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稍有不如意，便拿著鞭子抽我，或者把我關進柴房裡不讓我吃喝。

 

直到她氣消為止。

 

薛姨娘天性軟弱，她隻會教我，不要得罪嫡母跟沈珍珠。

 

所以，我的性格隱忍，從來對任何東西都不敢爭搶。

 

現在，死都死過一次，什麼我忍不了。

 

「我自小養在母親那，你是說母親沒教好。」

 

「頂嘴。」

 

她抬手又想給我耳光，我立刻攥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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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忘了，我跟太子大婚將近，臉上留了痕跡，到時候太子問起來，是要說嫡姐為難我，會不會讓他覺得，嫡姐不把皇家放在眼中。」

 

馬夫說到了，我甩開她的手。

 

14

 

宮宴上，沈珍珠因被江澄錦退婚的事，一直被嘲笑。

 

她桌子下的手，都快擰成麻花，看著我的目光裡，恨意越發明顯。

 

我微微低下頭，有些興奮。

 

她可能很快就要給我遞上親手解決她的那把刀。

 

我去小解時，身後有人跟著我，沙場上的六年，我的耳力極佳。

 

這人一直保持著勻速跟在我的身後。

 

我故意繞了路，他還在，等到僻靜之地時。

 

他衝了上來，將我撲倒在了牆上。

 

「沈小姐，我心悅你已久。」

 

說著就想要撕扯我的衣裳，我提膝踹在了他的下體。

 

他痛得倒在了地上，三兩下就將他綁在了樹上。

 

「什麼人找你來？你是誰？」

 

我沒動他，既然能進宮宴，多少應該有些身份。

 

「不是你給我傳話，要我與你私會，我是太子表哥，你不能動我，跟了我，我娶你為正妻，比做太子良娣好。」

 

對方用的傳話，就是不想留下把柄，「記得跟你傳話的人。

 

「宮裡這麼多人，哪能都找來。

 

「不要急，既然有人找你來，等會兒應該會有場抓奸大戲。」

 

果真，話音未落。

 

就有一群人來到我這個地方。

 

皇上為首，太子還有群臣跟貴女們都來了。

 

「不堪入目。」

 

「剛許配給太子就幹出這種事。」

 

沈珍珠站在人後，看著我被千夫所指，拼命壓著嘴角。

 

皇上問我：「你對這事有何解釋？」

 

「我們衣裳完好，如若不信，可找人驗身，有人想構陷我。」

 

皇上找了宮裡的嬤嬤給我驗身，證明了我的清白。

 

我給宋子鈺遞上眼神，他立刻心領神會：「父皇，看來宮裡有不安分的人，想誣陷表兄跟南嫣。」

 

綁著的人，也大呼冤枉，是有人給他假信號，引他來。

 

「把所有人都叫來，讓沈奕認人。」

 

宮裡今晚當值的太監宮女都被叫來。

 

沈奕看了又看，未看到一個人，是引他之人。

 

我站出來說：「皇上，既然對方要為難我，不一定會用宮裡的人，定會用自己的心腹。」

 

此話一出，我看到了沈珍珠臉色白了。

 

「那就將今晚跟著進宮宴的下人，都喊來。」

 

沈珍珠的婢女青蘭直接被嚇得跪在了地上。

 

「皇上饒命，我也不想，是小姐逼我，她說隻要毀了二小姐的清白，就給我百兩白銀，我就是給人傳個話。」

 

「你怎麼能夠誣陷我，你是記恨二小姐將你要給娘治病的銀子克扣了，才會故意陷害她，對不對？」

 

這話，我又不是她的主子，克扣她哪門子的錢。

 

提到娘，是想要親人逼她頂罪。

 

我提點她：「欺君可也是大罪，禍及家人。」

 

