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替身她不想演了
- 4677字
- 2025-03-10 17:15:09
我笑了。
氣笑的。
我聽從蘇苒的要求是因為她有哥哥的信息,錢不過是附加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但這不代表,我會為了錢甘願受人擺布。
陸西眠安靜地等著,好似很貼心,很寬容。
我捏緊了手指,吐出一個字。
「不。」
我不想再被人當成附屬,用利益做成的項圈,太緊了。
緊得讓我透不過氣。
心髒抽動,配合著呼吸一起急促地跳動著,陸西眠動了動耳朵,漸漸靠近。
我渾身一震,下意識推開他。
砰的一聲悶響,我堪堪回神,看見陸西眠伏在床邊。
糟了,忘記他身體不好了。
我慌忙起身,卻被一股拉力扯住衣擺。
陸西眠額上布滿冷汗,面色蒼白,聲音像繃緊的絲線。
「別走,先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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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門口傳來腳步聲,管家帶著人有條不紊地湧進來,我才從愣怔中回神。
解救了被陸西眠攥緊的衣擺,布料的褶皺顯示出他有多用力。
我擠開人群離去,腦海中卻忍不住回想他剛才說話的語氣。
不是命令,也不是別的什麼。
竟有些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的哀求。
我下意識撫上心口,感受到皮肉下的震顫,喃喃出聲:
「陸西眠……」
他為什麼會這樣對我?
不等我想出答案,手臂處傳來一股大力,狠狠一扯,我腳下一個踉跄失去平衡,直接被人扛抱了起來。
「你是誰?放開我!」
恐懼和驚駭隨著身體騰空而席卷,我捶打著身下人的後背,但都收效甚微,被對方塞進了不遠處的車子裡。
安全帶像繩索一樣扣上來,我終於看清對方的臉。
裴迦言。
他面色出人意料的平靜,但說的話卻叫人瞳孔緊縮。
「遙遙,你跟陸西眠睡了嗎?」
裴迦言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捻起我的衣領。
落在身上的視線那麼刺痛,我騰地漲紅了臉,手上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裴迦言!」
「看來是我猜錯了,也對,這才進去多久,陸西眠這種病秧子,應該也滿足不了你吧?」
裴迦言不怒反笑,嘴角弧度嘲諷。
我沒控制住,又打了他一下。
「夠了!」
裴迦言終於撕破了面具,露出自負桀骜的內裡。
「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林遙,我果然還是太慣著你了,不就是打過你一次,你也能記恨到現在?」
他攥著我的手腕傾身欺壓上來,我後背貼上椅背,儼然無處可躲。
疼痛從手腕向上攀爬,叫我不得不掙扎。
可裴迦言卻興奮起來,言語也變本加厲。
「遙遙多可憐啊,又笨又糊塗,你在我這裡也不過是個替身,還敢去勾搭陸家那位,你覺得他會要你嗎?」
裴迦言貼著我的耳廓,慢悠悠地下了定論。
「你配嗎?」
我驀地紅了眼。
往事在此刻如崩塌的雪山,兜頭將人淹沒。
焰火絢麗的海邊之夜,裴迦言借自己的生日百般討好,生生把我的驚慌失措變成心動。
那個時候我問他,這些都是為了我嗎。
裴迦言抱著我看星星,說是。
「我的遙遙,值得世上最好的。」
但現在,依舊是親密的距離,他吻過我耳畔的鬢發,字字輕柔。
「林遙,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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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是一瞬間的春。
但心死,卻需要漫長時間結成冰霜。
眼前的一切變形凝結,豆大的淚珠忽地掉落,在衣服上濺開一朵猩紅的水花。
裴迦言回過神來,松開手,軟了語氣哄我。
「遙遙別哭,咱倆扯平了。」
我幾乎忍不住冷笑,一下就醒透了。
裴迦言隻是把我當個玩具,一個白月光不在時的替代。
但他太貪心,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長久陪伴的人也舍不得丟。
之前我不敢承認,是因為心裡始終抱有一絲期待。
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他不值得。
對他心動的我,真是瞎了眼。
自嘲和悔恨是吸進鼻腔的胡椒粉,我止不住的眼淚不是為了裴迦言,而是為了自己。
「遙遙,隻要你聽話,我不會不要你的。」
裴迦言捧著我的臉,輕聲解釋:
「不過你得明白,蘇苒對我來說很特別,你隻要不惹她生氣,其他的,除了名分,我都能給你。」
「我們就像之前一樣在一起,好不好?」
多麼高高在上,多麼自以為是。
是我給他的偏愛讓他這樣自負。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親手打碎。
「嗯,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鬧脾氣。」
我給出裴迦言最想要的可憐表情,懂事地示弱:「我想去給蘇苒姐姐道歉,可以嗎?」
裴迦言抬眸:「什麼?」
