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才培養出這麼優秀、心思澄澈的少年。

周末，時宥禮又來找我吃飯。

我在食堂打了一份油焖大蝦，可我不愛剝。

時宥禮幫我把所有的蝦剝好，將蝦肉整整齊齊地擺在我的餐盤上。

他有潔癖，剝完就去洗手，然後才回來吃自己的飯。

我盯著他好看的眉眼看半天，他臉都變粉了，吃飯的動作也有些不自然。

「時宥禮，我室友很喜歡你。她性格特別好，人也很優秀，我幫你介紹一下吧？」我笑嘻嘻地說。

時宥禮粉色的臉頰逐漸變白，最後有些冷白。

他不再笑，隻悶悶地吃飯。

「怎麼不高興？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會坑你的，我室友很漂亮的。」

時宥禮將筷子放下，眼神復雜地看向我。

「桑榆，就像你不準備談男朋友一樣，我也沒打算交女朋友。麻煩你以後不要跟我談論這個話題了。」

他抿著唇，盯著我把飯吃完，就回了京大。

不像往常一樣，陪我上半天自習再走。

自從認識他到現在，他從來沒對我這麼冷的態度。

晚上我越想越委屈，蹲在宿舍陽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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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關心地攬住我：「桑榆，你怎麼了？怎麼哭得這麼傷心？失戀了嗎？」

「我都沒有戀愛過，哪裡來的失戀？」

我爬上床，卻依舊睡不著。

結果凌晨三點多，時宥禮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桑榆對不起，我今天沒控制好情緒。我真的不想找女朋友，你以後別再給我張羅女朋友了行嗎？對不起，我態度不好，自責得一晚上睡不著。請你原諒我。】

我冷哼一聲。

結果吹起一個鼻涕泡泡。

【寫一萬字檢討，我下星期就要看到！】

時宥禮：【遵命，女王大人。（乖巧.JPG）】

11

第二周，時宥禮來找我時，戴了副大大的黑框眼鏡。

遮住了凌厲的五官，整個人乖得不像話。

瑤瑤早就在宿舍向我播報過時宥禮這身裝扮。

「你說，男神為什麼突然換風格了？他本來就唇紅齒白，皮膚嫩得能掐出水，現在好了，大家都說他像個乖狗狗，都想要擁有這樣一個忠犬系男朋友。臭寶，整天就知道勾引我！」

我問時宥禮：「你又不近視，幹嘛戴眼鏡？」

他不自在地抿抿唇：「我不想讓大家過度關注我的長相，路上總有女生攔著我要電話，就很煩。」

「那你戴上眼鏡後，有效果嗎？」

時宥禮苦惱地搖搖頭：「現在連男生都開始攔我了。」

我噗嗤笑出聲。

時宥禮遞給我一沓紙：「給，一萬字檢討。桑榆，我以後絕對不會跟你發脾氣的，不論你怎麼對我。」

這大概就是被重視的感覺吧。

你提的每一個無理要求，他都會當成聖旨去執行。

我欣賞著時宥禮飄逸灑脫的字體，心情大好。

正在這時，突然有個高年級的學長走過來跟我說話。

「桑榆學妹，我是喬一路，比你高兩個年級，我關注你好久了，我非常喜歡你，能不能請你做我女朋友？」

我一時被驚得呆在原地。

我的長相算不上出眾，否則當年付澤也不會隻把我當成備胎。

重生後，我一直很努力，可是在高手如雲的京市，我隻能算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生。

這是第一次有人向我告白，這種感覺好奇怪。

喬一路學長根本不等我回答：「桑榆學妹，你不用著急回復我，我有你電話，我晚上打給你。」

說罷，學長急匆匆地逃走了。

時宥禮全程看著我的臉，渾身氣壓低得嚇人。

「桑榆，你喜歡那個學長？」他沉聲問。

「我、我不知道啊。」我捂著發燙的臉，大腦像是漿糊一樣無法思考。

時宥禮不再說話，默默吃飯。

整個下午，他的話比往常還少，幾次偷偷看向我ẗṻₚ，之後就落寞地垂下眼睫。

晚上，我送他去公交站牌。

他問：「桑榆，你會同意那個學長的追求嗎？」

「還沒想好，不過我覺得他還不錯。」

其實，我早已經想好了。

被告白時的失神，不過是因為我一直覺得自己太過平凡，像隻毫無亮點的、庸庸碌碌的小螞蟻。

而時宥禮，即便身處繁華的京市，依舊光芒四射。

每當我偷偷看向他時，自卑就會像野草一樣在心間瘋長。

可是學長的告白，讓我想起來，上一世，我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可是時宥禮卻偷偷喜歡了我好幾年。

