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弟媳在一旁陰陽怪氣。

「寶啊，你姑姑金貴得很，生咱們氣呢，吃獨食呢，咱可不能學，你要喝，找奶奶給你燉哈！」

他兒子不幹，我也不給。

於是我在收拾垃圾的時候，當著他的面丟進了垃圾桶。

「是啊，自己想吃的東西要自己努力掙，吃別人的那是乞丐，叫花子！」

侄子跑過來，對我吐口水。

我揚起手就是兩巴掌。

他居然咒罵。

「怎麼沒摔死呢！她就是活該。」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拎著他就放到案板上。

嘴角上揚，露出八顆牙齒。

「我現在劃你一刀，你也是活該！」

手起刀落，砰的巨響，木菜板成了兩瓣。

七歲的男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

就這樣發了一次瘋，總算是安逸了幾天。

年初一，還沒六點，我媽狂敲我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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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氣怒衝衝。

「幹嘛，有病嗎？」

可開門，我媽端著兩碗紅糖雞蛋。

老家的習俗。

歉意湧上心頭。

有些感慨。

年初一的紅糖雞蛋，媽媽煮了三十二年。

和她嫁進趙家年頭一樣。

從小不受媽媽重視，結婚後又被婆婆排擠。

甚至主動擔起奶奶的養老責任，隻為了想讓奶奶都多愛她一點。

我的媽媽，其實也是一個缺愛的可憐人。

6

吃過了雞蛋，女兒還沒醒。

我去廚房忙活早飯。

可早飯做完，女兒還沒動靜。

我連忙去看，卻發現額頭燙得嚇人！

「車鑰匙給我，倩倩發燒了，我得帶她去醫院。」

「你打車去唄，我待會得用呢，你這不是耽誤我的事嗎？」

弟弟滿臉不情願。

「我的車我用用犯法嗎？」

「不犯法，但是你這樣不道德！」

？？？

車是我買的，保險我買的，就連油卡我都不知道往裡頭充了多少錢！

「鑰匙！初一根本打不到車，我先送她去醫院，事要有輕重緩急！」

「對啊，事有輕重緩急，我的事就是最急的，我下午可是去談合作，談成了下半輩子就吃喝不愁了！你也知道初一打不著車，那我等下怎麼出門，再說了，她的手根本沒事！手術前醫生就說了，也不會影響她以後基本生活，就你非大過年的給她手術！」

我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我媽連忙拉住我，出面讓他把鑰匙給我。

從小到大，媽媽少有站在我這邊的。

突然就有些想哭。

直到醫生的診斷說出來，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不過請您放心，現在初步懷疑，而且就算確診，也不一樣是最糟糕的情況。」

