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是阿爾洛隨你遠渡重洋，「嫁」到華國的第三年。

也是你回家倒頭就睡的第二十七天。

床上的你疲憊不已，沉沉睡去。惶恐和不安驅使著阿爾洛來到床邊，安靜地凝視著你的睡顏。

眼睫倏爾濡湿。

他想要哭泣，想要用手臂緊緊纏抱住你，然後向你訴說被愛人忽略的這些時日裡，他是多麼委屈。

然而看到你眼下的青黑，他還是選擇了克制。

「Darling...」

吞咽下自己的難過，阿爾洛寬闊的肩背在空氣中顫抖著，看似堅韌，實則脆弱不堪。

「Darling...Do you love me?」

01

又是一個加班的夜晚。

披著滿身疲憊，關掉辦公室的最後一盞燈，你摁下電梯，迫不及待地從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驅車離開。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十二點。

你的丈夫還沒睡。

客廳裡一片昏暗，阿爾洛正寂寥地坐在沙發上，望著落地窗外的月亮發呆。ŧű₊

開門聲將他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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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lo?」

你放下背包，試探性地小聲呼喚了一聲，丈夫的名字，是你僅會的西語。

幾乎是立刻，你得到了回應。

「Baby,I＇m here.」

聞言，你打開了燈。

整個世界因為你的歸來而變得明亮起來。

你的愛人正站在客廳裡，溫柔地看著你，精致的五官，柔和與鋒利結合得恰到好處。

即便已經看過無數次，可你仍舊會感嘆上帝的偏心。

阿爾洛是個名副其實的美人。

他美得有點不同凡響。

明明有著一具肌肉虬結的可怖軀體，滿身肌膚卻如同牛奶般光滑白皙。英挺的眉骨下，是一雙澄澈而安靜的眼眸，望向你時，像極了兩顆淺綠色的琥珀。

他的眼睛實在迷人，嘴唇也很好親。

而披在肩背上的、長而微卷的柔順金發，又為他增添了另一種風情，遑論連睫毛也是漂亮的淡金色。

像 Michael——你少女時期十分迷戀崇拜的那個西方神話中的大天使長。

當時的你從未想過，長大後的你會擁有一個如同米迦勒一般俊美溫柔又忠誠善良的丈夫。

現在，你的丈夫向你走了過來。

「寶貝，你很餓了嗎？」

阿爾洛接過你手裡的車鑰匙，給了你一個擁抱，學了三年的中文，他咬字仍舊有些生澀，發音也慢吞吞的，聽著參差不齊。

其實你已經和他表示過很多次țůⁱ可以說英語。

但阿爾洛很固執。

他堅持學習並且努力使用你的母語和你交流，因為他認為這樣才能和你的心離得更近。

你有點心虛。

怎麼說呢，你從沒想過為了他去學習西語來著，至今為止，你隻學會了如何用西語喊出他的名字，連「我愛你」都不知道該怎樣發音。ŧú⁹

實際上，你也沒有用英語抑或是母語對他說過這句話。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老中人。

你的爸媽內斂含蓄了一輩子，而你，你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對於情感的表達，你的第一反應永遠都是好羞恥，然後掩下無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於是你從未回應過阿爾洛對你的愛意。

這也不能全然怪你，阿爾洛，他的情感實在是太過純潔真摯了，純摯得毫無欲念，以至於你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假使他是個很活潑跳脫的伴侶，你可能就順理成章地覺得他煩人，從而同他隔離出一定空間，讓彼此自由呼吸一下。

可阿爾洛偏偏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放棄自己的一切，遠渡重洋跟著你來了華國，心甘情願地成了你的 househusband，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著你，卻從來不索求什麼。

就像此時此刻，面對著半夜才回到家的你，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怨懟，而是貼心地問你餓不餓，累不累。

你強打起精神，衝他露出了一個笑臉：「我想先洗個澡。」

「去吧。」

阿爾洛彎下腰，疼惜地吻了吻你的額頭：「我去把食物加熱一下。」

他的聲音很溫柔，很悅耳動聽。

你困意頓起。

強忍著疲憊洗了一個熱水澡，回到臥室裡的你，在看見溫暖的床鋪後，無法抗拒地躺了上去。

好困。

想睡覺。

你控制不住地合上了眼睛。

十分鍾後，熱好飯菜的阿爾洛來到臥室，看到陷入沉睡的你，臉上的微笑一滯。

又是這樣。

一個沒有交流，沒有親吻、擁抱的夜晚，這是這個月的第二十七天。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二十七天！

