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笑了。


氣笑的。


我聽從蘇苒的要求是因為她有哥哥的信息,錢不過是附加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但這不代表,我會為了錢甘願受人擺布。


陸西眠安靜地等著,好似很貼心,很寬容。


我捏緊了手指,吐出一個字。


「不。」


我不想再被人當成附屬,用利益做成的項圈,太緊了。


緊得讓我透不過氣。


心髒抽動,配合著呼吸一起急促地跳動著,陸西眠動了動耳朵,漸漸靠近。


我渾身一震,下意識推開他。


砰的一聲悶響,我堪堪回神,看見陸西眠伏在床邊。


糟了,忘記他身體不好了。


我慌忙起身,卻被一股拉力扯住衣擺。


陸西眠額上布滿冷汗,面色蒼白,聲音像繃緊的絲線。


「別走,先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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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直到門口傳來腳步聲,管家帶著人有條不紊地湧進來,我才從愣怔中回神。


解救了被陸西眠攥緊的衣擺,布料的褶皺顯示出他有多用力。


我擠開人群離去,腦海中卻忍不住回想他剛才說話的語氣。


不是命令,也不是別的什麼。


竟有些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的哀求。


我下意識撫上心口,感受到皮肉下的震顫,喃喃出聲:


「陸西眠……」


他為什麼會這樣對我?


不等我想出答案,手臂處傳來一股大力,狠狠一扯,我腳下一個踉跄失去平衡,直接被人扛抱了起來。


「你是誰?放開我!」


恐懼和驚駭隨著身體騰空而席卷,我捶打著身下人的後背,但都收效甚微,被對方塞進了不遠處的車子裡。


安全帶像繩索一樣扣上來,我終於看清對方的臉。


裴迦言。


他面色出人意料的平靜,但說的話卻叫人瞳孔緊縮。


「遙遙,你跟陸西眠睡了嗎?」


裴迦言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捻起我的衣領。


落在身上的視線那麼刺痛,我騰地漲紅了臉,手上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裴迦言!」


「看來是我猜錯了,也對,這才進去多久,陸西眠這種病秧子,應該也滿足不了你吧?」


裴迦言不怒反笑,嘴角弧度嘲諷。


我沒控制住,又打了他一下。


「夠了!」


裴迦言終於撕破了面具,露出自負桀骜的內裡。


「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林遙,我果然還是太慣著你了,不就是打過你一次,你也能記恨到現在?」


他攥著我的手腕傾身欺壓上來,我後背貼上椅背,儼然無處可躲。


疼痛從手腕向上攀爬,叫我不得不掙扎。


可裴迦言卻興奮起來,言語也變本加厲。


「遙遙多可憐啊,又笨又糊塗,你在我這裡也不過是個替身,還敢去勾搭陸家那位,你覺得他會要你嗎?」


裴迦言貼著我的耳廓,慢悠悠地下了定論。


「你配嗎?」


我驀地紅了眼。


往事在此刻如崩塌的雪山,兜頭將人淹沒。


焰火絢麗的海邊之夜,裴迦言借自己的生日百般討好,生生把我的驚慌失措變成心動。


那個時候我問他,這些都是為了我嗎。


裴迦言抱著我看星星,說是。


「我的遙遙,值得世上最好的。」


但現在,依舊是親密的距離,他吻過我耳畔的鬢發,字字輕柔。


「林遙,你不配。」


8


心動是一瞬間的春。


但心死,卻需要漫長時間結成冰霜。


眼前的一切變形凝結,豆大的淚珠忽地掉落,在衣服上濺開一朵猩紅的水花。


裴迦言回過神來,松開手,軟了語氣哄我。


「遙遙別哭,咱倆扯平了。」


我幾乎忍不住冷笑,一下就醒透了。


裴迦言隻是把我當個玩具,一個白月光不在時的替代。


但他太貪心,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長久陪伴的人也舍不得丟。


之前我不敢承認,是因為心裡始終抱有一絲期待。


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他不值得。


對他心動的我,真是瞎了眼。


自嘲和悔恨是吸進鼻腔的胡椒粉,我止不住的眼淚不是為了裴迦言,而是為了自己。


「遙遙,隻要你聽話,我不會不要你的。」


裴迦言捧著我的臉,輕聲解釋:


「不過你得明白,蘇苒對我來說很特別,你隻要不惹她生氣,其他的,除了名分,我都能給你。」


「我們就像之前一樣在一起,好不好?」


多麼高高在上,多麼自以為是。


是我給他的偏愛讓他這樣自負。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親手打碎。


「嗯,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鬧脾氣。」


我給出裴迦言最想要的可憐表情,懂事地示弱:「我想去給蘇苒姐姐道歉,可以嗎?」


裴迦言抬眸:「什麼?」


我扯出一個柔弱的笑,配合著眼淚,破碎又堅忍。


「我之所以傷害她,都是因為太愛你了。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也要因為愛你,而接受她。」


