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訂婚後，男友對我的態度忽然變了。

他讓我上交工資，美其名曰：「咱倆的錢得共同管理，因為你花錢太大手大腳了。」

他開始對我的穿著品頭論足，不允許我穿短於膝蓋的裙子或者短褲。

還告訴我，婚後起碼要生兩個孩子。

至少要有一個男孩。

必要時，讓我在家帶孩子，他每個月可以勉為其難給我 1500 塊生活費。

他不知道，他每發表一次爹味感言，我就在心裡追加 10 萬彩禮。

後來，我告訴他：「不好意思，彩禮加到 500 萬了，請支付一下。」

他跳著腳說：「你瘋了吧！你以為你是天仙嗎？」

我鄙夷地看著他：「你不是還把自己當成土皇帝了嗎？」

1

訂婚宴結束後，和男友一起開車回上海的路上，他卻拐道載我回他老家祖墳祭祖。

我很生氣：

「你為什麼自作主張！咱倆隻是訂婚，不需要去祭拜你祖宗吧？」

他嚴肅地說：「宋唯，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是個傳統的人。對我來說，訂婚和結婚沒太大區別，你已經是我們周家的媳婦了。作為我們周家的一分子，和我一起拜祭祖宗，是你應該做的。」

我要求他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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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著急回上海，我還有重要的工作要談，你別耽誤我的時間。」

他卻說我：「你別胡鬧了。」

我急了：「什麼叫我胡鬧？為了這次訂婚，我已經請了五天假了。我的項目到了關鍵收尾時刻。這項目我跟了半年了，總不能讓別人摘了勝利果實吧？」

「我都已經跟我爸媽說好了，他們早就回去等著了。我自己去的話，怎麼解釋？剛訂婚的兒媳婦，不願意來祭拜我們周家的祖宗？你覺得這說得過去嗎？

「整天都是你的項目，你的工作！宋唯，你是一個要結婚的人了！你的腦子裡隻有你的工作嗎？你是一個要結婚的人了。我沒想到，你這麼不懂事！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還是我認識的周放嗎？

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

隻是我不了解？

「停車！」

周放踩了剎車，停在路邊：

「宋唯，你今天非要讓我難堪嗎？」

我壓著氣，跟他講道理：

「我們隻是訂婚，訂婚不代表結婚。我還不是你家的兒媳婦，用不著去見你的祖宗們。再說，等明年結婚以後，有的是時間，非要今天嗎？我晚上還約了人談事。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周放的臉色也很難看：

「宋唯，今天你是不是非得回上海？」

「是。」

他嘆了口氣，打開了車門鎖。

看著另一邊，不再說話。

這是一個通往鄉下的陌生路口。

我根本不認識路。

我堵著氣下了車，他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2

我叫了滴滴，等了一個小時，車才來。

到上海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跟客戶約好的時間，我遲到了半個小時。

好在對方今天心情不錯，工作談得還算順利。

回到住處，已經十一點鍾了。

我衝了個澡，拖著疲憊ṭū⁻的身軀剛剛躺到床上，就收到了周放的語音通話申請。

一上來，就是質問的語氣：

「宋唯，我等到了現在，都沒等到你的道歉。你不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嗎？」

「道歉？我為什Ŧű⁷麼要道歉？就因為我沒跟你回老家拜你祖宗？」

「你還知道啊。因為你沒跟我回老家，我家裡人已經有些不高興了。這次，是我幫你做了掩護，下次，不能再這樣任性了。」

我白眼翻地老高。

我都不屑地說，這訂婚宴，本來兩家人坐一塊兒，吃個飯走個過場就行了。

他家竟然來了五桌親戚，連吃帶拿，一點都不客氣。

關鍵是，我都不認識他們。

一場訂婚宴，都被他們吃出了結婚酒席的感覺。

他繼續發牢騷：

「我們明年五一就要結婚了。現在也就還有七個月的時間。又要準備婚禮，又要裝修房子，有很多事情的。

「我建議你跟你們領導說說，換一個沒那麼忙的職位。等結婚以後……」

我徹底怒了，掛斷了通話。

可想想又生氣，便發了一段語音過去：

「你把我獨自放在荒郊野外，你怎麼不道歉？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未婚妻的？你的祖宗們就是這麼教育你的嗎？還有，我已經跟你明確過了，我們隻是訂婚，沒有結婚。還沒到非要去見你祖宗的地步！」