惶恐和不安驅使著阿爾洛來到床邊，俯下身體，安靜地凝視著你的睡顏。

眼睫倏爾濡湿。

他想要哭泣，想要用手臂緊緊纏抱住你，然後向你訴說被愛人忽略的這些時日裡，他是多麼委屈。

然而看到你眼下的青黑，他還是選擇了克制。

「Darling...」

吞咽下自己的難過，阿爾洛跪在床邊，痛苦地捂住了臉。他寬闊的肩背在空氣中顫抖著，看似堅韌，實則脆弱不堪。

「Darling...Do you love me?」

從認識你的那天起，這句話就在他心底久久盤旋，可他始終不敢問你要個答案。

就這樣吧。

他想：沒關系的，寶貝，我愛你就好了。

阿爾洛迷戀地看著你的睡顏，圍裙邊緣不受控制地翹起，布料微微洇湿。

他很餓。

它也饞得流口水。

可是他不敢向你露出原本猙獰的面目，那會招致你的厭惡。

漂亮的指骨翻飛，阿爾洛取下圍裙扔到一邊，雙膝在地毯上摩挲著，整個人越發靠近你。

「Baby...」

輕一點，是否你就不會發現？

02

第二天醒來，你腰酸背痛。

最近真是加班太久了，你揉捏著鈍痛酸軟的手腕，從床上爬了起來。

懶洋洋地洗臉刷牙，收拾好後，你走出了臥室。

阿爾洛正巧從廚房裡出來。

今天他換了一條新的圍裙，因為怕熱，他上半身什麼都沒穿，好在有圍裙擋著，不然你還真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即便如此，這也夠讓人不好意思的了。

可能是不熟悉網購的原因，阿爾洛好像買錯了圍裙。

你偷偷看了一眼，隻覺得尺寸和款式怎麼看怎麼不合理，鑲嵌著蕾絲的圍裙又小又緊，阿爾洛勉強地穿著，視線所及，甚至擠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ṱüₖ

你臉皮一紅，趕忙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早上好，我的寶貝。」

阿爾洛把早餐擺上餐桌，走過來給了你一個充滿愛意的擁抱。

你的臉被迫埋在了溝壑之間，呼吸霎時變得困難起來，就在你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前一秒，阿爾洛放開了你。

活著的感覺真好。

你長舒一口氣，回想起剛剛臉頰上的觸感，整個人羞恥得坐立不安。為了掩飾這份慌亂，你趕忙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佯裝認真吃早餐。

然而落到阿爾洛眼裡，便是你對他的身體無動於衷。

甚至是避之不及。

濃重的焦慮瞬間襲上心頭，阿爾洛焦躁地思索著，是自己的身材變差了嗎？還是頭發不夠柔順？又或者你討厭他新換的沐浴露香氣？

望向客廳另一邊的全身鏡，他嚴格又謹慎地審視著自己的這具軀體。

忽然，他神色一滯。

阿爾洛想起來了，每天洗澡前自己都會用儀器脫掉身體上多餘的毛發，以確保肌膚的細膩光滑。可是昨天等你等得實在太晚，他忘記了像往常一樣進行毛發管理。

是的，一定是這樣。

是因為肌膚的觸感不完美了，所以你才會下意識地抗拒他的擁抱。

阿爾洛兀自痛恨著自己的疏忽。

更害怕你發現他的謊言。

三年前新婚時，你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丈夫和別的歐羅巴人大相徑庭，他的皮膚柔軟又幹淨，全身上下光滑無比，摸起來的手感像極了絲綢。