我扯出一個柔弱的笑,配合著眼淚,破碎又堅忍。
「我之所以傷害她,都是因為太愛你了。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也要因為愛你,而接受她。」
熄滅的手機屏幕裡隱藏了蘇苒的消息。
她催我赴約,迫不及待,是為了這場意外爛尾的交易。
卻也正好給了我機會,徹底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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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包廂外,裴迦言迫不及待地便要推門,被我攔了下來。
「阿言,讓我自己進去吧。」
「畢竟是我們女生之間的對話,相信我一次,好嗎?」
我柔聲請求,裴迦言對我這副樣子很是受用,當即同意。
「遙遙,別再讓我失望了。」
他選擇去隔壁的空包廂等待,還不忘留下這句提醒。
我輕輕點頭:「放心吧,不會的。」
因為失望這個程度,根本不夠。
我要的,是他絕望……
推門進去的時候,心跳恍惚漏了一拍。
這樣的地方我來過很多次,不是做下酒的陪襯,就是懂事的背景板。
唯一一次出格,是陪蘇苒演戲。
而如今,音樂和酒氣全無,沒有喧鬧的舞臺,隻有陰涼空曠的幕後。
蘇苒抬頭看我,神色並不平靜。
「怎麼現在才來?」
她皺眉抱怨,但也不在乎我的答案,指尖從隨身包包裡夾起一張卡,遞給我。
「收好,立刻離開這裡。」
我沒接。
「怎麼?嫌不夠?」
「那倒不是。」我搖了搖頭,「蘇小姐一向大方,從來沒有虧待過我,隻是,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我想要的隻有一個。
「告訴我,我哥哥現在在哪?他怎麼樣了?」
蘇苒身形一頓,隨後用力甩了下手。
銀行卡撞到我衣襟上,又落下去,蘇苒才開口。
「等你離開這座城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
「……」
果然,又是這套說辭。
先前每一次聽到,我都會失落,唯有這次不同。
「蘇小姐!」
我忽地抓住她的手,嚇了蘇苒一跳。
「你幹什麼?放開我!」
她掙動手腕,被我死死按住,大聲哭訴:
「蘇小姐,我們之前約好的,隻要我聽你的話,你就會告訴我哥哥的下落。」
「你讓我扮演你的替身接近裴少爺,我去了,你又安排另一個人替代我,我也配合了。現在你回來了,要我退出,在宴會上潑你酒,我都做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告訴我?」
「求求你,告訴我哥哥在哪裡好不好,蘇小姐,我求你……」
說到後面,我聲淚俱下,語氣極盡委屈可憐。
隔壁包廂傳來一聲巨響,蘇苒顧不上在意,用力甩開了我。
後背撞上桌角,痛得我一時失聲。
蘇苒站在我身前,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寫滿了嫌惡。
「我已經說了,隻要你離開就能知道,你跟我發什麼瘋?」
她話音未落,便已經迫不及待地離開,似乎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高跟鞋踩踏地面,噔噔的聲音急切無序。
我看著蘇苒的背影,心中默數。
三,二,一。
「砰!」
裴迦言踹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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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苒被嚇得後退,失聲問道。
她猛地轉頭看向我:「是你做的……啊!」
後半句驟然變成尖叫。
裴迦言面無表情地從後面拽住她,用力甩向了一邊,接著走過來扶起我,說帶我走。
我愣住了。
裴迦言的反應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
他甚至沒有分給蘇苒一個眼神,更遑論其他。
包廂裡靜得讓人後背發麻,隻有裴迦言行動自如。
蘇苒出聲喊住他:「阿言,你什麼時候來的,你……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裴迦言這才停住。
「說什麼?」他冷笑了一聲,「你之前要走的時候,我說我會等你,可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原來一直都不信我。」
「那我們還有什麼好說?」
他把話輕輕拋了回去,換來的是蘇苒的反問。
「信你?」
蘇苒抬手指向我:「你看著她,想想為什麼她在這裡。」
「是,我是不應該送替身到你身邊,可上鉤的是你自己。」
「我甚至還找了另一個來替換她,結果呢?」
蘇苒失控地大喊:「你為了林遙當街攔車,鬧得滿城風雨,你去追她的時候在想什麼?」
「阿言,你回答我,你看見林遙的時候,還會想起我嗎?」
「你不會了。」
「我不會。」
短暫的停頓後,異口同聲的兩句話同時響起。
裴迦言一臉恍然醒悟的樣子,喃喃地重復道:
「我不會了……」
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漸漸變得堅定不移,執起我的手,深情剖白。
「遙遙,原來我早就喜歡你了,隻是你,隻有你。」
「你能再原諒我一次嗎?」
我終於從接連的錯愕中回過神,緩緩抽出了自己的手。
「不能。」
是沒聽明白,還是不願明白?