我一向將事情打算成最壞的結果。

底線夠低，就越能承受後果，於是問醫生。

「那，最壞的情況？」

「如果確診，你至少要準備五十萬到一百萬！最壞嘛，人財兩空。」

7

「都幾點了，家裡這麼一大群都餓著呢，你還不回來做飯！大過年的，把親戚晾在家裡，就在醫院混過去嗎？你也是不嫌晦氣！」

女兒傷口還在處理，家裡打來電話。

我懶得搭理。

「既然嫌我們晦氣，你們自己做，我們今天晚上不回來吃，不給你們添晦氣！」

「那你幹脆別回來了！我就是白生了你這麼個女兒！」

電話那頭的語氣與送雞蛋時，判若兩人。

我心力交瘁。

正好醫生出來，女兒已經退燒，可以等過完年，到大城市再去看看。

如果真的確診，勢必是一筆很大的費用。

家裡的無底洞，不能再往裡填錢了。

最好，能鬧得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一個計劃，在慢慢生成。

我打電話給了經常訂菜的熟人，求他幫忙加錢訂了些菜。

我和菜同時到達。

安頓好女兒後，我提著菜進了廚房。

我媽冷嘲熱諷。

「這是誰呀？還知道回家啊，沒半點規矩！」

說完轉身進了廚房忙活。

沒多久，體制內工作的舅舅姍姍來遲。

剛坐下沒幾分鍾，就扯著我媽聊天。

「姐，你跟青青說聲，把這房子賣給我唄，我家小的要上高中了，這片區高中最好，我都打點好了，就剩入學資格了。」

雖然前夫不是個東西，出軌離婚。

但我們是相親，我算是被我媽賣給他的。

和平離婚後，他還把房子給我了。

這幾年拆遷發展，規劃進了學區房，那一塊最好教育資源。

我提著刀就衝出了廚房。

「滾！」

8

我有些控制不住聲音。

這借出去容易。

可過兩年女兒到了上一年級的年級，要不回來怎麼辦。

我揮舞著菜刀。

「打主意都打到我這來了？欺負我們孤兒寡女嗎！我女兒還沒死呢！」

事已至此，我說話也沒了顧忌。

我媽連忙把她親愛的弟弟護在身後。

「你看你這是說的是什麼話，你舅舅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孤兒寡母的，拿了錢日子也好過點……」

提到錢，我有一絲動搖。

醫生的話一次次回蕩在我的耳邊。

舅舅一看有人護在身前，被嚇得慘白的臉立刻恢復。

「對對對，舅舅啊就是這麼個意思，你們兩個女的，要房子也沒什麼用，我出五十萬，立馬到賬！

「況且，人吶，不能光看這點眼前，我大概快轉到這邊來了，你這邊不配合，到時候倩倩的學能不能上，還是個問題！」

我像春季裡遍地飄落的楊柳絮，被風卷成一團，星火瞬間爆發。

「女的怎麼了？女的怎麼就不配有房子了！老子這套房子是要給倩倩做嫁妝的，誰都不準打主意！」

表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從書房閃現。

「我跟你說，我爸現在大小也是個官兒，求他辦事的人可排著隊呢，人家都是提著東西上門求，那東西，檔次可高，你見都沒見過，你可是頭一個我爸提東西上門的！我們家找你，是給你機會，我爸現在的人情，可不是誰都拿的！」

即將上高中的表弟也幫腔。

「你信不信我爸一句話，斷了你丫頭的讀書路，讓你什麼都沒有！」

我把刀直接朝從他們倆中間扔過去。

「臉皮可真厚，收受賄賂都能這麼光明正大地說了嗎，這麼厲害，這麼不自己解決學籍學區的事呢！」

我媽衝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你翅膀硬了是吧，敢拿刀丟人了，萬一傷到你兩個弟弟怎麼辦，那是你親弟弟！」

「他們要是我親弟弟，你們科室亂倫！」。

她無語，往地上一坐，聲淚俱下。

「當初就是先生了你，我受盡了你奶奶多少白眼！剛生下你，病得起都起不來，都沒人管我，差點就病死在床上了！多虧了你舅舅幫襯……」

我徑直越過她去撿刀。

「這些苦難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要生我，不是我要的，舅舅照顧你，是弟弟對姐姐的情分，你欠的該你還，幹我什麼事！」

說完我就進了廚房，開始剁起了大棒骨。

9

菜端上桌，他們一動不動。

盛好飯，拿走我和我女兒的份後。

他們才入座。

我徑直回到了房間。

外面的歡聲笑語，和我的心情，倩倩的遭遇顯得格格不入。?

可是。

「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一陣陣的慘叫從客廳傳來。

八個熱菜四個冷菜，兩個火鍋，一個湯鍋。

色香俱全，但是味嘛！

排骨玉米湯是酸的，豬蹄是魔鬼辣的，冷菜涼菜是糖拌的。

沒有一個菜是正常的。

「趙青唯，你瘋了嗎？」

媽媽激烈地拍打我的房門。

他們站在我的門口，一句接一句地罵。

「啊啊啊，好辣好辣，喝的喝的！」

趙唯親張揚的聲音響起。

我都能想象出他說這句話時張牙舞爪的表情。

「媽，你快來看，姐姐太過分了！」

其實沒什麼過分的。

我隻不過是把冰箱裡所有的飲料都倒掉了。

再把飲用水全部倒掉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想向菩薩懺悔，浪費食物，浪費水資源可恥。

「信女願從此供奉，隻求菩薩原諒我此次妄舉，保佑女兒，平安喜樂長大。」

外面吵吵鬧鬧，我們和和美美。?

