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這個小地方，一有些小八卦都要鬧得人盡皆知。

所以這件事情，怎麼能不讓大家樂呵樂呵呢。

然後，我把手機關機，安心地睡了個覺。

早上醒來的時候，手機上是十幾個未接電話。

都是來自我媽和弟弟的。

這是咋了。

當初他們求我捐骨髓的時候，也才每天 7 個電話啊。

就這麼按捺不住嗎？

我媽又打了過來，我沒有猶豫接了起來。

「範天成，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這個災星，當初生你難產折磨了我三天三夜。現在你弟弟要被你逼死了。你弟弟要是出事了，你別想活，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我笑著說：「怎麼了，一下子就上升到殺人放火了？我可沒做什麼？」

我媽尖叫起來：「你還沒做啥。現在所有人都逼著你弟弟捐骨髓，陌生人都給他打電話。他被逼瘋了。」

我無所謂地說：「那就捐了唄。」

「他從小就怕疼。而且他還要結婚、生孩子的，給我們老範家傳宗接代……」

我媽的尖叫聲不停穿透手機聽筒傳了出來，為了保護耳膜，我把手機放得遠遠的。

「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一個是你老公一個是你兒子，反正與我無關。」我輕描淡寫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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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範天越紅著眼闖到了我們小區，瘋狂地砸著我家家門。

吳倩倩根本不打算開。

我讓她別慌，範天越這個人膽小又自私，永遠隻是躲在爸媽身後，當一個安靜的既得利益者。

他還真沒那麼有膽量和我拼命。

果然，一打開門。

範天越就哭著跑過來：「哥，我真的沒辦法了。不是我不想捐，是我女朋友她不讓啊。沒有她，我活下去。」

「活不下去，那就去死啊。」我懶洋洋地說。

範天越一時語塞。

隨後告訴我，現在不僅網友知道了，就連他們單位的領導和同事都知道了。

大家都理所應當地覺得範天越應該捐。

導致他現在都不敢去上班，感覺隨時被人覬覦身上的血液。

嗯，這個感覺我知道。

我一直都有，隨時被親人們覬覦身上的——血肉。

「哥，我現在不捐，他們都會看不起我。我在這個單位都待不下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考上的嗎？」

「所以，那你想讓我怎麼辦呢？」我靜靜地看著他。

他語無倫次：「你就再開個直播，告訴大家，爸爸已經得救了，我已經捐了。可以嗎？」

「你是想讓我騙大家？」

範天越眼神閃爍，點了點頭。

他想得是真美，工作保住了、女友留住了、名聲也沒丟。

十全十美，隻是這種欺騙，會讓我爸徹底失去社會人士的配型，又少了一丁點機會。

「實事求是點，我不會蒙騙大家的。」我直截了當拒絕了他。

他氣急：「這點小忙你都不願意幫？」

我看著他提起的拳頭，往前走了一步，指了指心髒。

「來，往這裡打。到時候你直接槍斃了，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

範天越把手放了下來，六神無主地離開了。

不久後，朋友告訴我。

範天越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女朋友一家覺得，如果範天越捐了骨髓，就怕影響了身體。

範天越再一次發誓，絕對不會捐。

但是對方爸媽又覺得，如果一個小伙子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救，這樣的人太可怕了。也不適合做他們家的女婿。

範天越當即傻眼了，這就是個死循環。

自己無論怎麼做都是不對的。

老丈人拍了拍範天越的肩膀說：「要怪，隻能怪你們家基因不好，我也不想我將來的外孫會被遺傳到。」

至此，範天越攀龍附鳳的夢想破碎了。

他好幾頓不吃不喝。

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在我爸我媽身上。

我媽心疼得直掉眼淚，連續好幾個晚上都沒有去醫院照顧我爸，隻顧著家裡的這個小祖宗。

範天越請假了半個月，直到單位領導把電話打到家裡來。

他才撐起身體，再次去上班。

畢竟女朋友沒了，是事實了。

可不能再丟了這份光宗耀祖的工作。

因著家裡的雞飛狗跳，他們根本無暇顧及我。

給了我好幾天清靜的日子。

最終，大概是在道德的壓迫下，和單位領導同事的「監督」下。

範天越答應捐骨髓了。

我媽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你現在滿意了，明天天越就去捐骨髓。但是我跟你說，醫藥費的你出。」