熄滅的手機屏幕裡隱藏了蘇苒的消息。


她催我赴約,迫不及待,是為了這場意外爛尾的交易。


卻也正好給了我機會,徹底切斷。


9


熟悉的包廂外,裴迦言迫不及待地便要推門,被我攔了下來。


「阿言,讓我自己進去吧。」


「畢竟是我們女生之間的對話,相信我一次,好嗎?」


我柔聲請求,裴迦言對我這副樣子很是受用,當即同意。


「遙遙,別再讓我失望了。」


他選擇去隔壁的空包廂等待,還不忘留下這句提醒。


我輕輕點頭:「放心吧,不會的。」


因為失望這個程度,根本不夠。


我要的,是他絕望……


推門進去的時候,心跳恍惚漏了一拍。


這樣的地方我來過很多次,不是做下酒的陪襯,就是懂事的背景板。


唯一一次出格,是陪蘇苒演戲。


而如今,音樂和酒氣全無,沒有喧鬧的舞臺,隻有陰涼空曠的幕後。


蘇苒抬頭看我,神色並不平靜。


「怎麼現在才來?」


她皺眉抱怨,但也不在乎我的答案,指尖從隨身包包裡夾起一張卡,遞給我。


「收好,立刻離開這裡。」


我沒接。


「怎麼?嫌不夠?」


「那倒不是。」我搖了搖頭,「蘇小姐一向大方,從來沒有虧待過我,隻是,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我想要的隻有一個。


「告訴我,我哥哥現在在哪?他怎麼樣了?」


蘇苒身形一頓,隨後用力甩了下手。


銀行卡撞到我衣襟上,又落下去,蘇苒才開口。


「等你離開這座城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


「……」


果然,又是這套說辭。


先前每一次聽到,我都會失落,唯有這次不同。


「蘇小姐!」


我忽地抓住她的手,嚇了蘇苒一跳。


「你幹什麼?放開我!」


她掙動手腕,被我死死按住,大聲哭訴:


「蘇小姐,我們之前約好的,隻要我聽你的話,你就會告訴我哥哥的下落。」


「你讓我扮演你的替身接近裴少爺,我去了,你又安排另一個人替代我,我也配合了。現在你回來了,要我退出,在宴會上潑你酒,我都做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告訴我?」


「求求你,告訴我哥哥在哪裡好不好,蘇小姐,我求你……」


說到後面,我聲淚俱下,語氣極盡委屈可憐。


隔壁包廂傳來一聲巨響,蘇苒顧不上在意,用力甩開了我。


後背撞上桌角,痛得我一時失聲。


蘇苒站在我身前,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寫滿了嫌惡。


「我已經說了,隻要你離開就能知道,你跟我發什麼瘋?」


她話音未落,便已經迫不及待地離開,似乎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高跟鞋踩踏地面,噔噔的聲音急切無序。


我看著蘇苒的背影,心中默數。


三,二,一。


「砰!」


裴迦言踹開了門。


10


「阿言?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苒被嚇得後退,失聲問道。


她猛地轉頭看向我:「是你做的……啊!」


後半句驟然變成尖叫。


裴迦言面無表情地從後面拽住她,用力甩向了一邊,接著走過來扶起我,說帶我走。


我愣住了。


裴迦言的反應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


他甚至沒有分給蘇苒一個眼神,更遑論其他。


包廂裡靜得讓人後背發麻,隻有裴迦言行動自如。


蘇苒出聲喊住他:「阿言,你什麼時候來的,你……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裴迦言這才停住。


「說什麼?」他冷笑了一聲,「你之前要走的時候,我說我會等你,可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原來一直都不信我。」


「那我們還有什麼好說?」


他把話輕輕拋了回去,換來的是蘇苒的反問。


「信你?」


蘇苒抬手指向我:「你看著她,想想為什麼她在這裡。」


「是,我是不應該送替身到你身邊,可上鉤的是你自己。」


「我甚至還找了另一個來替換她,結果呢?」


蘇苒失控地大喊:「你為了林遙當街攔車,鬧得滿城風雨,你去追她的時候在想什麼?」


「阿言,你回答我,你看見林遙的時候,還會想起我嗎?」


「你不會了。」


「我不會。」


短暫的停頓後,異口同聲的兩句話同時響起。


裴迦言一臉恍然醒悟的樣子,喃喃地重復道:


「我不會了……」


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漸漸變得堅定不移,執起我的手,深情剖白。


「遙遙,原來我早就喜歡你了,隻是你,隻有你。」


「你能再原諒我一次嗎?」


我終於從接連的錯愕中回過神,緩緩抽出了自己的手。


「不能。」


是沒聽明白,還是不願明白?


