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技藝不如從前，能讓你喜歡就是榮幸了。」

是的，宋棉恩身體很差。

作為僱主一般會盯著保潔幹活，宋棉恩隻是交代兩句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輕手輕腳，生怕吵醒了她。

就在這時，門把輕輕轉動。

有人捧著大束鮮花走了進來。

清淡的橘子香鑽入鼻間，後者的語氣低沉纏綿。

「綿綿，我給你帶了花。」

我抬頭，正對上他的視線。

李俢瑾愣住，或許是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他笑了下。

「姜姒，你還真是我命定的冤家。」

宋棉恩被這動靜吵醒，看著鮮花不禁高興。可落在我和李俢瑾身上的目光又讓她不安起來。

「你們認識嗎？」

她光著腳走向李俢瑾，陽光透過落地窗幾乎將她白色的裙擺照得透明。

「阿瑾，你認識她嗎？」她小心翼翼地求證，「你們是朋友嗎？」

李俢瑾握著她的手，難得露出那樣溫柔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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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高中同學。」

「哦。」宋棉恩安靜下來，她勾住李俢瑾的脖子，宣示主權一般依偎著他。

我走過去，遞上鞋子。

「宋小姐，地上涼。」

宋棉恩看了看我，抿著唇笑著說：「謝謝。」

我落荒而逃，生怕再待一秒都會傷害宋棉恩。

她和我不一樣，她在劇情裡注定是一個犧牲品。

不顧邏輯的，工具人一樣推動劇情。

她惡毒，瘋癲，歇斯底裡。

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宋棉恩是襯託男主的掛件。如果李俢瑾不愛她，等待她的隻有死亡。

這是惡毒女配的結局，和女主一樣身不由己。

李俢瑾追了出來，他粗魯地扯住我。

我被抵在牆上，後背硌得生疼。

那人紅著眼，帶了點哭腔。

「姜姒，我真是瘋了。」

「我還以為是做夢，你竟然真的出現了。」

直播事件後李俢瑾被他爸狠狠教訓了一頓。

「我知道我為什麼總是欺負你了，姜姒。」

「因為我他媽地愛上你了！」

「可是你會玩死我的，我像個傻瓜對你念念不忘。」

「不該是這樣的，姜姒，你應該也愛著我才對。」

我跟李俢瑾一直沒什麼話好說，唯有朝兩腿之間狠狠來上一腳才能熄滅這個畜生的欲望之火。

李俢瑾弓著腰，蝦米一樣蜷縮著。

「姜姒，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麼狠！」

他咧嘴一笑，「我就喜歡你這麼辣的。」

神經！

我仰頭，看見了站在窗前的宋棉恩。

察覺到我的視線，她飛快地躲進了屋裡。

翩飛的衣角如同蝴蝶的翅膀。

當晚宋棉恩就進了醫院。

9

我給付景成發消息。

「我遇見李俢瑾了。」

付景成頓時緊張起來，「他沒為難你吧？」

「沒有，但是遇到一點麻煩。」

「女配角出場了嗎？」

付景成很敏銳，關於我的劇情一說他深信不疑。

「付景成，假裝我男朋友吧，不然李俢瑾總是纏著我。還有，我想讓宋棉恩放心。」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發了一個好字。

我去看了宋棉恩，她始終是憂鬱的。悶悶不樂看著窗外的飛鳥。

因為被困在這具殘破的軀體，無法追逐自由。隻能牢牢抓住身邊的李俢瑾，哪怕會奔向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在宋棉恩身邊坐著，她手背上都是針眼。

我把土豆切片蓋在了她的針眼上，這是去青的土方子。

宋棉恩小聲說了句謝謝。

過了片刻她又忍不住說：「阿瑾他喜歡你，你呢？對他什麼感覺。」

我面無表情，「我有男朋友了，叫付景成。等他放假了，介紹你們認識。」

宋棉恩微微松了口氣，眼眶有些湿潤。

「對不起。我隻是太在乎他了。」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李俢瑾並沒有那麼好，你隻是對他有濾鏡。」

