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飛鳥與魚
- 3787字
- 2025-03-10 17:35:04
和鄔隨在一起的第十年,他向我求婚了。
眾人覺得我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隻有我知道,他愛的是從來不是我。
我親眼看到,我的姐姐穿著我和鄔隨共同設計的婚紗,踮起腳尖吻他。
而他沒有躲。
「鄔隨,你真要娶她嗎?」
而鄔隨漫不經心地回答:「娶了她,不也能讓你安心了。」
1?
京圈豪門婚宴之上,我望著臺上一對璧人出神。
眾人觥籌交錯間,有人打趣我道。
「盛小姐你可別羨慕,到時候鄔少給你的婚禮不知道得有多盛大。」
「是呀,聽說婚紗還是你們二位一同設計的,到時候可要讓我們開開眼了。」
「還得是盛小姐才能降住咱們鄔少,以後鄔少再去玩,我們給你打報告。」
鄔隨抿了口酒,神情縱容,平日裡矜貴的他眉眼也帶了幾分笑意。
是的,就在上周,鄔隨向我求婚了。
人人都說,京圈太子爺終是收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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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挽著鄔隨,笑容勉強。
鄔隨隻當我不舒服,他輕聲問我,需不需要休息。
眾人起哄:「當我們面就說悄悄話了。」
鄔隨輕輕攬住我,他手上的婚戒摸索著我的腰。
「知餘臉皮薄,大家別逗她了,到時候請大家喝喜酒。」
眾人曖昧一笑,繼而散開了。
鄔隨的聲音貼近耳廓,溫柔而又認真。
「知餘,我會給你最盛大的婚禮。」
他滿心滿眼地望著我,仿佛在說最牢不可破的誓言。
我垂下眼簾,眼前倏地閃過盛瑤發給我的那句「訂婚快樂。」
還有一張照片。
她拿著回國的機票,身旁有個男生在幫她推行李。
他骨節分明的手上有一枚戒指。
我下意識摸了摸我的婚戒,兩枚戒指一模一樣。
我知道,盛瑤,我假死的姐姐回來了。
而他也知道。
十年了,他從沒忘記過我的姐姐。
2
第一次遇到鄔隨的時候,是我剛被盛家找回的時候。
當時電閃雷鳴,春雨淅瀝。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模樣狼狽。
盛家原本的大小姐盛瑤大發脾氣,把我從接送的汽車裡趕下去。
在學校,我被盛瑤的擁護者欺負。
他們說,不會真覺得真千金就了不起了吧,瑤瑤可是被大家寵大的。
在家裡,我想和母親多說一句話,她就發脾氣。
我的親生母親隻會把溫柔留給盛瑤,疏離客氣地讓我回房間。
我走在雨裡,祈禱回家的路能再遠些。
經過灌木叢時,我聽到了小貓嗚咽的叫聲,它瑟瑟發抖。
它也無家可歸了嗎?
