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算分手，我也要正大光明地以女朋友的身份，轟轟烈烈地分手！」

陸千夕沉默半晌：「好，我帶你進去。」

9

陸千夕也是 Z 大的學生。

不過他才讀大三。

而顧洺川已經研二。

本以為他對顧洺川不太熟，但他卻輕車熟路，直接帶我到了顧洺川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安靜得很，四五個人都在忙著手中的事。

顧洺川在操作實驗器具。

那個和他一起來糖水店的女生，走到顧洺川身邊觀看。

顧洺川眉頭緊皺，似乎是遇到了困難。

女生低聲說了幾句話。

顧洺川眉頭舒展，眼中冰雪消融，贊賞地看著她微笑。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眼神。

這一刻，我的心跌落深淵。

我看到了自己，和他們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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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顧洺川的世界，是我不懂的領域。

憤怒和難過被自卑取代。

但不甘依然無法消解。

「顧洺川！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的聲音打破了實驗室安靜的氛圍，每個人都轉頭看向我。

顧洺川脫下手套，大步走向我。

「你怎麼來了？」

顧洺川語氣平淡，臉上看不出情緒。

枯守一夜的委屈和憤怒復蘇，我大聲質問：「我是你女朋友，我來見你怎麼了？」

實驗室裡的人都一臉震驚，隨後開始小聲嘀咕。

「我嘞個去，驚天大瓜，糖水妹竟然是顧哥的女朋友。」

「我不信，洛溪學姐怎麼辦？我的川溪 CP 啊！」

……

顧洺川摘下眼鏡，語氣冷漠：「你在氣什麼？」

「顧洺川！你說要露營，我準備了一整天，你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我等了你一整夜。」

顧洺川平靜道：「手機丟了。」

我所有委屈像打在棉花上，他總是這樣，每一次吵架在他眼裡，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

那個女生走過來，肆無忌憚地用眼睛，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輕蔑地嘖了一聲：「顧洺川，你挑女朋友的眼光，可真一般。」

我走近幾步，站到她跟前，壓著怒火咬牙道：「你算哪根蔥，我們倆的事輪得到你插嘴？」

顧洺川看了她一眼，沒有反駁。拉著我的手，大步往前走，我被他帶得隻能踉跄前進。

離開實驗樓，我用力掙脫顧洺川的手。

「顧洺川，我和你談戀愛五年，被你藏了五年。我到底哪裡，讓你拿不出手？」

我捂著紅腫的手腕，含淚大吼：「你既然覺得我配不上你，當初為什麼要做我男朋友？」

顧洺川無奈道：「我什麼時候把你藏著掖著了？」

我氣憤道：「你從來不帶我見你的朋友。」

「你也沒說過，想見我的朋友們。」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拉開？你就是怕實驗室裡的人，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

顧洺川討厭在大庭廣眾下爭吵。

這裡是校園林蔭路，學生人來人往。

顧洺川明顯有些不自在，但依然壓抑著情緒道：「你情緒不穩，不適合在那溝通，實驗室都是貴重器材。」

「還有那個叫洛溪的女的，她諷刺我你聽不出來嗎？你為什麼不幫我？」

「桑夏，適可而止！」顧洺川冷眼看著我。

「洛溪是校辯論隊隊員，和她對上，你落不到一點好。」

10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顧洺川拽著我的胳膊，想把我拉走。

「顧洺川，你就是在偏袒她！我不走！不走！

「顧洺川，我要和你分手！」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擺動手臂，想從他手裡掙脫。

「啪。」

混亂間，我一巴掌甩在顧洺川臉上。

那張清俊的臉被我打得偏過去，冷白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一片。

顧洺川臉上看不出一絲怒意，但淺褐色瞳孔中透出刺骨的寒氣。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道：「桑夏，你鬧夠了嗎？！」

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滿心的憤怒煙消雲散。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竟然動手打了顧洺川。