我太生氣了，不想聽到他任何回復，幹脆把他拉黑了。

本來已經很累了，可因為生氣，天快亮了才將將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又要起大早爬起來趕去公司。

好在，忙碌的工作讓我沒時間去想這些糟心事。

3

我跟周放有三天沒有聯系了。

我主要是因為工作忙，忙著項目收尾。

他？大概還在鬧脾氣。

第四天的時候，他到我公司樓下找我。

我想著大家都是三十來歲的成年人，也已經訂了婚，沒必要像小年輕一樣鬧別扭，便順勢下了臺階。

我們一起吃了飯，逛了商場。

我還給自己即將到來的生日，買了一條 8000 塊錢的項鏈。

一直都沒提幾天前讓雙方生氣的話題。

沒想到，在送我到我家樓下的時候，他忽然說：

「宋唯，我這幾天想了想，覺得你應該把你的工資給我保管。我覺得你有點太大手大腳了。我們結婚後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你這樣，存不下錢的。」

我：「嗯？我的錢為什麼給你？」

「我剛剛說過了，你對錢沒有計劃。隨隨便便就花了小一萬，隻為買一個根本不值這個價的項鏈。雖然你工資不低，可是也禁不住這樣花啊！你工作時間也不短了，想必也沒什麼儲存吧？沒關系，過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可以從現在開始，把你的錢交給我，我來保管。」

我的嘴不自覺地張大了。

他還在滔滔不絕地教育我：

「一個女人結婚前再怎麼鋪張浪費，結了婚都得要學會過日子。我們年紀也不小了，結了婚，馬上就面臨要孩子的問題。在上海，養育一個孩子是很費錢的。如果不計劃著花錢，那怎麼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呢？」

「等一下。」我說，「我花的是我自己賺的錢，給我自己買的生日禮物啊。這有什麼問題嗎？我一個月賺好幾萬，現在沒結婚，沒生孩子。一年給我自己買一份生日禮物，還過分了？難道我賺了錢，還不能給自己花？」

這簡直是我近幾年聽過的最離譜的笑話。

周放依舊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不是不讓你花，是讓你省著點花。我們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越是到了這種日子，越是應該回報母親。而不是隻圖自己享樂……」

我伸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行了，行了。天不早了，你趕緊走吧。我頭疼，不送了。」

我轉身上樓，那股唐僧一樣念經的聲音，終於消失在了身後。

此刻，我才意識到。

我跟周放，三觀不合！

根本不是一路人！

4

我跟周放是相親認識的。

我倆是老鄉，同在上海打拼。

他博士畢業後，留校任教。我在外企當牛馬。

他工作穩定，我收入高。

他是長輩眼中很喜歡的那一類人，況且外貌也過得去，沒有禿頂，沒有發福，還酷愛健身。

我爸媽對他很滿意。

他見我第一面就對我入迷了，因為我融入了上海洋氣的社會，拿得出手，讓他在學院派同事們面前很面子。

我們倆談了不到一年，家裡就催了。

他三十有二，我也馬上三十了。

年初回老家，Ṱű̂ₒ見到他爸媽時，他們說：「你們倆了解的時間也不短了，趕緊結婚吧。小宋啊，找個時間，帶你父母來，我們見個面。有什麼要求可以提一提呀。」

後來他媽又補充說：「我們家是普通工薪階層。我們家周放這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的。他在高校工作，未來會越來越吃香的。現在嘛，才剛起步。不過你放心，咱們老家的房子是早就準備好的。等你們訂了婚，就開始裝修。」