我向它伸出手,這時我頭上的雨突然停了。
鄔隨就是這時候出現的,他撐著傘,正溫柔地望著我。
我忘不了他將小貓抱在懷裡,柔聲安撫的模樣。
也忘不了他在聽到我名字時眼裡的光。
可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盛瑤。
這是盛瑤的小貓。
他把我送回家,在學校裡有人欺負我時為我出頭。
在這段盛瑤生氣的日子是鄔隨陪我度過的,他坐在那裡靜靜地聽著我的難過。
末了,他說,知餘辛苦了。
我也知道,鄔隨是京圈鄔家的獨生子,從小被寄予莫大的希望,孤獨又乏力。
我們交換了彼此的難過,我想我有了第一個朋友。
後來,盛瑤無法忍受我,抑或接受不了自己並不是盛家千金的真相。
在她不依不饒的請求下出了國,她說她不想見到我們。
那時,我看到鄔隨攔在門口,我聽到他的挽留。
而盛瑤和他說了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了,沒帶走貓,也沒帶走他。
鄔隨一下子變得很頹唐,他開始曠課,開始去網吧,開始變得脾氣暴躁。
開始和很多女生曖昧,女朋友一個又一個。
我手足無措,我罵他為什麼這樣糟踐自己,他卻說讓我別管他。
我說那為什麼別人可以,我不行。
他當時眼神閃爍,卻沒看我,他隻讓我當不認識他。
他渾渾噩噩的幾個月,我跟在他身後,直到有一天他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
他看著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閉上眼摸著我的臉說。
「要談戀愛嗎,盛知餘?」
那時的我點頭了,帶著一腔孤勇接受了他的吻。
我陪他度過難挨的時光,他說我是他向死而生的動力,我讓他不至於陷在汙泥之中。
而在盛家破產後,鋪天蓋地的惡意將我包圍。
他將我護在懷裡,承諾他會保護我一輩子。
他讓我去散散心,我在一部電影裡演了龍套。
不過幾秒的鏡頭,卻意外地火了,粉絲也讓我有了力量。
我說想去娛樂圈闖闖,他就為我建了娛樂公司,他說會為我擋去骯髒面。
他說去吧,知餘就該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一切有他在。
他曾說盛瑤不過是過去的朋友,他愛的隻有我。
卻在聽到她在國外的死訊時,愣在當場。
我忘記了他顫抖的眼眸,那日他明明什麼都沒變,卻在陽臺抽了一宿的煙。
而今,盛瑤的回來打破了一切美好的幻象。
我終是明白,她永遠是我難以逾越的鴻溝。
3?
婚宴臨近尾聲,鄔隨接了個電話,他看向陽臺。
然後同我說他煙癮犯了,我目送他離開,沒有挽留。
好像是在得知盛瑤的死訊後,他就離不開煙了。
我頓了頓,跟了過去。
在露天陽臺上,潔白的月光傾瀉而下。
盛瑤仰著脖頸,一身潔白的婚紗襯得她仿佛降世的精靈。
而我如墜冰窟,我曾描摹修改過千次的婚紗,此刻正被她穿在身上。
鄔隨垂眸不語,夾著煙,指尖一點紅光。
他語調懶散地問她為什麼穿這件。
盛瑤狡黠一笑,她說不知道,就想試試。
說完她棲身而上,叼走了煙,曖昧地看著他。
「鄔隨,你真要娶她嗎?」
盛瑤的手欲拒還迎地推著他的胸膛,而他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掐滅了煙。
「娶了她,不也能讓你安心了。」
她笑了,看似要搶那根煙,實則直接吻住了他。
她在他懷裡閉眼喘息,而他看著她,眼中是深深的眷戀,滿是隱忍不發的愛意。
這樣的場景,我是見過的。
當時在校園裡,我和鄔隨並排在走,意外碰見曠課多日的盛瑤。
她抽著煙,冷笑著從我們身邊走過。
鄔隨小跑著追了上去,好聲好氣地讓她別抽了。
盛瑤說他好煩,然後他把煙搶過去,猛吸了一口,瘋狂咳嗽。
盛瑤當時就笑了,然後親了過去,他向後退了一步,臉卻是紅的。
當時的我徒勞地伸出手,卻什麼也無法改變。
而今,終於目睹。
他們之間的默契與心照不宣的曖昧無人能及。
所以,我怎麼會可笑至此。
少年時期的愛戀如此刻骨銘心,我怎麼敢和她相提並論。
4?
我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裡,回到了別墅。
腦海裡的畫面揮之不去,他的那句話宛若魔咒般回蕩在耳邊。
「娶了她,不也能讓你安心了。」
什麼意思,我心心念念的婚禮,不過是……他們之間的遊戲嗎?