我打開投影儀，連上音響，聲音開到最大。

和倩倩一人一個耳機。

酒足飯飽之後，我女兒睡著了之後，我才打開房門。

所以他們正圍在桌子上挑挑揀揀。

皺著眉頭，滿臉鄙夷嫌棄地吃飯。

「喲，還知道出來呀，自己在裡頭吃香的喝辣的，特意來看看我們？」

「為什麼不能出來？我做的飯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們吃不慣，自己做呀。」

有個親戚瞬間坐不住了，拿起一個瓷盤就往地上摔。

「我們是專門來做客給你女兒過生日的！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沒家教的死丫頭，怪不得段棋不要你，你活該！」

我媽也把筷子一砸，開始嘟囔。

「你是反了天了是不是，在外頭受了氣，在家裡發！長輩們都是把倩倩當親孫女才來給她過生日，你能不能懂點事！」

「我所有的氣都是在這個家裡受的！都是你們給的！」

我媽一聽，直接把飯碗朝我砸了過來。

砰的一聲。

很大。

樓板都震動了一下。

此刻，我隻慶幸女兒戴了耳塞和耳罩。

這個門也還算隔音。

剛吃的藥裡面有安神作用。

所以此時此刻的這些動靜不足以把她鬧醒。

我直接走上去。

端起三鍋湯砸了，濺得她們滿身都湯漬。

「那麼嫌棄，那別吃了！我這是給人吃的，你們不配！」

「你發什麼瘋！」

我媽結結實實給了我一巴掌。

我歇斯底裡。

「對！我就是瘋了！倩倩病了！就是因為你們全部都圍著侄子轉，害我女兒被砸，激發了病症！你們，還有你們，都是罪魁禍首！你們不是很有家教嗎？不是都把倩倩當親孫女嗎？她的病至少要一百萬，我也不要你們多出，一人十萬，現金轉賬都行，誰先來！」

我拿出手機到收款界面，伸到我媽面前。

「您這個最親的親姥姥當個表率吧！」

她嗤笑了一聲。

「確實瘋了，還會撒謊了！」

沒有人信。

我吼得精疲力竭，頹廢模樣肉眼可見。

可他們絲毫不信！

「報應！活該！」

我沒聽清是從哪傳來的四個字。

好像天旋地轉，一口氣上不來，難受得很。

「攤上你這麼媽，死了倒好了！」

我還是沒聽見從來傳來這句話。

但我的氣需要找個出口！

我開始砸東西。

桌子上的碗盤，茶幾上的煙灰缸，果盤，水杯。

廚房裡的鍋。

滿地都是碎瓷片。

整個屋子一片狼藉

像極了我當下稀碎又亂糟糟的心。

隻剩下房間，是最後的淨土。

10

年初二早飯後，一夜未歸的弟弟回來了。

伸手就是要錢。

媽媽一邊拿錢，一邊囑咐。

「兒啊，家裡沒多少錢了，你少打點牌！一夜兩萬可遭不住！」

我一聽，下意識接話。

「什麼牌能一晚上輸兩萬，這明明就是賭博……」

我媽立馬咋咋呼呼。

「什麼賭博？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容易過個年，他出去打點牌，礙著你的眼了，還沒用你的錢呢，你就開始教育起我們來了？！」

趙唯親拿了錢，立馬就出了門，連自己懷孕的老婆和七歲的兒子瞧都沒瞧一眼。

但一個小時後，我被召喚到了沙發上。

舅媽要給我介紹相親。

「我這兒有個人啊，老實，家裡自己做點小生意，條件也還不錯，家裡面有個兒子，已經要考大學了。也不用你操心，嫁過去就隻當富太太，萬事不用管，也不缺錢花。」

我媽接著話頭。

「真的假的？兒子？大學？二婚啊？」

我努力無視她們眼中刻意的一唱一和。

舅媽吐出瓜子皮。

「害，三婚了，二婚的小姑娘沒剩下一兒半女，沒兩年就離了！那姑娘啊，就是沒個享福的命。生不出孩子，沒辦法！青青啊，也別嫌棄人家是個三婚，可人家家裡條件還可以，你拖著個女兒。現在還要這麼多前治病，你不要再嫌棄了，挑挑揀揀就沒有人要啦。」

我騰地站起來。

「沒人要就孤獨終老，我可不想再把自己賣一次了！」

其實我聽見了她們密謀的過程，我媽從我這裡要去的錢快沒了，想再敲我一筆彩禮錢。

我存了心思，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