青蘭哭得停不下來，一直磕頭：「是小姐指使，不然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皇上：「好好的宴會，被毀了，丫鬟杖打五十，沈家嫡女念在初犯，受害的又是你家次女，杖打二十，沈愛卿就帶回去好好管教。」

 

爹跪在地上，連聲謝主隆恩。

 

看著沈珍珠的眸子都恨不得要殺人。

 

鬧出這樣的事，就算皇上念在沈家不追究，也會淪為整個京都的笑柄。

 

15

 

沈珍珠是個嬌滴滴的小姐，二十大板就陷入昏迷，回到沈府，就被禁足。

 

但是她的名聲已經在京都臭得不能再臭。

 

爹回來，就教訓了一番嫡母，說她教出來的好女兒。

 

讓他成了整個京都的笑話，哪有臉上朝見同僚。

 

因此，嫡母被冷落，連掌家的大權都沒了，整日以淚洗面。

 

薛姨娘因為我的緣故，衣食住行都越發好，爹見她的面都多了。

 

她對著我才露出笑臉，誇我：「好在我生了個好女兒。」

 

我與她之間，終究感情淡薄。

 

我隻是淡淡地抽回手：「趁著得寵，多為自己謀算，就算你再聽沈餘氏的話，她也不會把你當自己人，隻當你是奴婢。」

 

沒幾天，院子裡就傳出沈珍珠瘋了的消息。

 

她說，她才是太子妃，是正妃，才不是什麼小小良娣。

 

一會兒又說江澄錦是愛她，為了她去鎮守邊關，為了她寧願讓我死。

 

所有人都當她是失心瘋。

 

隻有我知道，不是。

 

是她也回來了。

 

那，這一切更是她應得的。

 

前世，她找我回沈府，薛姨娘親手端給我的那碗湯裡，放了藥。

 

才會讓我回去看到匣子時，反應那麼大。

 

她一心想要我死。

 

就算我上輩子的人生，成了她的犧牲品。

 

這輩子，因為我擋了她的路。

 

她就不惜弄出毀人清白，這麼惡毒的事。

 

我對父親說：「找個大夫給姐姐看看。」

 

「讓薛姨娘看著辦，你馬上大婚，別操心別的事。」

 

大夫最後還是我找的，日日替她針灸救治。

 

可她又不是真瘋。

 

16

 

成婚當日。

 

江澄錦穿著一身紫袍，當街提刀搶親。

 

他帶人攔住了我的婚轎，面容比起早前憔悴不少。

 

他的眸光裡滿是祈求：「南嫣，跟我走。」

 

「瘋了，竟然敢搶太子的親，這可是犯上啊。」

 

「早就聽聞他說喜歡沈南嫣，為此甚至退了沈珍珠的婚事。」

 

「人不喜歡他，用強也沒用，何況這可是太子啊。」

 

宋子鈺一襲紅衣，騎在馬上，發帶飄揚，他有些驚愕地看著江澄錦。

 

「你搶孤的婚事，是不是不想要項上人頭。」

 

江澄錦赤紅著眼，對上宋子鈺：「你不該喜歡她。」

 

宋子鈺：「現在走，我可以當成什麼都未發生過。」

 

「南嫣，我錯了，我後悔了，你是不是也回來了？」

 

我聽到他的聲音裡，帶著沙啞，很悲愴，很痛苦，帶著顫抖。

 

他說：「南嫣，當我帶著千年人參回去，知道你死的時候，我痛不欲生，原來人真的可以一夜白頭，我恨不得也死在那一刻，是從未體會過的肝腸寸斷，心就像是被放在烙鐵上反復炙烤，痛不欲生。」

 

他果然也回來了，說的是上輩子，我並沒有任何波瀾。

 

早在我死的那一天，我對他就心死。

 

孩子死了，他來奶了。

 

他的後悔，於我來說，沒任何益處。

 

隻有自我感動的可笑。

 