他媽還說：「上海的房子那麼貴，外地人哪買得起喲？不過周放他們學校排隊給老師分房子呢。等到他職稱上去了，你們就有免費的房子住了。多好呀，是吧？」

這話裡話外不就是說，他們家沒錢，彩禮給不了太多嘛。

房子有，隻不過在老家。

想要上海有房，就得等！

5

我的收入是周放的好幾倍。

但我媽那個熟人給我介紹的時候，還是把周放放在了更高的位置上。

他們家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說周放未來會成為教授，甚至院士，受人愛戴。

而我現在賺的就是年輕的錢。

到了三十五以後，很難在私企立足，遲早會被淘汰。

趁著還不算太晚，趕緊找棵大樹傍上。

當初答應跟周放見面，也不過是應付。

後來他本人表現得比較得體，我漸漸地改變了當初應付的心態。

和他正兒八經談起了戀愛。

我爸媽一直告誡我的是，不要隻看錢，主要還是看人品。

周放這個人一路考進名校，讀到博士，又留校了。

他能取得這些成績，在很多人看來，是個踏實努力的人。

在外企工作這些年，我見識過不少所謂的精英。

穿著定制的西服，戴著昂貴的手表，不管已婚未婚，都喜歡跟你調情。

我可以像他們一樣努力賺錢，卻不能像他們那樣到處濫情。

所以，我骨子裡還是喜歡專一且穩重的人。

我和周放談戀愛這段時間，他對我不錯。

沒有我的允許，不做越矩行為。

約會時，主動買單，不管順不順路，都會先送我回家，再往相反的方向回學校宿舍。

跟他相處起來，還算舒服。

所以當提到要結婚的時候，我並不排斥。

我隻是象徵性地要了五萬彩禮。

我是獨生女，我家隻會陪更多的嫁妝。

按照習俗，我倆先訂了婚，計劃明年五一結婚。

隻是沒想到，訂婚之後，卻出現了觀念上的分歧。

6

到家後，我越想周放說的話，心裡越不痛快。

又後悔沒有當場罵他一頓。

我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生氣的時候就說不出話來，之後又會後悔自己表現不到位。

等回過頭來，再想罵，那個氣氛又過去了。

我真恨我自己。

好在，這隻是訂婚，還有沒有結婚，還有回旋的餘地。

雖然這點小事不至於鬧著退婚，但也足以讓我心中警鈴大起。

我要探探他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第二天早上，他的消息就又發過來了：

【我昨晚給你的意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給他回：【不同意。】

【你為什麼不同意？我這也是為你好，為了咱們以後的家庭好啊。】

【因為我有一個更好方案，家庭是兩個人共同創建的。夫妻雙方應該共同維護，我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建一個聯名卡，每個月各往裡面打 2 萬塊錢。誰都不許花，存著。這樣，對你我都公平。並且每個月存 4 萬，對於一個家庭來說，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你說呢？】

一直到我下班，這條消息，他都沒有回復。

因為他一個月都賺不到兩萬，更不要說存兩萬了。

他讀的是一個很冷門的專業，非常不好就業。

現在，他在他們那個學校還隻是個講師，也沒有什麼有油水的項目讓他參加，除了點基本工資和課時費，收入在上海來說，其實偏低。

唯一跟老家人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身份——大學老師。

可這個身份讓他在老家的相親市場極具優勢。

而我，月收入是他的幾倍，剛到三十，就被那些體制內的人嫌棄得不行。

男人跟女人的差距，就是這麼明顯。

7

這天是我的生日，我和周放兩周前就訂好了一家米其林餐廳。

因為這個插曲，他一直沒回我的消息。

我也不想上趕著問，自己先去了飯店。

可我都等了快一個小時了，他還沒來，以前他從沒有遲到過。

我心想：不會吧，這就受打擊了？

不再管他，自己點菜。

剛點完菜，他來了，什麼禮物都沒準備，也沒說任何抱歉的話。

見我穿的是露背短裙，皺著眉，說：「你穿得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站在一旁的女服務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毫無察覺。

服務員問我：「女士，今天店裡給過生日的顧客準備了糕點，您需要來一份嗎？吃完心情會很好。」

我朝她含笑點頭：「謝謝。」

我不想跟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吵，沒接他的話茬。

周放卻抓著不放，繼續說：「這條裙子之前沒見你穿過。」

「嗯，新買的。我覺得很好看，也沒什麼不妥。」

「宋唯，過了今天，你就滿 30 周歲了。我們也要結婚了，我認為你應該穩重些。」

我皺眉：「我怎麼不穩重了？就因為這條裙子？」

我因為有氣，音量不自覺就提高了。

旁邊有人看過來，他壓低了聲音說：「你能不能小點聲，這光彩嗎？」

「怎麼就不光彩了？我以前的衣服有的比這件還要短，你怎麼沒說？」

他抬眼瞥了我一下：

「你現在說也不晚。宋唯，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自己的怒氣：

「周放，你非要選在今天我生日跟我吵架，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隻是提醒了你的衣著不合適，沒跟你吵架。現在咄咄逼人的是你。」

此時，周放姿態反倒放輕松了，他絲毫沒意識到我生氣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