你好奇地問他為什麼。

那時候的阿爾洛是怎樣回答的呢？

他羞澀地告訴你：「Baby,I was born this way.」

他說他生來如此。

也正是這句話，讓你確定了，你的丈夫——

是個天生的尤物。

你深信他壯碩性感的身體、清淡好聞的香氣、長而微卷的金發、光滑白皙的肌膚，都是與生俱來的。

可你怎麼知道，為了你眼中Ṭû⁰的這些「與生俱來」，阿爾洛付出了多少時間與精力？

嚴格的飲食控制，苛刻的體重管理。

不說護膚的流程需要用到多少瓶瓶罐罐，光是打理那頭長而微卷的漂亮金發，每天就得花上快兩個小時，就連洗發露和護發素的香味，也都是阿爾洛精心挑選出來的、你喜歡的「清淡幽雅」。

你什麼都不知道。

還傻乎乎地以為你的丈夫天生就是香香的。

阿爾洛不甘心。

於是你在吃完早餐，走進衣帽間準備換衣服上班時，又「意外」地撞見了丈夫一絲不掛的場景。

身為一個邊界感很強的人，你由己及他，連忙手忙腳亂地帶上門退了出去，還順帶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

阿爾洛呼吸一滯。

對於你，他想要的三個字可不是「對不起」。

然而你走得那麼幹淨利落，看著你離開的背影，阿爾洛又想哭又想笑，嘴角神經質地抽動了兩下，此時此刻的他比起米迦勒，更像是裹著漂亮皮囊的墮天使 Asmodeuƭù³s。

他好餓啊。

視線一寸一寸地掃過鏡子裡的自己，阿爾洛向下看去，急促地動了動喉結。

它也好餓啊。

人的欲望就像宇宙中由恆星坍縮而成的黑洞，它一直在無窮無盡地吞納，但永遠不能被滿足，任何進入這個邊界的物質都無法逃脫，包括光。

於阿爾洛而言，你就是他的光。

可是他的光，卻不肯照亮他哪怕隻是一瞬間，於是陰暗的角落裡開始滋生汙穢的苔藓。

而這一切，門外的你渾然不覺。

等到你的丈夫從衣帽間裡出來，渾身上下已經包裹得嚴嚴實實，你剛剛平復好的心情，再度混亂起來。

怎麼回事？

你大驚失色，怎麼會有想親手把他變成剛剛那樣的想法？

「Baby?」

阿爾洛擔憂地看著失神的你，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你的肩膀，你猶如驚弓之鳥般躲開，慌不擇路地逃進了衣帽間。

漂亮的手僵滯地懸在半空中。

阿爾洛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英俊的臉龐微微扭曲，眸子也變得更加幽深。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darling 為什麼如此對待他？

又為什麼……不愛他？

強烈的飢餓感又開始襲卷全身，阿爾洛清醒地感覺到自己的齒根正在瘋狂地分泌涎水，而唯一能解他飢渴的食物，卻被擺在高高的壁櫥裡，他分明已經聞見了食物透過縫隙散發出來的香味，卻怎麼也夠不著壁櫥的門。

baby 為什麼不願意慷慨地給他一點點食物？

明明一點點就能讓他吃飽。

薄薄的淚水滑眼珠，蓄在眼眶中將落未落，最後凝成了幽怨和貪婪。

飢餓的 Beelzebul 張開了深淵巨口。

而你呢？你卻竟然還在懺悔，懺悔自己出現了想要褻瀆天使一般純潔優雅的丈夫的下流想法，這讓你有種莫大的羞恥感——

因為阿爾洛。

他曾經真的是一位獨身守貞的虔誠神父。ẗųₐ

欲望，即罪孽。

03

說起來很戲劇。

你和阿爾洛相識於西班牙的帕爾馬。

彼時，你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因為是最後一個暑假，你並不想太快進入工作狀態，於是糾結著要不要來一場畢業旅行。

你的表姐在西班牙讀完本科和碩士後就留在了那裡工作，她很想你，一再邀請你去巴塞羅那。

你很是心動。

早在讀初中的時候，你就聽說過這個城市並神往不已。氣候宜人，風光旖旎，巴塞羅那是伊比利亞半島上最閃亮的一顆明珠。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腦海裡忽然浮現這句話，幾乎是立刻，你定下了去西班牙的計劃。

在表姐的幫助下，你輕松地解決了酒店、機票、保險的問題，成功申請到了西班牙的探親籤證，整個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直至飛機落地，你都還有種不真實感。

表姐帶著你痛痛快快地玩了半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