我和他。

要完了。

顧洺川甩開我的手腕，連一個眼神也懶得再看我，邁開長腿徑直離開。

我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裡遊蕩。

一隻溫暖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桑夏，你怎麼了？你知道我喊了你多少聲嗎？」

我茫然抬頭，原來是陸千夕。

剛到教學樓門口時，他被老師叫走了。

「陸千夕，我這裡好難受。」

我捂住胸口，慢慢蹲下身，抱著膝蓋縮成一團，淚水再也壓不住，我肆無忌憚地痛哭出聲。

11

從學校回來後。

我和顧洺川陷入了冷戰。

晚上，他不再回家住。

我每天隨身帶著手機。

就算做糖水，也時刻把手機放在眼前，不敢錯過一條信息。

顧洺川已經連續一周，沒聯系我。

我甚至開始後悔。

那天如果不去學校找他。

就不會失手打他一巴掌。

顧洺川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

還被那麼多人看見了。

但我心裡還是有口氣下不去。

每次吵架，都是我先低頭。

為什麼他不能先哄我一次。

第十天。

顧洺川依然不理我。

我開始慌了。

他是真的要和我分手了嗎？

我無法想象沒有顧洺川的生活。

我從 18 歲到 23 歲，5 年中最苦最累的日子裡，顧洺川一直陪著我。

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我的新品，靈感來自夏日的烈陽。」

我挑選拍得最好的一張圖，發給顧洺川。

手機屏幕熄了又亮。

和顧洺川的聊天框，依然沒有新消息。

【明天有雨，上課記得帶傘。】

【隔壁的貓又來我店裡蹭空調了。】

……

我像以前一樣，每天和顧洺川分享生活中的點滴。

我鄙視自己像個舔狗。

但我舍不下他。

我愛顧洺川比他愛我多一百倍。

顧洺川不回消息的第十三天。

我依然失眠到深夜。

【顧洺川，我好想你。】

打完字，握著手機，我睜眼看著漆黑的天花板。

突然手機震動，微信提示音響。

我慌忙解鎖，顧洺川發來語音消息。

我忍不住心髒狂跳，甚至指尖在顫動。

「在鯨島，你來嗎？」

同時收到一張民宿定位圖。

「去，我明天就到。」

12

糖水店交給陸千夕打理。

他在我這裡打工四年，手藝已經和我毫無差別。

我訂了最早一班的飛機。

出發前，我給顧洺川拍了登機卡。

他沒回消息。

走出機場時。

我竟看到了顧洺川。

他一身黑色風衣，在接機人群中氣質超然，顧洺川摘下墨鏡，朝我抬手。

我飛奔著撲進他懷裡，貼著他的胸膛，我竟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顧洺川悶笑出聲：「見到我這麼激動。」

