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十歲後，賀逞把夫妻生活當成了對我的恩賜。

可李朵的專屬鈴聲隻響了三下。

他就毫不猶豫地抽身接起電話：

「又看恐怖片了？」

「好，沒事的，別怕，我給你講笑話。」

我盯著他背上那幾道長長的抓痕，摸了摸自己貼肉剪的指甲，忽然就覺得婚姻到我倆這份上，挺沒意思的。

「賀逞。」

他忙著哄人，隻顧得上回頭瞪我一眼，示意我噤聲。

我提高了音量：

「我們離婚。」

賀逞趕緊捂住話筒，隨意裹了條浴巾，起身走到陽臺上。

我在房間裡盯著手機看了五分鍾，收到了來自女兒的回復：

「媽媽，我支持你，跟！他！離！」

01

賀逞在陽臺上吹著冷風，給李朵講了兩個多小時的冷笑話，水都沒喝一口。

直到確定他的救命恩人睡熟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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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他就急吼吼地擁住我：

「陽臺好冷啊，還是我老婆暖和。」

我把手抵在他胸膛上，偏頭躲過他胡亂湊上來的嘴唇。

「賀逞，我們談談。」

「我嗓子好疼呀，我們忙完再聊好不好？老婆，你把手放在這裡，摸一摸。」

他不顧我的推拒，單手將我抱起扔到床上，傾身壓了過來。

眼看那兩片有些幹燥的嘴唇越來越近，怪惡心人的。

我抬手抽出旁邊的衣服甩在他頭上，衝著他腰下猛踹了幾腳。

力道不小。

賀逞疼得悶哼一聲，一把扯開那件衣服，這才注意到臥室有些不對勁。

床上鋪滿了疊好的衣物。

床邊並排放著三個行李箱，第四個箱子平放在地上，裡面已經填滿了一半。

他斂起臉上的笑意：

「你這是什麼意思？沒滿足你，你就鬧離家出走？」

「你還能講故事，想必耳朵應當是沒問題的。我剛剛就說了，我要跟你離婚。」

嘭！

地上的箱子被踹了一腳，衣服撒得滿地都是。

「趙晗一，我不過就接了朵朵一個電話而已。她膽子小，看了恐怖片嚇得不敢睡覺，我連房門都沒出，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你在矯情什麼？」

這個人，脾氣越發惡劣了。

我垂著眼，揉了揉被勒得發紅的手臂，突然笑起來。

「賀逞，下次偷腥的時候，要記得把嘴巴擦幹淨。」

賀逞臉色陰沉：

「你平時闲在家裡，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家好好一個姑娘，你這張嘴怎麼這麼髒？算了，我不跟你這瘋婆子一般見識。」

「趕緊把這些東西都收拾好，順便找面鏡子照一照，看看你現在這幅怨婦樣，真讓人倒胃口。」

說完，他嫌棄的打量了我幾眼，轉身就向外走去，卻又在握住門把手的時候停了下來：

「趙晗一，你今天 42 歲，可不是 24 歲了。沒事的時候出去打聽打聽，人到中年還能堅持跟老婆過夫妻生活的有幾個？該給你的，我從來沒差過你半分，你這麼大年紀了，也該知道些分寸。」

「拈酸吃醋的把戲不適合你，可別把你自己的臺階作沒了。」

門板被他用力一甩，咣的一聲，顫動了好久好久。

我盯著那扇門，心裡想著。

這門質量真好。

不像腳下這個破行李箱，被人踹一腳，就狼狽地散了架。

02

既然箱子壞了，那我也不用收拾東西了。

我拿起手機聯系家政公司，出三倍的價格讓她們帶著整理師上門幫我搬家。

鈔能力多好用呀。

賀逞帶著滿身酒氣推開家門的時候。

我已經站在空蕩蕩的房子裡指揮整理師把最後一件行李封箱了。

住家保姆鄭姨見他回來，忙不迭的竄過去告狀：

「何先生您可算是回來了，她都把家裡搬空了！」

「您看看，那些您送她的包，都被她送人啦。」

我在旁邊點了點頭。

她說的對，我確實搬得挺徹底的。

賀逞迷離的視線順著鄭姨的手看過去，落在幾個整理師身上掛著的包上面。

整個人似乎瞬間清醒了起來。

「趙晗一！那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幾個小姑娘被他這一吼嚇得定在原地，我趕緊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先走。