裴迦言的眼神總算如我所願地顫動起來,唇線也繃緊。
但還不夠。
「準確地說,是不用。」
「逢場作戲,虛情假意,我本來就是演的,不用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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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
這話裴迦言也說過。
在他沉溺歡場,醉倒整夜的時候,在他膩味煩躁,尋找新刺激的時候。
有人問他,裴少聲勢浩大地追回一個女子,還以為是真愛,怎麼沒幾天就倦了?
裴迦言晃著酒杯,在鼓噪的音樂聲裡,笑得漫不經心。
「玩玩而已,你們倒是先當真了。」
他隨手攬過旁邊嬌媚的女子,在她頸間偷香廝磨。
裴迦言說,沒辦法。
「她最像苒苒,我舍不得放走。」
「可盡管如此,她也是假的。」
第一次聽到,如同鑼鼓在耳邊敲響,把我從夢中叫醒。
恍然反應過來,我竟然心動。
第二次,第三次。
無數次。
隻剩下輕嘲。
「假的,不、不是的……」
裴迦言也想起來了,他想反駁,但是他無從反駁。
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實。
「是嗎?」
蘇苒突然插嘴,諷刺道:「你要是沒有當真過,為什麼我叫人來替你的時候,你那麼難過?」
「那又如何?」
無視裴迦言倏地轉亮眼神,我厭倦地擺了擺手。
「就算有,也已經過去了,你們的感情債要怎麼算,我不想摻和,隻要告訴我哥哥的下落。」
蘇苒怒氣明顯,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強壓了下來。
「好,那我就告訴你。」
她挑眉輕笑,不祥的預感頓生,我下意識搖頭。
「等等!」
「你哥哥死了。」
「別說了!」
蘇苒的笑容裡有報復後的暢快,還有傲慢和不屑。
「林遙,你的哥哥林遠,已經死了。」
原來噩夢成真的感覺是這樣的。
一直以來的恐懼像是利劍,劃破縈繞在頭頂的烏雲,可沒有彩虹,看不到天空。
隻剩下濃鬱的黑暗。
如此殘酷。
12
我跟林遠是雙胞胎。
我是姐姐。
小的時候,媽媽帶著我們數星星,說爸爸不在身邊,是因為他去了很遙遠的地方。
後來沒多久,媽媽也走了。
我想,會不會是我們的名字不吉利。
林遙,林遠。
注定天各一方,無法避免分離的未來。
我抱著林遠哭,說我們改名吧。
「我怕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
林遠呸呸呸,說他有辦法。
「我們換換,我當哥哥,你當妹妹,這樣就不是遙遠了。」
「可是,可是遠遙也不近呀?」
我撇著嘴抹眼淚,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想佔便宜讓我喊你哥哥。」
林遠心虛地轉頭:「哪有。」
「你就有!」
「我沒有!」
林遠率先跑開,我不示弱地追上去。
再多眼淚也變成打鬧時的嬉笑。
他總是有這種魔力,能把陰霾趕走,好像跟他在一起,永遠都是晴天。
但他不在了。
蘇苒的話打破了我的自欺欺人。
是了,每次她拒絕告知時,我的沉默,不是因為裴迦言,也不是因為錢。
是因為我不敢追問。
我怕她說出來的,是我最不想聽到的結果。
寧願妥協,被她利用。
就這麼糊塗地逃避。
可現在,我終於清醒。
醞釀許久的陰雨驟然落下,凜冽又冰冷,砸在身上生疼。
「哥哥……」
林遠,我同意喊你哥哥了,所以不要鬧了,回來好不好?
雨水好像漫到大腿了,我驚慌地抬頭,卻不小心踩空了腳,跌進陰冷漆黑的漩渦裡,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啊!」
「怎麼了,怎麼了?」
一雙手抱住我,從沒有接觸過的懷抱,氣息和溫度都那麼陌生。
但唯有一點模糊的聲音,好似在哪裡聽過。
我伸長手去摸索,手腕墜下,似有千鈞重,哐的一聲悶響。
我睜開眼。
陸西眠皺著臉,表情比我還要迷糊地開口:
「你醒了,我們去床上吧……」
我:「……」
「你說什麼?」
13
沉默在此刻震耳欲聾。
我撐著手臂坐起來,水聲流動,緞子一樣拂過全身,我這才發現自己先前竟然是躺在浴缸裡。
而陸西眠則蜷縮在邊緣的臺面上,雙手抱著我的手腕,被我靜靜地盯了一會兒後,突然放開。
「你別多想,我沒看啊,我讓阿姨給你換的衣服。」
他看起來有些困倦,可說話的力氣還在。
「主要我想睡覺,但你淋了雨,不能著涼,所以我就趴在旁邊眯會兒……」
陸西眠打了個哈欠,聲音減弱。
他的頭緩緩低下去,竟沒收住勢頭,一下栽進了眼前的浴缸裡。
「喂!」
我慌忙接住他,下一秒驚訝地睜大眼。
因為太燙了。
陸西眠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發燒了。
真是最糟糕的發展。
我顧不得許多,匆忙跑出去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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