顧洺川接過我手中的行李箱，摟著我的腰，帶我上車。

這是我第一次和顧洺川旅行。

一路上我都沉浸在甜蜜中，想象著接下來幾天，我和他浪漫的旅行。

直到下車後，見到客棧小院裡坐著的那群人。

我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那是顧洺川的朋友們。

原來，這根本就不是我和顧洺川的旅行。

從他們的交談中。

我才知道。

顧洺川已經和他們玩了一周了。

再過幾天就準備返程。

原來。

我隻是他的臨時起意。

但想到顧洺川願意與我和好。

並且這次也光明正大地牽著我，把我帶到他的朋友們跟前。

我心裡也稍微舒服了些。

我微笑著朝他的朋友們打招呼。

他們疏離客氣地衝我點頭。

放下行李。

我獨自在顧洺川的房間休息。

13

直到天微微擦黑。

顧洺川喊我去小院裡吃燒烤。

有人在烤肉，有人在穿串。

見我過來。

烤肉的男生把刷子往我手中一塞道：「你是做餐飲的，手藝肯定比我好，這裡就交給你了。」

說完就擰著啤酒猛灌一口，笑著跑到朋友堆裡去吃肉。

我烤肉的速度，遠遠跟不上他們吃的速度。

等我烤完最後一盤肉。

小院裡除了兩個喝醉的男生，其他人都走了。

我心裡有些鬱悶，胃也隱隱作痛。

打顧洺川的電話，無人接聽。

我準備去路邊的藥店買點胃藥。

從客棧走到大馬路，要穿過一條漆黑的巷子。

沒走幾步，前面的拐角處，隱約傳來顧洺川和洛溪的聲音。

我心裡一跳，條件反射地躲在牆後。

「顧洺川，難道你真打算和一個地攤小妹結婚過一輩子？往後的日子裡你說加速粒子的絢麗，而她隻會和你聊今天菜價又上漲了。

「顧洺川，隻有我才懂你的世界。

「我從高中就愛和你爭第一，不是因為我好強。

「而是，我想讓你看到我。

「顧洺川，我喜歡你整整九年了！你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我呢？」

洛溪隱忍又悲傷的哭泣聲，在黑寂的巷子裡飄蕩。

顧洺川久久沒有回應。

我懸著的心落下來，用沉默表達拒絕是顧洺川最擅長的事。

我從拐角走出。

但眼前的一幕將我徹底打碎。

洛溪摟著顧洺川的腰，抬頭深情地望著顧洺川，她踮起腳尖吻住顧洺川的唇。

顧洺川的眼神晦暗不明。

見到我。

顧洺川退後一步，和洛溪拉開距離。

洛溪收斂住脆弱的表情，眼神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扭頭便走。

顧洺川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洺川，你叫我來鯨島，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出軌？」

人氣到極點後不是歇斯底裡，而是平靜到無力。

顧洺川走近，想牽我的手。

我轉身跑進黑暗中。

一直以來壓制在我心底的委屈和失望，像漫灌的洪水，將我徹底淹沒。

和他再多待一秒，我就會窒息。

我回去迅速收拾好行李，連夜打車去機場。

14

飛機降落滑行間，手機剛有信號。

未接電話 18 道，顧洺川 1 道，陸千夕 17 道。

我剛打算回撥給陸千夕，他的微信便跳出來。

【桑夏，奶奶病重，速來人民醫院。】

看到信息的一瞬間，巨大的恐慌籠罩住我。淚水奔湧而出，我顫抖的手卻解不開安全帶。

下飛機後，我不斷地催促司機再開快一點。

即使陸千夕安慰我說奶奶現在病情平緩，讓我路上注意安全。

我的心雖然惶恐不安，但卻還有一絲期待。

我趕到醫院後，見到奶奶臉色灰白地躺在床上，全身插滿管子的樣子。

我的心不斷下沉。

「奶奶。」我蹲在奶奶床邊，輕聲呼喚。

奶奶睜開眼，渾濁的眼中迸射出驚喜的光亮。

奶奶慈愛地應道：「哎，乖乖，你來啦。奶奶不中用了，又要害我的乖乖花錢。」

我強忍著淚水搖頭，握著奶奶的手貼在臉上。

「奶奶，你要長命百歲，永遠陪著我。」

奶奶努力抬頭，四下環顧後，試探道：

「小顧最近忙嗎？奶奶想見見他。」

我頓了一下，躲開奶奶的眼神，笑著點頭。

「奶奶，我叫他明天回來見您。」

沒說兩句話，奶奶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陸千夕一直守在床邊，他輕聲叫我，指指門外。

我明白他是有話想對我說。

跟著他走到樓梯口。

陸千夕紅了眼眶：「醫生說奶奶全身器官衰竭，隻有這兩天了。如果老人家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就盡量滿足她。」

我耳中轟地一下，響起尖銳爆鳴，整個人全身脫力，癱倒在地上。

陸千夕急忙拉住我，把我摟在懷裡，但我手腳無力，不停往下墜。

我聽不清陸千夕在說些什麼。

腦子裡隻有一個聲音：「未了的心願。」

15

我強撐一口氣，撥通顧洺川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急切地求他：「顧洺川，奶奶病危，求你買最快的航班回來見奶奶一面。」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顧洺川，一切都是我的錯，隻要你回來見奶奶一次，我給你道歉好嗎？」

我用最卑微的態度祈求他。

電話中傳來洛溪的聲音：「顧洺川，明天的行程可都安排好了，人病了就找醫生呀，你又不是醫生，回去能幹嘛？」

我哀泣道：「顧洺川，求你了……」

「桑夏，你該知道，我現在回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顧洺川冷漠的聲音，擊碎了我心中最後一絲念想。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這段感情，全心全意地付出所有愛。

在一起五年，我以為他對我多少也有些情分。

這一刻我才明白。

對顧洺川而言。

我隻是他打發無聊生活而養的一隻寵物。

沒有人會對寵物的喜怒哀樂上心。

我抬起手，用力擦掉那些讓我視線模糊的眼淚。

但洶湧的淚水，卻無論如何也擦不盡。

16

第二天沒有見到顧洺川，奶奶像是明白了什麼，再也不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