緊接著上前一步攔在賀逞面前：

「既然送給我，那就是我的東西了。我怎麼處置是我的事。」

賀逞愣住了，面色有些尷尬。

他應該也覺得這句話有些熟悉吧。

前幾天，李朵穿著我送他的襯衫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他就是用這句話堵我嘴的。

「算了，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他喘著粗氣解開了襯衫上的兩粒紐扣，轉身就去了衣帽間。

我頂著鄭姨幽怨的視線，從她裝好的果盤裡拿了一根香蕉，窩在沙發上一邊剝開一邊默默倒數。

3、2……

賀逞一陣風似的從衣帽間直衝到我面前：

「趙晗一！我的衣服都去哪了！」

衣帽間已經被我清空了，連雙襪子都沒剩下。

「全都送給貨車司機師傅啦。他是留著自己穿還是捐了扔了，那就是他的事了。」

我低頭咬著香蕉：

「喊那麼大聲做什麼？這麼大年紀了，一點小事吵吵嚷嚷的，丟不丟人？」

「你把我和女兒的衣服送給別人的時候，我可沒像你這樣大吵大鬧。」

上個月，我剛收到兩套等了大半年的雲錦漢服。

本打算女兒高考結束後，我們母女倆一起去參加她期盼已久的漢服活動。

結果那兩套衣服我們倆還沒來得及上身，就被他隨手送給了李朵。

第二天一大早。

李朵得意洋洋地找上門來，把浸了紅酒的馬面裙扔到我面前。

笑得恣意暢快。

「哎呀，不好意思呀。這衣服雖然髒了，好在洗洗還能穿，反正趙姐你一向不嫌棄我的，對吧？」

女兒沒聽懂她意有所指，但實在氣不過期盼已久的東西被這麼糟踐。

抓起餐桌上的辣椒醬就潑了李朵滿頭滿臉。

這影響多不好啊。

我在旁邊適時地遞上一塊熱手怕，讓她擦一擦。

李朵抽噎著擦了擦眼睛，更生氣了。

她跺著腳，臉也不洗，一路哭著去找賀逞告狀。

那兩隻爛桃一樣的眼睛可給賀逞心疼壞了。

回家後對著女兒就是一通訓斥：

「衣服是我送的，既然都給她了，那她扔了捐了也都是她自己的事。」

「賀朝歲，你馬上就要成年了，大氣點，別像你媽似的，摳摳搜搜的抓著一點小事不放。」

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他。

很明顯，他可沒我和女兒這麼好的涵養。

聽完我說的話，他漲紅著臉嚷嚷起來：

「你這是在侮辱誰？李朵和貨車司機怎麼能一樣？」

我深深點頭：

「那確實是不一樣。」

「貨車司機靠勞動賺錢，人家光榮。我怎麼能拿李朵跟他比呢？」

「但是我送都送了，你就不能大氣點嗎？摳摳搜搜抓著一點小事不放，真丟人。」

說完，我挑了挑眉：

「這臺詞，熟悉嗎？你聽著覺得開心嗎？」

我本以為這道回旋鏢扎在賀逞身上會讓他氣得跳腳。

沒想到，他歪著頭盯了我一會，居然笑了起來：

「鬧得像真的似的，好啦，我知道錯了，你這折騰一通氣也該消了吧。」

「快把我衣服拿出來。我還要去公司呢。」

03

真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自信。

我撇了撇嘴：

「你這個年紀，歪頭殺已經不可愛了。」

賀逞無奈地搖了搖頭。

見我遲遲沒動地方，扭頭就想找外援：

「鄭姨，你看沒看見她把我衣服都藏哪去了？」

他對保姆說話的態度倒是客氣多了：

「真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她都這個歲數了還是這麼愛耍小性子……」

鄭姨的回答讓他僵在原地：

「她沒藏，她就是當著我的面把您的衣服都塞進箱子裡，送給那個司機的。不管新的舊的，襪子內褲的，一件沒剩。」

這下他終於面對現實了。

「趙晗一！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尺度！我不像你一樣闲在家裡！我還要上班！」

他胸膛劇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這句話直插我肺管子。

我一把將手上的香蕉皮砸在他臉上，緊接著撲上去抡圓了胳膊劈頭蓋臉抽他耳光：

「賀逞你個白眼狼！我為什麼會闲在家裡？你良心都被那個李朵吃幹淨了嗎？」

賀逞趕緊慌亂的抬起手臂格擋，嘴裡還不忘替李朵開脫：

「李朵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對她放尊重點！」

真是煩透了他每次都拿自己那條狗命說事。

「她救你的命，你想以身相許我也沒攔著你啊？」

我一拳砸在他鼻子上，打得他鼻血橫流：

