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人師傅見狀也走過來，面上冰冷，卻抬手探了探我的額頭。

「沒發燒啊，難道是水進到腦子裡了？」

我覺得此刻我像極了一個被爸爸媽媽關懷的小娃娃，如果他們不想殺我的話，這場面一定十分溫暖。

9

那日之後，楚煜燭對我的看管加重了許多。

我幾次想要卷鋪蓋偷偷逃出皇子府，都被府裡的暗衛逮個正著。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跟楚煜燭告我的狀。

楚煜燭最近更加忙了，美人師傅也很忙，我已經很多時日沒有見過他們了。

我最近也挺忙的，忙著將沒看完的話本子看完。

我知道我時日無多了。

這天楚煜燭難得回來，叫小荷花幫我好生梳妝打扮一番後，便帶著我入宮。

路上我才知，今日乃是當今皇帝的壽辰。

殿內富麗堂皇美酒佳餚佳人伴舞熱鬧非凡。

我坐在楚煜燭身邊，默默往嘴巴裡塞吃的。

「喲，皇嫂怎麼吃得這麼急呀，是不是皇兄平日裡苛待了嫂嫂。」

「慢慢吃，這裡是皇宮不是七皇子府，這些吃食可多的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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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誰先開了口，隨即眾人紛紛看向我，掩面而笑。

皇帝居於首位，嫌棄地看過來，冷冷地嘲諷。

「成何體統，煜燭你就是這麼管教妻雋的？當真是有辱斯文，不入流的東西。」

連我這個李府最受白眼的庶女都知道，當今聖上共有九子三女，其中七皇子是他最厭惡的兒子。

當年皇帝微服私訪，不料遭人算計下藥，與一青樓女子顛鸞一夜。

兩年後，青樓女子帶著七皇子回來認親。

皇帝覺得掉了身份，當眾處死那女子，隻將七皇子留了下來。

這麼多年過去，皇帝從未給過七皇子任何好臉色，甚至縱容其他皇子欺壓凌辱七皇子。

若不是還顧及在臣子前的形象，想來早在當年就將七皇子和他母親一並處死了。

我雖愚鈍，但這會兒也知道我給楚煜燭丟人了。

嘴裡的燒鴨瞬間不香了，我有些愧疚地看向楚煜燭。

他用帕子擦擦我嘴角的油脂，安撫地將另一隻外酥裡嫩的鴨腿遞到我的手中。

我卻再沒了胃口，將鴨腿放下離了席，說是去如廁。

我對楚煜燭的情緒實在復雜，他讓我過上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生活，七皇子府上下沒人敢隨意欺負我。

他會在李府為我撐腰，會找人教我習武，也會在晚上我做噩夢的時候緊緊地抱住我，摸摸我的頭。

我很喜歡他，也會因為別人對他的取笑而替他難過。

可想到那日他像詢問一個物件一樣，問美人師傅要如何處置我，哪怕美人師傅說要殺了我，也隻是淡淡地應一聲「好」，我又覺得茫然無措。

夜晚的皇宮也是燈火通明的，我在外面轉了好久，待心緒平靜下來，才又慢騰騰地往回走。

隻是沒走多遠，就見前方一陣騷亂。

宮人四散奔逃，待幾個人跑到我的近前，我才勉強聽清他們在喊什麼。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救火！」

我心中瞬間生出些不祥之感，我逆著人流，往回跑。

隻見原本還富麗堂皇的宮殿此刻被熾熱的火焰包裹覆蓋，熊熊烈火仿佛隨時要將整座建築吞噬。

「七皇子呢？七皇子在哪裡？」

我拉著離我最近的一個小太監詢問。

「七皇子？別說七皇子了，就是皇上都還在裡面呢！救駕！救駕！」

這樣大的火，楚煜燭又是雙腿殘廢，那些厭惡他至極的皇子大臣肯定不會救他，他自己更不可能自己逃出來了。

我顧不上其他，撕掉身上的兩塊布條，在旁邊的水桶裡沾湿，纏住口鼻便衝了進去。

屋內火勢更為猛烈，入目之處，房梁廊柱到處都是大火與濃煙。

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屍體，狗皇帝倒在龍椅之上，胸前插著箭矢，鮮血汩汩流出，已然沒了呼吸。

我雖愚鈍，但這會兒也終於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火災。

我挨個翻過屍體的正臉，楚煜燭並不在這些人中。

心中莫名松了口氣，楚煜燭還沒死。

一塊燒斷的柱子從身後砸下，將我來時的路攔住。

裙子被餘火燎去一角，我忙用腳踩滅。

濃煙嗆得我眼淚直流，不斷有廊柱坍塌砸下，直至最後一條路也被堵死，我絕望地閉了閉眼。

也不知我為何總是做這種蠢事。

上次河邊救人，結果差點被淹死；今天又啥也不顧就衝到大火裡救人，人沒救成，自己的小命倒是要搭上了。

死就死吧，隻可憐了我那還沒看完的話本子。

小宮女最後有成功替母報仇嗎？早知道就把話本子帶進宮了，這樣等死的時候還能草草看看結尾。

我正遺憾著，突然隻覺腰身被一隻熟悉的手臂攬住。

「傻愣著幹嘛呢？著火了不知道跑遠點，還往火裡跑，是不是傻？」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我茫然抬頭，竟然是楚煜燭。

