能跟王妃割席。
對於楚霜無望求助的眼神,他微偏身,看向了旁處。
這便是默許。
大皇子妃嗤了聲。
楚霜失了力氣,癱坐在地。
我聽一道清冽的聲音說:「將礙事的人清理了,不要擋我之妻的來路。」
我心裡驀地一停。
隨後撲通通跳起來。
11
我以為,與三皇子更像是志同道合,在一起搭伙過日子的人。
相敬如賓是往後常態。
沒想到,他清晨睜眼後,對我說:「還如此叫我?」
「我全名李胤滦,你不願叫我夫,便選個字喚我吧。」
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
也知道,未選錯人。
他做到一個為人夫的本分。
身處何位,做何事。
再盡善不過。
我道:「夫君。」
婚事既成,便可放手做想做之事。
齊心而為。
李胤滦雖未得皇帝褒獎,但民間之心,自有歸屬。
大皇子一方勢力,急了。
朝中有人進諫,皇儲之位,固國之計,不可再懸而不決。
但他未想到,本該支持他的人卻臨陣倒戈。
眾人推舉之人,轉而變成了三皇子。
畢竟,足夠萬死的罪證握在別人手裡。
活不活得成都是問題,又怎會在意那薄弱的同盟之義。
皇帝面色陰沉,拖了大半年,還是把太子之位交給了李胤滦。
12
又是一年春。
皇後擺了賞花宴。
朝中官員的妻女幾乎全都湧進後宮。
從前人們都在觀望,如今皇後已成未來天子的生母,哪裡還需猶疑。
宴席上其樂融融,皆是恭賀之聲。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真心來朝。
楚霜以大皇子側妃的身份出現,我多少是有些意外的。
她隔著人群望我,眼裡皆是妒恨陰狠。
看向皇後的眼神,也諸多不善。
在我暫退席間醒酒的時候,她來找我,也是有跡可循。
她撫著大如鼓般的孕肚:「妹妹,我即將臨盆了。」
「大皇子,哦不,如今是王爺了。」
「琛王說,他離不開我,所以,我腹中孩兒會安然生下。」
「而我,也以名正言順的身份繼續留在王府。」
「對了,長姐做側妃,妹妹做了太子妃,就不來恭賀了嗎?」
「說到底,我也是你皇嫂,該有的禮數,可不能少。」
我臉有些發燙,被冷風一吹燥得很,就沒多少耐心。
我說:「那皇嫂,你可以給當今太子妃叩拜了嗎?」
她一噎,冷哼一聲:「楚雪,你休要得意!」
「你以為,你能跟著李胤滦做天下之主?」
「我告訴你,不可能!」
當初大皇子妃明面上說要去母留子,一回王府便要將楚霜同腹中孩兒一齊打殺,而楚霜最終與腹中孩兒一道安然無恙,且成功登上了側妃之位。
她得意地問我知不知道為何。
「不知道。」我如實回答,又問:「怎麼,大王妃要把大王爺的女人孩子全弄死,你的大王爺不管嗎?」
「那如此看來,無論是因為什麼,都不會是因為你千方百計攀上的男人有良心咯。」
「你!」
楚霜臉都扭曲了,但又不想被我發現,她重活一世,選了別的路,依舊活得不好,於是得意裡露出一個艱難的笑。
「那又如何,反正琛郎現在離不開我,還許諾以後會永遠對我好,那個姓付的女人也不敢為難於我,這便夠了。」
「我活得比從前不知好多少倍。」
「今世再不會有人厭棄我!」
其實楚霜用的是什麼手段並不難猜。
不過就是把前世之事抖出來罷了。
13
楚霜先是與李胤琛「預言」了些不大不小的事。
幾番下來,楚霜說的無不一一應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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