「她是幫你打了 120，那你怎麼不報救護車的恩？怎麼不報醫生護士的恩？」

「你這麼知恩圖報，怎麼隻給李朵一個人送錢送房，你倒是給醫院捐點啊？怎麼，當初你是靠給她講冷笑話撿回一條命的嗎？」

賀逞趁我分神，一把抓住我的手：

「誰讓我當時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

「生死關頭，我才發現指望不上你，既然在你這裡我不是最重要的，那我去在乎別人，有什麼問題？」

這狗東西力氣還挺大。

我的手被他牢牢束縛住，再怎麼用力也沒掙開。

看見他臉上漸漸露出得意的神色，我越來越氣。

索性一低頭，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

平時的骨頭不白啃，一口下去，沒多大會我嘴裡就滿是血腥味。

這下他終於松了手。

「趙晗一，你是瘋了嗎？」

趁此機會，我趕緊對著他的眼睛再打一拳：

「我是瘋了！早就被你逼瘋了！」

「你一個大男人，心眼比針尖都小！」

「三年多了，你故意縱著李朵踩在我頭上，隻我一個還不算，你居然還因為她罵我女兒！」

「真是白活了這麼大年紀，就因為我忙著工作，沒接到你一個電話，你就耿耿於懷這麼多年。廢物東西，四十多歲了還是個巨嬰！」

這些話，我憋在心裡整整三年了。

三年前，我在臨時的分公司處理他親戚鬧出來的爛攤子。

那個草包，讓經銷商帶著他去會所「享受」，被一窩端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兩眼一黑，還得強撐著去保釋這一群牲畜。

我帶著人從派出所出來，要安撫那些經銷商老婆的情緒，還要提前打點收到了消息的媒體。

這種事情被爆出來，公司就徹底完了！

然而在我忙得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賀逞居然還有闲情逸致跟一群老朋友跑去飆車。

還出了車禍。

從那之後，他就越發不像個人樣。

到現在，他提起這件事還滿肚子委屈。

「趙晗一，我當初那麼愛你，你呢？我命懸一線的時候，你連我電話都不接。」

賀逞捂著流血的鼻子，嘟嘟囔囔的：

「要不是李朵，我早都死了。我對她好有什麼錯？」

「你對她好沒錯，你就是死她身上都不關我事。但是我現在要離婚，也沒錯。我們娘倆惡心透了你這個人！」

躲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鄭姨試探著上前兩步，把手裡的冰毛巾遞給賀逞。

然後快速縮回角落。

賀逞客客氣氣的對鄭姨道了聲謝，眯著腫起的眼睛看著我：

「你說離婚，是認真的？」

04

「當然是認真的！」

女兒賀朝歲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臉蛋紅撲撲的，額頭滲著汗，肩上還扛著根不知道從哪來的木棍。

她看了看隻是亂了頭發的我，又看了看鼻青臉腫的賀逞。

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

「鄭姨給我發信息，說你們倆打起來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我媽挨打了呢，差點跑岔氣。」

賀逞像看見救星一樣，委屈巴巴地向女兒走去：

「朝歲，你看你媽，對我下手多狠。她……」

女兒卻繞過他，小跑著衝到我身邊，把那根木棍往我手裡一塞：

「媽媽，怎麼樣，手打疼了沒？」

「用這個，我特意找的，帶刺的，這個打人更疼，要不要試一試？」

然後往我身後一站，掏出手機晃了晃：

「賀先生，我媽要跟你離婚，識趣的話你就老老實實離了吧。我手裡可是有不利於你的證據哦~」

證據？

我用手肘碰了碰她：

「怎麼弄來的？」

女兒眨眨眼，伏在我耳邊：

「編出來騙草包噠。」

接著，她冷著臉對賀逞說：

「那個李朵四處宣揚你是她老公，你還在鄉下和她辦過婚禮，在外人眼裡，你們就是婚姻關系。你們犯了重婚罪。」

「現在你選吧，要麼籤字離婚，要麼就準備和那個李朵一起蹲局子去吧。」

鄭姨適時地把我準備好的離婚協議遞給賀逞。

我眼睜睜看著他蹙著眉，眯起那雙熊貓眼猶豫了幾分鍾。

最後顫顫巍巍地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都行？

我跟女兒小聲蛐蛐：

「那我費盡心思搜尋的那些他們倆之間的聊天記錄、轉賬記錄、過戶記錄，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