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馬菲菲面色明顯僵住：「這，這樣啊……」

周圍的人紛紛發言：

「何青也是挺善良的，自己都病了還這麼為別人考慮。」

「唉剛死了老公，又查出這麼個病，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

人的嫉妒心理都看不慣別人過得好。

但我媽現在得了癌症慘兮兮，這些人倒是又同情起她來了。

我賣了好一會兒慘。

然後收拾了一些日用品，急忙趕回醫院。

沒想到第二天，張雲就帶著一大波人來探望我媽了。

馬菲菲也在其中。

他們浩浩蕩蕩地進了病房，仔細地觀察著房間和病床上的我媽。

我聽到張雲小聲嘟囔：「還真是胃癌啊……」

看來探望是假，確認我媽的病是真。

我媽招呼著躲在最後面的馬菲菲：「菲菲啊，你兒子也病了，你還抽空來看我，真是太感謝你了。」

馬菲菲咬著嘴唇，說：「何姐，你這病也得花不少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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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怔了怔：「具體花費，我現在也不清楚。」

張雲坐在床邊說：「人家都說胃癌是幸福癌，何青你這病根本花不了多少錢，不像菲菲她兒子，換骨髓至少也得十幾二十萬呢！」

話裡話外都在道德綁架我媽。

我忍不了，直接懟道：「再幸福那也是癌啊，這錢還是放在自己手裡放心，誰知道術後康復要花多少錢？萬一把錢借出去，我們需要的時候沒有了怎麼辦？」

張雲指著我：「你這丫頭，怎麼這麼自私啊！」

「這叫自私嗎？我隻是為了我媽媽日後的生活有保障，張雲阿姨，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你一定很慷慨，格局很大對不對？反正你家沒人生病，要不你借錢給菲菲阿姨唄！」

第二章

8

張雲沒話說，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沒教養。」

我笑：「你有教養，那你借錢給菲菲阿姨。」

一屋子的人沉默半晌。

終於有人小聲說：「這丫頭說的也有道理啊。」

張雲氣懵了：「你，你……」

這時，病房門口出現幾個人。

他們張望著，然後直奔我媽：「您好，我們是滴水籌的，如果您需要籌款，我們可以幫忙。」

滴水籌？

我腦子轉得很快，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指著馬菲菲：

「我們不需要，但這位阿姨需要！她兒子得了白血病，需要好大一筆錢呢！」

眾人一聽，立馬把馬菲菲推過去。

「對啊菲菲，你試試這個網絡籌款呀！」

那些人一見來生意了，趕緊熱情地介紹著籌款流程。

「您兒子是白血病對吧？您把報告單提供一下，我們可以給您插個隊，這種病很容易籌到款的！」

說得天花亂墜，可馬菲菲的臉色是越來越黑。

那偽造的報告單，內行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咽咽口水：「單，單子我出門沒，沒帶。」

「沒關系沒關系，咱們加個聯系方式，回頭您發過來就行。」

她咬著嘴唇，遲遲不拿手機出來。

人家催了好幾次，她突然站起來擺擺手：「不好意思啊，太麻煩了。」

然後離開了這裡。

張雲不解道：「這菲菲怎麼回事？人家幫她籌款，她怎麼還不樂意呢？」

我咬了口蘋果：「菲菲阿姨太善良了，不願意白嫖。」

張雲竟贊同地點點頭：「你這話說的對，她就是太善良了！」

我扭過頭翻了個大白眼。

9

當晚，張雲拍了條視頻發到了網上。

內容是許巖確診白血病的報告單。

說這對母子很慘，很不容易，還很善良，不願意接受社會的捐贈。

一下子就引發了中年人的同情。

接著一傳十十傳百，這條視頻在同城狠狠火了。

我把視頻轉發到了學校群。

我和許巖是同校，大家一看是自己學校的同學，紛紛四處擴散。

我媽就要做手術，我便沒再關注他們。

這天我回家拿東西，看到馬菲菲家門口圍了一群人。

「阿姨，我們都是許巖的朋友，聽說他病了，我們來看看他。」

馬菲菲神色慌張地堵著門，還是那套說辭：「許巖心情不好，可能不是很方便。」

「菲菲阿姨。」我衝破人群，「同學們都是好心，擔心許巖嘛，這麼多人來都來了，總得看他一眼吧！」

「就是啊，阿姨，就讓我們進去看看許巖吧。」

這些人嘰嘰喳喳的一定要進去，我瞅準時機，拉開了被馬菲菲緊緊拽著的門。

「都是同齡人，我們也能幫著開導開導許巖呢！」

門一開，一群人就闖了進去。

馬菲菲怎麼也攔不住。

我們來到許巖房間，他正躺在床上打遊戲。

面色紅潤，精神抖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後紛紛上前關切地詢問：

「許巖，你還好嗎？」

「許巖，你要振作，兄弟們為你加油！」

10

許巖哆嗦著手放下手機，似乎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病人」。

馬菲菲衝他使眼色。

他裝模作樣咳嗽著：「謝，謝謝大家了。」

我盯著他：「許巖，你狀態很不錯嘛！」

有人搭腔：「確實啊，可能是他心態好，不是說心態對病情影響很大嗎。」

「咦，可是剛才許巖媽媽還說，他心情不太好呢……」

馬菲菲使勁咳嗽一聲：「各位同學，謝謝你們專程來看望許巖，不過他現在需要靜養。」

這麼快就下逐客令。

於是進來還沒兩分鍾，一群人就被趕了出來。

「許巖這精神，看著比我還好。」有人小聲說。

「就是啊，這猛一看，誰看得出他有病呢！」

我回到家，聯系了我們當地的一家媒體。

「您好，我要投稿……」

這媒體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扛著攝像機來了。

我怕在樓梯上看熱鬧。

馬菲菲都慌死了，說什麼也不讓這些人進門。

但記者不像小孩好糊弄：「馬女士，我們聽說了您的事跡，實在是太感動了！請允許我們為您和您兒子做一期專題！」

馬菲菲不耐煩道：「我不需要！」

「您怎麼能不需要呢？據我們所知，您工資並不高，房租水電，兒子學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所以您根本承擔不起白血病的治療費用，我們可以幫您擴散，幫您籌集善款啊！」