看著我手上的戒指,仿佛烙鐵般讓人難以忍受。
我將戒指摘了下來,放到他的床前。
也許這從始至終都不屬於我。
這時,我收到了鄔隨的短信,他說不用等他,他有點事要處理。
我自嘲地收回視線,卻發現了他床頭的日記本。
懷著復雜的心情,我翻開了他的日記。
上面記載了少年鄔隨對盛瑤的滿心愛慕,也看到了他的痛心。
我看到了盛瑤臨別前同他說的那句話。
她說他太乖了,她玩不起。
他就學壞,這麼多年來花邊新聞不斷。
我也曾因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吃醋,他卻說生意需要,不過是逢場做戲。
曾經在會所包廂裡他處理著公務,還和我視頻,那些女孩就在一邊。
他說,任何時間想他,都可以找他。他不想我有任何的難過。
我以為是他愛惜我,沒想到不過是愛惜他自己,他為的是她。
他想讓遠在異國的她知道,他不是非她不可。
他問我要不要在一起的那一天,是她和他說,她有男朋友了。
他說,如果他不能如願,就讓我如願吧。
她說,她怕他真的愛上自己,擁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太可怕了。
他就這麼多年放任自己聲名狼藉,向我求婚。
他在克制著思念,克制著愛,然後眉眼輕佻對她說,現在我有和你玩的資格了嗎。
他明明在意她,在意得要命,卻假裝毫不在意。
他假裝著多情的表象,卻和我逢場作戲,假裝有苦衷,假裝愛我。
盛瑤沒死,原來他早就知道。
他為她的死而悲痛欲絕,去國外親自調查,峰回路轉發現她假死的真相。
她隻是恨我,恨盛家的人。
在我被母親責罵,都是因為我回來讓她的瑤瑤死了的時候。
他擋在我的身前,為我挨了母親的巴掌。
他知道真相卻不說,隻因她說她不想再和我們有任何牽扯。
我一次次地跪在母親面前懺悔,他看在眼裡,他為我敷藥,心疼地落淚,卻依舊小心翼翼守護著她。
在盛家破產,盛父自殺,母親又將一切錯歸咎給我的時候。
他是在為我被磋磨而難過,還是在為能和她說話而開心。
母親後來得了絕症,臨終之際心心念念的還是盛瑤。
她最後一刻還不忘罵我,都是因為我,我是喪門星,我不回來就好了。
我痛苦破碎,他卻為她守口如瓶。
他說他好想她,這麼多年即使知道她就在國外,也不敢多見她。
隻能在她在國外影片的客串裡找那幾秒的鏡頭。
讀到此處,我想到了什麼,我推開了放映室的門。
這裡是鄔隨特意建的,他提起初衷是為了一起看我的電影。
隻是我們一次都沒有一起看過,我也沒有踏足過這裡。
每次我提出邀請,鄔隨隻是寵溺地看著我,他對我的影片評價一向都是。
知餘的,都是最好的。
抑或說看到我的吻戲會吃醋這樣的原因,但是他說,他還是支持我的事業。
我信了。
然而當我打開歷史觀看記錄,真相殘酷得令人發笑。
在幾部影片中,盛瑤的鏡頭都被他剪輯了出來。
畫面裡,盛瑤在肆意地笑著,同人接吻。
每個片段不過數十秒,歷史瀏覽高達上萬次。
他每時每刻不在思念著她。
即使她同別人接吻,即使她有了新的男友。
但他仍不可抑制地想念她,熱愛著她。
我手顫抖著。
這一刻,我無比清楚地意識到。
盛瑤的存在,讓我覺得我自己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5?
我在放映室靜默地坐著,固執地看著門口。
零點的鍾聲響起,鄔隨裹挾著初春的寒意,推開了門。
他的腳步聲上了樓,來到房間卻不見我。
他喚著我的名字,在昏暗的燈光下發現了我。
「知餘,這麼晚還不睡,在等我嗎,還是想看電影了?」
他語調一如往常地溫柔,帶了點掩飾很好的焦慮。
鄔隨想來抱我,卻在看到我面無表情時愣在原地。
他關切地問我怎麼了,擔憂不似作假。
可是他一過來,我就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煙味和香水味。
這麼多年,我曾以為他的溫柔都是因為愛我。
我沉溺其中,洋洋自得,可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
我讓他伸出手,將婚戒放在他的手心。
迎著他滿是疑惑的目光,聲音啞得不像話。
「鄔隨,我們分手吧。」
他幾乎是驚慌失措的,他問我在鬧什麼,聲音陡然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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