每一個女孩，都值得被愛啊！

不論她是平凡的，還是耀眼的。

我突然有些好奇，時宥禮雙肩包的夾層裡，是不是還裝著寫給我的暗戀日記？

但是如今的他，已經不是那個對外表自卑的小胖子，他的眼光應該也高了不少吧？

我們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處。

他行為上從不逾矩，言語上也從無輕佻。

大概，這一世，他已經放下了對我的執念。

我有些黯然。

自卑與敏感交縱。

心裡有些說不出的苦澀、糾結。

所以鬼使神差地說自己還沒想好。

我期待地看向時宥禮，希望能從他漂亮的眸子裡看到一股衝動。

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那我回去了。」我落寞道。

時宥禮垂著腦袋點點頭。

我緩緩邁步，一步一步地數著步數。

我想，我走得這麼Ŧŭ̀⁹慢，如果時宥禮還喜歡我，等我數到第一百步的時候，他總該叫住我吧？

可是，一百步後，又一個一百步。

直到我轉過拐角，依舊沒能聽到那聲呼喚。

隱在看不到的黑暗裡，我悄悄抱著膝蓋哭。

時宥禮，他大概真的不喜歡我了，所以才放任我走遠，沒有挽留。

我哭得肩膀亂顫，將膝蓋打湿。

明明都決定這輩子不為男人掉一滴眼淚了，卻依舊控制不住得淚流滿面。

桑榆，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可是，時宥禮這樣的男孩，我真的沒有辦法不心動啊！

我正哭得起勁。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悲痛的嗚咽。

12

我站起身，使勁睜大迷蒙的淚眼，回頭望去。

夜晚的公交站牌下，路燈昏暗。

背著雙肩包的高大男生，卻像隻被遺棄的大狗。

他蹲在地上，捂著臉，泣不成聲，寬闊的肩膀無助地抖動。

雪花飄下，眼前的少年與那年寒假，獨自在操場上跑圈的小胖子身影重合。

那時他說：「桑榆，我就是怕你對我失望。」

我怎麼忘了？當我自卑、膽怯地不敢正視心中的感情時，有一個閃著光的少年，一直在卑微地暗戀。

他執著地把萬千思念一筆一筆寫進日記。

卻不敢與我有片刻的對視。

行色匆匆的路人都被男孩的哭聲驚擾，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他。

可是男孩壓根顧不得別人的目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毫無形象。

沉浸在無盡的悲傷絕望當中。

我突然想起上一世，我被付澤指著鼻子罵犯賤，晚上蹲在公交站牌哭。

頭頂風雪肆虐，就像我寒瑟的少女心情。

忽然，身邊站了一個胖胖的少年。

他撐起肥大的校服在等車。

恰好擋住了撲向我的雪花。

我抬頭看他，他漠然地看了我一眼，便偏轉了頭。

我想，他一定很討厭我這種女孩，才不會專門為我擋雪，隻是他的校服外套實在太大了，所以巧合地為我擋住了風口。

後來，我哭夠了回家。

男孩也上了公交。

那時的我沒發現，男孩的左肩上落了厚厚的積雪。

如今，對面的少年還在哭，甚至打起可憐的哭嗝。

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麼。

於是，我踢了他一腳。

結果，他頭都沒抬，往旁邊挪了一小步。

接著哭。

我又照著他的腦袋扇了一巴掌：「時宥禮，你哭夠了沒有？孟姜女都沒你眼淚多。」

時宥禮肩膀頓住，終於緩緩抬起頭。

他抹了把眼淚，踉踉跄跄站起身，高大的身軀一把將我Ṫû¹擁進懷裡。

聲音哽咽低沉。

「桑榆，你別答應他行嗎？」

「給我個理由。」

「從第一眼遇見你，我的心跳就不再受我控制。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見到你。我一直告誡自己，能跟你做朋友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可是現在，我變得越來越貪心，總是忍不住想親你，抱你，想感受你皮膚的柔軟。別的男生跟你說話，我把手心掐破了，才能控制住打他的衝動。桑榆，隻要公交車窗起霧，我寫的就都是你的名字。我想說，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雪花落在少年翹起的湿潤睫毛上。