「南嫣，我從來不知道沒有你的屋子會那麼孤寂跟讓我恐懼，我企圖尋找關於你的任何物件，來慰藉，可我發現，少得可憐，我夜夜睡不著，我求遍了古寺，隻求你能回來。」

 

我曾經送過他不少的物件。

 

他的及冠禮，我也費盡心思給他鏽了個荷包。

 

他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吧。

 

而沈珍珠那個，他珍藏了足足六年。

 

其實，每年生辰我都送了禮物給他，他隻是沒放在心上。

 

遲來的深情，賤且毫無意義。

 

「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忽略了，我以為你永遠不會走。

 

「我以為我是愛沈珍珠，當初我能夠將沈珍珠讓給他人，可這段時間以來，我隻要想到你要嫁給別人，比殺了我還難受，我豁出命來也要搶親，我根本不是愛她，我愛的隻有你，既然上天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你能不能也給我個機會。」

 

自始至終我未下轎，也不做回應。

 

我同他能說的，該說了，上輩子就已經說完。

 

宋子鈺順手拔下了身旁侍衛的劍：「你真當我是死的，當街搶親，話還這麼多。」

 

江澄錦看著他的眼神，陰鸷得不像話：「為什麼你偏要同我搶！既然如此，我要這天下易主，那便沒人能搶走她。」

 

宋子鈺笑罵：「狂妄。」

 

兩人火藥味十足，直接動手，兩方侍衛也打在了一起。

 

過了幾十招，身上皆有負傷。

 

我聽到打起來，衝了出去，江澄錦見我出來, 一時分神。

 

被宋子鈺一劍貫穿了胸膛。

 

他跪在了地上, 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地。

 

十裡紅妝, 他拿劍支在地上。

 

看著我, 露出了個笑：「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一面。」

 

說著唇角流下了血漬。

 

我將目光放在宋子鈺身上, 他的喜服也被劃了幾道口子, 問他：「沒事吧？」

 

宋子鈺輕笑，收回了劍：「小傷。」

 

江澄錦的淚霎時間流了下來，跟血混合在了一起, 又痛苦地笑出聲。

 

「你可真恨我，恨到連多餘的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

 

宋子鈺急急朝身後的人吩咐。

 

「把人壓下去，關入大牢，竟然說出要謀反大逆不道的言論。」

 

江澄錦的人，群龍無首, 也一並投降。

 

他被壓下去的那一刻, 還是看著我。

 

17

 

江澄錦被判了處斬，他死前，要求見我一面。

 

我拒絕了。

 

再見也毫無意義。

 

宋子鈺看著我：「你夠狠心, 死刑犯的要求都不滿足。」

 

「現在能夠影響你的人，都已經被解決了, 你已經能夠看清劇情，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幫助, 至於他，你會想再見一個為了另一個人, 害死你跟你孩子的人嗎, 從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是想要他死。」

 

「你想走？」

 

「過些時日, 你用我病逝為由將我下葬, 從此世間再無沈南嫣, 我就自由了。」

 

本來, 我就該雲遊四海。

 

「若是, 我真心想娶你為良娣。」

 

「你愛我嗎？」

 

他還未回答。

 

「看不是我家的珠兒，她可是京都數一數二的貴女，你眼高於頂，看上誰。」

 

「（山」他笑著站起身：「若我為你放棄萬裡山河。」

 

「你不會。」我格外堅定。

 

他要是會願意放棄，就不會見第一面就想殺了我。

 

擺脫控制的他，是將野心放在第一位的人。

 

他拿起劍, 說得意味深長：「好像有點後悔，沒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殺了你。」

 

「殿下，現在也來得及。」

 

他的劍，懸在我的喉嚨處, 最後還是松了。

 

「一個月後，良娣因落水，高燒不退，離世。」

 

18

 

「我」死後, 風光大葬。

 

世間再無沈南嫣，隻有雁南。

 

我終於做回了那個本該雲遊四海的人。

 

山高海闊，自有屬於我的安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