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公主的局
  • 4196字
  • 2025-03-13 16:05:29

我挑了些清淡的吃,大飢之後不能暴飲暴食。


我自己就是大夫,更懂得這些道理。


清粥入口,我的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哭什麼。


皇帝是和玄秀一起來的。


皇帝問:「你有錯在先,哭什麼?」


皇帝很不耐,幾乎把為什麼要給他找麻煩這句話寫在了臉上。


我想扯出笑臉,眼淚卻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我就這樣仰頭看著皇帝。


「陛下,您費了那麼大力氣找我回來,隻是為了讓我代替明珠成為奉神的祭品嗎?」


皇帝瞬間變得難堪,凌厲的目光落在柳皇後身上。


柳皇後有一瞬錯愕。


在她開口辯解之前,我先一步道:「您可以直接告訴我的,陛下,我願意為您赴死。」


皇帝怔住了,他似乎從未想過這副場面。


一瞬間他感動至極,驚喜地重復道:「好孩子,你是朕的好孩子。」


柳皇後未出口的話全都被堵在了嘴裡。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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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皇帝的話突然被玄秀打斷,他立刻看向了玄秀。


玄秀卻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的臉道:「四年前,臣奉老師之命,遍歷天下,意外受傷,幸得一女子所救,後來,我以一枚梅花絡子作為信物,共許今生。」


「念微不能祭神,她是臣未過門的妻子。」


場內一時寂靜無聲,我放下碗筷,碗筷碰撞發出叮的一聲,清脆可聞。


皇後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我道:「四年前,母親仙逝,我為母服喪,未出家門,所以國師所言,絕無可能。」


皇帝夾在玄秀與柳皇後之間,幹巴巴地道:「那此事容後再議吧。」


最終,沒有人提起太子。


我不僅恢復了公主應有的待遇,甚至更勝先前。


當晚太子便心疾發作,陷入了昏迷。


柳皇後又將我「請」了過去,這一次她顯然下定了決心。


「要麼為太子治好心疾,要麼今日就把命留在這裡。」


15


我給太子把了脈,開了一服藥。


喂太子服下之後,他的神色舒緩不少,已然不那麼痛苦。


可他仍未醒來。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兆頭。


心疾就是這樣的毛病,發作後若得到及時救治,便得以緩解,不會有生命之危。


可心疾反反復復,無法根治,它會不斷榨幹人的精氣。


終有一天,人會油盡燈枯,藥石無救。


我明白這一點,皇後顯然也明白。


「娘娘,想要治愈心疾,需要一味特殊的藥引。」


「什麼藥?」


「至親之人的心頭血。」


柳皇後冷笑:「好荒謬的藥引,你紅口白牙就想要我的命。」


我道:「娘娘,我們之間是有仇的,十六年前,七月初三,青石鎮,田家村,希望您還沒忘。」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命人屠村的人可不是我。」


皇後神情多了幾分自嘲:「那可真是,大開眼界。」


我道:「當夜想殺人滅口的,可不止一撥人。」


「娘娘,託您的福,母親胎動,胎兒九月早產,被生於屍山血海之中,母女二人險些一屍兩命。」


柳皇後仔細打量著我:「涉事者皆以不在,按理說不該有人知道才對。」


我平靜如水:「可我就是知道了,娘娘,您信神嗎?」


皇後沉默良久。


「隻要你發誓,你會救治太子,本宮如你所願。」


我三根手指:「我發誓我會竭盡全力救治太子,娘娘,我回到皇宮,不是為了讓天下大亂的。」


柳皇後這一次真的動搖了。


就連明珠公主從外面進來,柳皇後都沒有發現。


「不過,一份心頭血,隻能救一個人。」


柳皇後想都沒想便道:「救太子。」


明珠公主壓抑著聲音,捂著臉,指縫裡淌出淚水。


我提醒道:「您可以回頭看看。」


柳皇後似乎意識到什麼,想要回頭,卻克制住了,終是搖頭苦笑:「我不敢看。」


她拔下頭上金簪,找準位置,用力刺入心髒。


鮮血順著金簪一滴一滴淌下。


「我不是不愛明珠,隻是本宮死後,沒有人護得住她了,我...我...」


皇後難得語塞。


我捧著玉杯接住血液:「寧可撕毀十幾年夫妻情誼,也要向陛下施壓,逼他不得不昭告天下搜尋公主,您已經盡力了,明珠公主會體諒您的。」


柳皇後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還有一事,全當是本宮好奇,你獻給陛下的藥若是吃了,會怎麼樣?」