我咧開嘴笑，卻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真好，在這路遙馬急的人間，有人愛了我兩世，兩世都把我藏在心裡好多年。

13

一畢業，我跟時宥禮就在雙方父母的催促下結婚了。

我成了一個編劇。

時宥禮成為了一名優秀的物理學家。

他依舊為他的長相煩惱，一次次對著鏡頭說：「我希望大家更多地關注我的研究成果，而不是我的長相。」

記者打趣說：「可您的長相擺在這裡，無法忽視啊！」

時宥禮氣紅了臉，半天不說話。

隻在別人問他研究進展時，他才願意回答問題。

他依舊澄澈幹淨，依舊有一顆赤子之心。

可是，誰都不知道，夜裡的時宥禮就像換了一個人。

他舔舐著我的脖頸，吻遍了我全身每一寸皮膚，而後與我耳鬢廝磨，聲音蠱惑：「桑榆，我是你的乖狗，我永遠臣服於你，求你回應我一下, 乖狗想要主人的愛撫……」

我將手指插進他的頭發：「乖狗狗，念日記給我聽。」

「已經念了幾百遍。」

「可是我還想聽。」

「好吧。」他翻出已經折邊的日記, 緩緩開口。

「2024 年 8 月 10 日。今天桑榆穿了條黑裙子, 纖腰不盈一握，她故意在我眼前晃。我不敢看，我怕在外面, 我會忍不住。」

「2024 年 9 月 2 日。今天桑榆打破了家裡收藏的花瓶，她嚇得手足無措：「兩千萬？你把我賣了吧。」她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我沒忍住, 將她抵在櫃子上親。爸媽恰好回來，桑榆捂著臉跑回房間。晚上我爸偷偷數落我, 叫我以後發情回自己屋。」

「2024 年 9 月 20 日。今天在給學生講量子糾纏理論時, 我突然很想桑榆, 就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寶貝，想你了。】與此同時, 我的手機上收到了桑榆發來的信息：【臭禮禮，想我沒？】我想, 我跟桑榆大概就是配對的量子，永遠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對方的愛意。」

……

時宥禮的聲音溫潤、悅耳, 是最好的催眠音樂。

我舒服地睡去。

隻是夜裡, 我被耳後一片濡湿擾醒。

時宥禮，又在偷偷親我。

「時宥禮，別鬧了, 明天還要上班。」

時宥禮把我往懷裡帶了帶，長手長腳包著我，聲音還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哽咽。

「桑榆，我做了一個夢，夢裡, 你因為喜歡付澤, 意外去世。我因為自卑，不敢向你表白, 消沉地度過短暫的一生。在那個夢裡, 我們的人生軌跡，遠得令人Ṫûₜ絕望。這個夢太真實了，就像真實發生過一樣可怕。」

我拍拍他的後背：「別怕, 夢而已。話說你家跟付澤家還有合作嗎？」

「沒有。我爸考察過他們公司, 管理、財務混亂不堪, 所以沒有跟他們合作。去年, 陸家破產了。江芊芊原本圖他們家產嫁給他，陸家破產後，就跟他離婚了。我爸說前幾天付澤來求他安排一份工作, 但是他學歷太低，除了保安，沒有適合他的崗位。你下次去公司, 興許能在保安亭看到他。」

我點點頭, 再次感嘆命運的安排。

如果不思進取、自甘墮落, 不論生命重來多少次，結局都不會改變。

我往時宥禮懷裡鑽了鑽，幸福地呢喃：「時宥禮, 真慶幸，我們因為彼此，都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