這波人費盡口舌要進門，馬菲菲本就快支撐不住。

沒一會兒，噠噠噠又來了另一波人。

「馬女士，您還記得我們嗎？我們是滴水籌的！我們真心實意想幫助您，請您提供一下孩子的確診報告……」

馬菲菲實在招架不了，門被擠開，十幾號人衝了進去。

11

馬菲菲徹底火了。

那家媒體誇大其詞，把她描述的慘絕人寰。

視頻廣泛流傳，被多家媒體轉發報道。

滴水籌直接拍了許巖那張偽造的報告單，開了綠通發起籌款。

還沒半天，就籌到了十萬！

事情發酵得快，當然翻車更快。

第二天就有人提出質疑：

「這報告單是人民醫院的，我就在人民醫院上班，可是我們醫院的單子不長這樣啊，我也問過了醫生，根本沒有這號病人。」

「我也看出來了，這單子一眼假。」

質疑的評論很快被發現，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不對勁。

「這男孩的狀態哪像一個病人？白血病啊，可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

「而且他媽媽看上去好心虛啊，一開始還不讓別人進家門。」

緊接著，小區有人發了一條偷拍的視頻，是許巖大半夜在外面打球。

這下，他裝病這事算是徹底坐實了。

學校的大群小群裡，連著討論了好幾天。

許巖的那些兄弟朋友們非常氣憤，單方面宣布與他絕交。

剛籌到的十萬塊還沒來得及到賬，就被收了回去。

滴水籌平臺被欺騙，一怒之下要告馬菲菲詐騙。

事件發展到這一步時，我媽剛下手術臺。

手術非常成功，好好護理，痊愈不是問題。

等她醒過來，我迫不及待地把馬菲菲的事說了一遍。

我手舞足蹈，她卻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好像什麼也沒聽進去。

然後緩緩扭頭看著我：「諾諾，除了馬菲菲借錢，我生病，你還有夢見別的嗎？」

聽見她直呼馬菲菲大名，我忽然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媽媽，你……」

「好奇怪，我在手術臺上做了一個和你一樣的夢。」

她捂著心口：「還夢見，許，許巖他沒有病，他是你爸爸的……」

我猛地衝到床邊：「媽媽，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也許這隻是一個夢而已。」她輕笑一聲。

我搖著頭：「不，不是的，媽媽，我也夢見了！許巖根本沒病，他是我爸的私生子！是因為這太不可思議了，所以我之前才沒有和你說。」

媽媽撐著胳膊要坐起來：「這怎麼可能呢？」

「這是真的！」我給她看網上的評論，「你看，許巖就是沒病！」

她剛接過手機，馬菲菲突然闖進來。

手裡拿著那張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親子鑑定，摔在我媽的病床上：

「何青，實話告訴你，許巖是老許的兒子！

「私生子也有繼承權，現在老許死了，他的遺產應該有我兒子一份！」

呀，我媽不借錢，裝病被拆穿，全網大批判。

終於忍不住來撕破臉皮了？

12

啪嗒，手機摔在地上。

我媽大喘著氣，看了眼那份親子鑑定：「馬菲菲，你再說一遍。」

「聽不懂人話嗎？我兒子，是你老公的私生子！這樣懂了沒？」

馬菲菲趾高氣昂：「還有老許的賠償款，都有我兒子的份！」

我太慶幸了，慶幸我媽在手術臺上做了那個夢。

她現在才沒有像上一世那樣，受那麼大的刺激。

「要遺產，你可以去走法律途徑，我隨時奉陪。」她目光堅定地盯向馬菲菲。

馬菲菲被盯怵了：「你是不是不懂法？私生子就是有繼承權！」

「有沒有繼承權，能不能繼承，我都等法院判。」

我媽重新躺在床上，翻過身去。

馬菲菲拿回親子鑑定：「好，你等著收法院傳票吧！」

她真以為拿著這張破鑑定，就能分到遺產？

再說了，我爸能有多少遺產？

一套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卡裡不到五萬的存款？

哦，她想要那筆賠償款。

可是我搜過了，賠償款可沒私生子的份兒。

馬菲菲邁著志在必得的步子走了。

我媽側身躺著，肩膀微微顫抖。

怎麼能不難過呢？

我躡手躡腳走過去，俯身摟著她：「媽媽，你還有我。」

13

媽媽睡著後，我直奔回家。

馬菲菲已經撕破臉了，我怎麼能沒有行動呢？

小區廣場上人來人往。

我一屁股坐在長椅上，小聲抽泣。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有認識的人問我：「諾諾，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你媽手術……」

「不是。」我邊哭邊搖頭，「我媽媽的手術非常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