楚煜燭打橫將我抱起，身姿輕越地朝著殿外飛躍。

又有廊柱倒下，直衝我的面門而來。

我緊張地閉起眼睛，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再睜眼時，我已身處殿外一處隱蔽的位置。

楚煜燭站在我身邊，身形纖長。

我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茫然地看向他那雙筆直站立的雙腿。

「你……我……」

所以楚煜燭之前雙腿殘疾一直是裝出來的？

那我現在算不算窺探到了他的秘密……

「我什麼也沒看到，我的嘴巴最嚴實了，七皇子您不要殺我呀！」

我連忙抱頭求饒。

楚煜燭抬手捏住我下巴上的兩行肥肉。

「我要是要殺你，我跑去大火裡把你救出來幹什麼？」

都怪我最近吃得太好，最近又漲了不少膘。

我冷靜下來，餘光掃到楚煜燭沾血的手背。

【楚煜燭為了保護小炮灰手都不要了！這不是愛是什麼！】

【嗚嗚嗚女鵝也好勇敢，毫不猶豫地衝進火海救七皇子，媽媽為你自豪！】

彈幕從眼前飛過。

我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我弄巧成拙，楚煜燭根本不用為了救我受傷。

我小心翼翼託起楚煜燭的手：「疼嗎？」

他的神色平淡，一如既往：「不疼。」

怎麼會不疼？都傷成這個樣子了。

我怎麼能這麼笨呢。

我拉著楚煜燭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楚煜燭被嚇了一跳，忙用另一隻完好的手給我擦眼淚：「哭什麼，哪裡受傷了？」

10

我終於知道了楚煜燭他們的計劃。

一夜之間，皇都變了天。

先帝皇嗣皆死於火災，七皇子楚煜燭僥幸存活下來，繼任皇位。

沒人質疑為何那麼多人死了獨楚煜燭活了下來，也沒人質疑他的腿為何一夜之間康復，是否過於巧合。

所有朝臣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而不願裝糊塗的人大概也都死在那場火災中了。

我也成功看完那本看到一半的話本子，小宮女最後成功替母報仇，卻也因此暴露了自己，最後自願赴死。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淚眼模糊間隻聽一聲尖細的「皇上駕到」。

視線中出現兩道身影, 一男一女, 正是楚煜燭和美人師傅。

該來的終歸還是躲不過的。

這是終於到了要殺我的時候了嗎？

我身體瞬間緊繃, 僵笑著捧起旁邊的一盤綠豆糕看向美人師傅。

「師傅, 新鮮做好的綠豆糕, 您快嘗嘗，很好吃的。」

美人師傅居然一口答應下來。

「好啊。」

她走到我的面前, 素手捏起一塊綠豆糕, 卻並未下咽。

「桃杏, 我這次過來是有件事想與你說的。」

什麼事？

殺我還要先跟我說一聲嗎？美人師傅也太有禮貌了些吧。

我捏住衣擺：「您說。」

她抬起空著的手，幫我拍掉衣服上掉落的綠豆糕的渣子。

「我是來同你告別的，大仇得報, 我要走了, 以後恐怕不能再教你武功了。」

嗯？

我突然傻了眼，這怎麼跟彈幕說得一點也不一樣。

11

美人師傅真的走了。

原來那日他們口中要殺掉的那個「她」，其實說的是死去的皇後, 也就是她的皇姐。

禾木國當年會那麼快被覆滅，少不了先皇後從中作梗, 她是來手刃叛國賊的。

原來一切都是我誤會了。

真好, 我又可以繼續過我無憂無慮的米蟲生活了。

楚煜燭最近似乎不忙了，每日都要到我這來就寢。

雖然他的腿好了，我不用每晚再將他從輪椅扛到床上，但是他的腿似乎也靈活了許多, 總喜歡將腿搭到我的身上。

他可太重了, 害得我每天睡醒都腰酸背疼。

這也就罷了，他竟然還讓我當皇後。

後宮裡的各項事務搞得我頭疼欲裂，害得我看話本子的時間都少了很多。

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呀。

我正憂愁, 太監來報，說是李府李大人要見我。

原來我那便宜爹爹沒死於那場火災呀。

我一揮袖子, 決定要見他。

便宜爹爹跪在地上, 面上帶著討好：「皇後娘娘, 為父許久沒見你，甚是想念……」

我被他惡心到了, 嘴裡的綠豆糕不小心噴了出來。

可惜了。

小荷花連忙遞上茶水讓我順氣。

我邊喝邊疑惑地問：「爹，貪汙腐敗燒殺搶掠樣樣不差，你怎麼還活得好好的呀？」

「你！孽女, 你竟然敢咒我死！」

李大人氣得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

橫豎都是死，我顫抖著朝七皇子伸出了狗爪。

「（我」我輕飄飄道。

還不待我多費口舌，楚煜燭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

「李大人常年行賄受賄, 惡事做盡, 證據確鑿，來人, 拖下去問斬。」

便宜爹也死了。

楚煜燭怕我傷心, 又搜羅了不少民間話本子給我看。

我看著摞起來比我都高的話本子, 開心地繞著他轉了兩圈。

「謝謝皇上～」

我才不傷心，我有好多好多話本子看，還有吃不完的綠豆糕, 楚煜燭也每天都抱著我睡，沒人敢欺負我，我開心還來不及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