裴迦言的眼神總算如我所願地顫動起來,唇線也繃緊。


但還不夠。


「準確地說,是不用。」


「逢場作戲,虛情假意,我本來就是演的,不用當真。」


11


假的。


這話裴迦言也說過。


在他沉溺歡場,醉倒整夜的時候,在他膩味煩躁,尋找新刺激的時候。


有人問他,裴少聲勢浩大地追回一個女子,還以為是真愛,怎麼沒幾天就倦了?


裴迦言晃著酒杯,在鼓噪的音樂聲裡,笑得漫不經心。


「玩玩而已,你們倒是先當真了。」


他隨手攬過旁邊嬌媚的女子,在她頸間偷香廝磨。


裴迦言說,沒辦法。


「她最像苒苒,我舍不得放走。」


「可盡管如此,她也是假的。」


第一次聽到,如同鑼鼓在耳邊敲響,把我從夢中叫醒。


恍然反應過來,我竟然心動。


第二次,第三次。


無數次。


隻剩下輕嘲。


「假的,不、不是的……」


裴迦言也想起來了,他想反駁,但是他無從反駁。


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實。


「是嗎?」


蘇苒突然插嘴,諷刺道:「你要是沒有當真過,為什麼我叫人來替你的時候,你那麼難過?」


「那又如何?」


無視裴迦言倏地轉亮眼神,我厭倦地擺了擺手。


「就算有,也已經過去了,你們的感情債要怎麼算,我不想摻和,隻要告訴我哥哥的下落。」


蘇苒怒氣明顯,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強壓了下來。


「好,那我就告訴你。」


她挑眉輕笑,不祥的預感頓生,我下意識搖頭。


「等等!」


「你哥哥死了。」


「別說了!」


蘇苒的笑容裡有報復後的暢快,還有傲慢和不屑。


「林遙,你的哥哥林遠,已經死了。」


原來噩夢成真的感覺是這樣的。


一直以來的恐懼像是利劍,劃破縈繞在頭頂的烏雲,可沒有彩虹,看不到天空。


隻剩下濃鬱的黑暗。


如此殘酷。


12


我跟林遠是雙胞胎。


我是姐姐。


小的時候,媽媽帶著我們數星星,說爸爸不在身邊,是因為他去了很遙遠的地方。


後來沒多久,媽媽也走了。


我想,會不會是我們的名字不吉利。


林遙,林遠。


注定天各一方,無法避免分離的未來。


我抱著林遠哭,說我們改名吧。


「我怕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


林遠呸呸呸,說他有辦法。


「我們換換,我當哥哥,你當妹妹,這樣就不是遙遠了。」


「可是,可是遠遙也不近呀?」


我撇著嘴抹眼淚,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想佔便宜讓我喊你哥哥。」


林遠心虛地轉頭:「哪有。」


「你就有!」


「我沒有!」


林遠率先跑開,我不示弱地追上去。


再多眼淚也變成打鬧時的嬉笑。


他總是有這種魔力,能把陰霾趕走,好像跟他在一起,永遠都是晴天。


但他不在了。


蘇苒的話打破了我的自欺欺人。


是了,每次她拒絕告知時,我的沉默,不是因為裴迦言,也不是因為錢。


是因為我不敢追問。


我怕她說出來的,是我最不想聽到的結果。


寧願妥協,被她利用。


就這麼糊塗地逃避。


可現在,我終於清醒。


醞釀許久的陰雨驟然落下,凜冽又冰冷,砸在身上生疼。


「哥哥……」


林遠,我同意喊你哥哥了,所以不要鬧了,回來好不好?


雨水好像漫到大腿了,我驚慌地抬頭,卻不小心踩空了腳,跌進陰冷漆黑的漩渦裡,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啊!」


「怎麼了,怎麼了?」


一雙手抱住我,從沒有接觸過的懷抱,氣息和溫度都那麼陌生。


但唯有一點模糊的聲音,好似在哪裡聽過。


我伸長手去摸索,手腕墜下,似有千鈞重,哐的一聲悶響。


我睜開眼。


陸西眠皺著臉,表情比我還要迷糊地開口:


「你醒了,我們去床上吧……」


我:「……」


「你說什麼?」


13


沉默在此刻震耳欲聾。


我撐著手臂坐起來,水聲流動,緞子一樣拂過全身,我這才發現自己先前竟然是躺在浴缸裡。


而陸西眠則蜷縮在邊緣的臺面上,雙手抱著我的手腕,被我靜靜地盯了一會兒後,突然放開。


「你別多想,我沒看啊,我讓阿姨給你換的衣服。」


他看起來有些困倦,可說話的力氣還在。


「主要我想睡覺,但你淋了雨,不能著涼,所以我就趴在旁邊眯會兒……」


陸西眠打了個哈欠,聲音減弱。


他的頭緩緩低下去,竟沒收住勢頭,一下栽進了眼前的浴缸裡。


「喂!」


我慌忙接住他,下一秒驚訝地睜大眼。


因為太燙了。


陸西眠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發燒了。


真是最糟糕的發展。


我顧不得許多,匆忙跑出去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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