我沒有回應。

實在想要的話，到時候起訴我唄。

07

我也一大早和吳倩倩趕到了醫院。

主要想看看我媽計劃落空的表情和範天越認命的表情。

沒想到，這件板上釘釘的事情居然又出了變故。

這次是我爸的原因。

我爸知道是小兒子範天越要給他捐骨髓之後，死活不願意上手術臺。

雖說是在病中，但是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抓住了病床上的欄杆。

兩個小護士根本無法抬動他。

我爸固執地說：「不治了，死了算了。」

小護士都快急哭了，一直在勸他：「大爺，你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適的骨髓。」

我爸更生氣了：「那是我兒子，是我們範家的希望。我怎麼能害了他。」

一副愛子情深的樣子，足以讓不明真相的人動容。

最後主治醫生也到了。

耐心地和我爸解釋，捐獻骨髓並不會對捐獻者造成過多的損害，隻要休息幾天就好了。

誰知我爸潸然淚下，直言：「你們都在騙我，一定是天越讓你們騙我的。那個傻小子，他怎麼那麼傻呢。」

在我爸的阻撓下，手術最後還是無法進行。

回到普通病房，我媽和範天越湊在老頭子跟前。

我和吳倩倩躲在他們身後。

我爸輕咳一聲：「我年紀大了，就不治了。到時候害了兒子，我真的死不瞑目啊。」

我媽也很難過，老公和兒子都是她的天。

於是低聲說：「老頭子，醫生說其實沒事的，可以捐的。」

我爸咳得更厲害了，罵道：「那都是庸醫。你要是自作主張給我做手術，我就從這窗戶跳下去。」

範天越看我爸不要他的骨髓，順勢往下爬：「爸，媽，那我們再等等，也許骨髓庫裡到時候有配得上的。」

我爸放心了。

隨後，他的眼睛掃過我。

不滿地冷嗤道：「你還來做什麼？守著你和你老婆肚子裡的小王八蛋過一輩子吧。等他生下來，也是一個不孝順的崽種。」

我也不惱，笑嘻嘻地說：「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我隻要他健健康康就好了。到時候您熬得住的話，別忘了來參加寶寶周歲生日哦。當然了，要是你今天動手術了，也許還有機會。」

我把「健健康康」四個字咬得特別重。

我爸瞬間氣白了臉：「滾吧，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我死了，你也別來。」

「你以為我想來啊。」我拉著吳倩倩揚長而去。

剛要走出門外的時候，我爸喊住了我：「兒子，如果……如果你現在願意的話，我還當你是兒子。」

我差點笑到岔氣：「不好意思，爸爸，我不覺得當你的兒子是一件好事。」

沒想到，這是我和我爸的最後一面。

三個月後的某一天, 飯桌上，吳倩倩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在我的追問下, 她才告訴我。

我爸，去世了。

因為沒有及時接受手術，他的病情惡化得很厲害。

醫生也回天乏術。

我媽在醫院裡哭到昏厥, 鬧著要醫院償命，不然就自殺在主治醫生的面前。

醫院對付這一套很有經驗了。

當即就拿出了，那時我爸親筆籤名的放棄手術的合同，外加現場視頻。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爸是在清醒的狀態, 態度異常堅決地拒絕手術。

醫院隻是尊重患者的意見, 並沒有什麼過錯。

我媽繼續在醫院撒潑打滾了好幾天。

最後看實在薅不到錢, 才把我爸拉回了老家。

我聽了之後，沉默了片刻。

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其實從他拒絕手術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必死無疑了。

「天成, 我實在瘆得慌。」吳倩倩臉色微變說，「護士們說, 你爸臨死前都在念叨你的名字，說希望等到你回心轉意來救他。」

我感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果然瘆得慌。

那真叫他白等一場了。

我是不可能回頭的。

我媽打了電話過來, 說讓我去出席葬禮。

我回絕了：「我爸不是說, 他死了，都不讓我去嗎？」

前不久, 老家的堂妹剛給我發信息。

告訴我。

我媽和我弟在老家，把我爸去世的罪責都怪到了我的頭上。

所以鄉下的叔叔伯伯們正計劃, 在葬禮上好好教訓我一頓。

勢必讓我出一大筆錢賠給我媽，順便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

這不，我媽看到我拒絕回家之後。

當即怒了，髒話隨口而出。

「你真是不要臉。爹死了都不回來, 枉為子女。」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範家的祖宗都看著你呢。」

「你人不回來。葬禮的錢按照規矩也得兒子出，你把錢轉回來。喂，喂你別掛電話。」

我才懶得聽她叫囂，直接掛斷電話，扶著我大肚子的老婆去看電視。

不久之後，我的寶寶出生了。

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我和吳倩倩已經決定好, 隻生一個。

讓她擁有獨一份的愛。

但是我，先天心髒病加上捐獻骨髓，一度臥病在床。

「（可」以往家用開銷用的都是我爸的退休金, 現在泡湯了。

我媽經常連打麻將的錢都要赊賬。

看到我生了孩子之後。

她上門了好幾次, 說想要照顧我和寶寶。

然後讓我們把每個月 8000 的保姆費用轉交給她。

美其名曰：自家人才能照顧得好。

吳倩倩二話沒說，把我媽趕出了家門, 同時換了門鎖。

至於範天越，從我爸死後，他又去幾次三番糾纏前女友了，甚至放言他們之前的阻礙已經消失了, 到前老丈人家裡跪了好幾次, 請求人家再給他一次機會。

甚至連工作都不好好做，一門心思要挽回前女友。單位領導警告多次無果後，把他停薪留職了。

另一邊，人家前女友已經有了新對象了。

新對象是個門當戶對的公子哥。

當即就找人把範天越打了一頓。

聽聞, 範天越不小心被踢到了下面，再也沒有生育能力了。

可憐的周家未來啊，還是沒了希望了啊！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