我道:「那服藥叫曇花,太子沒有吃過,是好事。」


我並不奇怪皇後為何會問這個。


在我被關住的十七日裡,發現太子情況不對的皇後,會先找誰求助。


反正,不會是我。1


皇後慘笑出聲。


「本宮有點信神了,真是報...應...」


一代皇後就此氣絕。


明珠公主再也忍不住,伏在皇後身上痛哭出聲。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在我與社稷之間,父皇一定會選社稷,在我與皇兄之間,母後一定會選皇兄,所以我才那麼想嫁給玄秀,徹底跳出這個困境。」


「姐姐,我該恭喜你大獲全勝嗎,你輕易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玄秀選擇了你,如今是我要替你去死了。」


她哭得傷心,不知是為皇後,還是為她自己,又或者兩者兼有。


明珠是我見過的李家人裡心疾最輕的一個。


太子陷入昏迷,可作為餌的明珠卻仍安然無恙。


就像是一個奇跡。


我沉吟片刻道:「那你跑吧。」


「明珠,你我都是角鬥場上的鬥獸,就算我們相互撕咬,殺得你死我活,也不過是給高高在上的看客添幾分樂趣,什麼都改變不了,從一開始我的對手就不是你。」


明珠愣怔,抬頭看我,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


「除了廝殺,我們還能做什麼,跑,怎麼跑?」明珠指著皇宮四角,聲音哀戚,俱是絕望:「你看看這座高牆,他那麼高,困住了所有的人,沒有人能跑得掉。」


我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冷靜:「去找魏美人,她會帶你離開皇宮。」


明珠瞪大了雙眼,「你是說魏娘娘...」


我接過了她的話:「是我的人。」


魏美人當年借洛家之手埋入朝廷的人之一,若我失手,她會是我的後路。


可我並不需要這條後路。


從我掀起這局開始,要麼贏,要麼死。


我絕不接受潰敗而逃。


「你要早做決斷,明珠,若你沒能跑掉,我就隻能殺了你,我要保證七月初三,登上祭神臺上的人,隻能是我。」


明珠連哭泣都忘了,下意識詢問:「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場事關天下的風波,隻有我們兩個被卷入,你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


「跑吧,明珠,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到了祭神之日,你自然會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始終相信,高牆再高,也困不住有心人。」


16


這一夜,太子昏迷,皇後自盡,魏美人和明珠公主不知所蹤。


上下震動。


柳家的猜疑一半落在了身在現場的我身上。


另一半則落在了曹承身上。


畢竟,從結果來看,後宮妃嫔隻剩下了曹貴妃一人,曹家才是此事的最大贏家。


宮內一面準備皇後的身後事,一面搜索失蹤的公主和美人。


宮內隻剩下我一位公主,皇帝害怕我也逃走,下旨命我禁足。


柳雲初第一時間找到我,妄圖從我口中套話。


我將他敷衍了過去。


柳雲初迷茫的來,又迷茫地走。


玄秀也來了,他隻說了一句話。


「我會找到證據,證明你不是公主,我絕不會讓你登臺祭神。」


然後便匆匆走了。


皇帝來見我時,腳下生風,心情極好。


這些日子,皇帝收納了數位宮女,充盈後宮,猶如終於脫下了束縛的囚鳥。


「念微,你的藥甚是管用,朕好久沒覺得如此舒暢過了。」


我又給皇帝把了脈。


皇帝一直在服用我獻的那味曇花。


如今皇帝脈搏強勁有力,一片繁榮之象。


「陛下身子大好,必能長命百歲。」


皇帝大喜過望,主動相詢:「你給我的藥餘數不多,可還有新的。」


我搖搖頭:「陛下,是藥三分毒,這些已經足夠,多食無益。」


皇帝冷了臉,他對我的回答並不滿意。


哪怕明明我所說是在為他好,可他仍然惱怒我的反駁。


幸虧我不是真的為他好。


曇花是榨幹人潛力的猛藥,正如曇花一現,絢爛一時。


我給皇帝的藥足夠他吃到大祭之前。


我沒有準備第二瓶藥,皇帝也沒機會用上第二瓶藥。


我隻需要他安穩地活過這段時間。


然後在合適的時機乖乖去死。


過了幾日,曹承又來了,他還是一貫的姿態,可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魏美人被抓了,被抓後,她咬碎了牙中毒囊,自盡。」


「這是死士所為。」


曹承在我面前卸下了偽裝。


我也不再掩飾:「她本名魏草兒,已無親人在世,請公子全其屍身。」


曹承並無意外之色。


「我以為公主借機入局,是為報田夫人舊仇。」


「我小看公主了,魏美人入宮超過十年,竟是公主的人,公主從幾歲開始布局,六歲,或者更早,以公主的本事,報仇不需要繞這麼大圈子。」


我道:「曹公子,為我做事吧,貴妃腹內胎兒,我會為曹家保密。」


曹承並不為我的威脅所動。


「公主自幼在九河寨長大,與九河寨匪首陳氏親如一家,公主借九河寨之手謀篇布局,十年前在朝中埋了兩顆釘子,一個入了後宮,一個入了軍中。」


「後宮裡的便是魏美人,軍中那位便是公主的在九河寨的兄長陳大牛吧,我猜他現在的名字叫崔耀。」


曹承觀察著我的神情,繼續說道。


「不過這兩人所處的位置,隻要給公主傳遞過消息,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公主還有一枚藏得更深的暗子,負責給公主傳遞消息,也是此人告知了公主祭神之事,應當就是三大家族裡的某一位。」


曹承露出慣常的溫潤笑容道:「所以,公主唬人的小手段,逗逗柳兄尚可,便不要拿來逗弄臣了。」


我不由得苦笑。


曹氏麒麟子這幾個字的分量,我今日才算真正領教。


我倒了一杯茶,端到曹承面前。


「我和曹公子請罪,剛才胡言亂語之說,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公子想讓我做什麼,我都照做,不要傷害他們。」


曹承低頭看我:「如果我希望,公主能在七月初三登上祭神臺,沉江祭神,為百姓祈雨呢。」


我沒想到曹承開口居然說的是這個。


如果祭神有用,那我心甘情願沉入江河,換天下安泰。


可我不信神。


更不信玄秀是神子。


如果祭神之日真的能求來大雨,那一定是那一天,原本就會下雨。


我更不能理解,曹承這種人居然會篤信神鬼之說。


「曹公子信神?」


「不信。」


曹承的回答沒有半點猶豫。


「但百姓信,隻要有祭祀在,百姓心存希望,便會堅持下去對抗天災,而非掀起暴亂造成生靈塗炭。」


「這場祭祀必須完成,但在此之前,我希望公主開心。」


是這樣嗎。


曹承憐憫眾生,所以從未想過讓我活。


他也憐憫我,所以希望我死前了無遺憾。


該說是曹承心有慈悲,還是該說曹公子有點矯情呢。


我再次將手中茶水捧起。


「我答應公子,我們一言為定。」


曹承端起茶一飲而盡。


曹承行禮準備告退,我還不能讓他走。


於是我道:「但祭祀再多,也隻是治標不治本。」


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我突然想明白了。


這樣簡單的道理,曹承不會不懂。


「原來如此。」


懷孕的貴妃隻是蒙蔽別人的障眼法,曹承最終選擇了賢王之子。


我不禁問道:「為什麼不選我,你覺得我不如洛世秋,還是因為我是個女子。」


曹承露出了驚愕之色。


「都不是。」


「都不是。」


曹承第一次避開了我的視線,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輕輕的,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可轉瞬之間又恢復了正常。


「公主很好,是曹承有私心。」


「敢問公主,在公主謀劃的未來裡,有曹家嗎?」


我心中掀起了波瀾。


皇宮局勢混亂,人人皆有所求。


時局變化,敵友關系頃刻便有可能改變。


我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也任由自己被他人所利用。


這樣一來,不會有人一直站在我身後,但永遠有人站在我身後。


如此,我才能遊走於幾方之間,不動聲色地引導局勢發展。


我說的謊話多到連自己都數不清。


我不曾向任何人交心。


因為我很清楚,所有的和睦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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