宋棉恩愣了下，「為什麼這麼說，我隻知道，我從很小就喜歡他了。」

她沉浸在憧憬裡，「我想嫁給他，希望在結婚之前我的病可以好起來。」

宋棉恩轉過臉對著我的身後說：「李俢瑾，我們結婚好嗎？」

李俢瑾定定站著，臉色陰沉如水。

他問我：「你什麼時候和付景成在一起的。」

李俢瑾依舊輕蔑，依舊狂妄，依舊是個不折不扣的爛人。

「那個書呆子，他知道怎麼哄女人開心嗎？」

而後，他一字一句地對著宋棉恩說：「我們不會結婚的，綿綿。」

「你愛她對嗎？」大顆的淚珠從宋棉恩眼眶裡滾落，「那我算什麼呢？」

宋棉恩的家世不足以與李俢瑾相配，為了成為李家的兒媳。為了李俢瑾一句以後，她铆足了勁想要在藝術界闖出個名頭。

可到頭來什麼都不是。

那一刻我從宋棉恩眼底看到了怨毒的光。

李俢瑾隻有三個字。

「別鬧了。」

別鬧了，綿綿。

我急著撇清關系，立刻給付景成打了電話。

可宋棉恩並不相信，她同樣了解李俢瑾。

李俢瑾認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

宋棉恩咬著唇，「李俢瑾，你的心怎麼這麼狠。」

李俢瑾皺了皺眉，選擇了逃避。

我走出醫院，李俢瑾在花壇跟上抽煙。

火光忽明忽暗，映出他優越的側臉。

「姜姒，和付景成分手。」

「為什麼？」

「因為你不分手，我就會弄死他。」

李俢瑾高高在上，眉目間寫滿了陰鸷。

「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權利說不。」

我踩滅了他的煙。

「可我不是東西。」

李俢瑾一怔，隨即癲狂地大笑起來。

「死了的也一樣，姜姒，隻要你是我的就行。」

那一刻我幾乎是汗毛倒豎。

黑化的男主和女配，那可就真的難對付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什麼都沒有發生，日子平靜得我都快忘了李俢瑾放過的狠話。

付景成原本不放心要過來陪我，可我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李俢瑾總不能真的殺人吧。」

做完兼職，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和付景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也沒忘了給宋棉恩的微博下面點贊。

因為尿毒症，宋棉恩放棄了耗時耗力的油畫。更多時候是在小號上發一些可愛的簡筆畫。

她什麼都在小號說。

說她多討厭我，多愛李俢瑾。

我每次都在誇完她的畫之後跟著罵人。

罵李俢瑾尤其狠。

宋棉恩一開始不回復，後來也贊同。

「他不堅定，他也該死。」

「可是我不知道，如果他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我安慰她，「大大，有很多人喜歡你啊。」

「不圍著一個人轉的時候，天地都是你的。」

宋棉恩給我點了個贊，然後回復我。

「謝謝你，可是我就快死啦！」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劇情打亂的原因，宋棉恩的病情惡化得很快。

在原本的故事裡，她可是作妖了好一陣才折騰到換腎的地步。

但是現在，宋棉恩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我關注她的小號，知道她一天清醒的時間不到四個小時。

宋棉恩又回復了我。

「如果身體可以好起來的話，真想和你見一面。我們一定會是很好的朋友。」

再沒有消息。

與此同時，我察覺到有人跟蹤我。

我一邊和付景成說些有的沒的，一邊在聊天框裡打字。

「A 市郊外的私人別墅。如果半個小時聯系不上我的話去那裡找我！」

這是劇情裡我被摘腎的地方。

宋棉恩就是在這裡換的腎。

消息剛發出去，我就被套上麻袋搬上了一輛面包車。

我並沒有多慌亂，大概是夢到的次數太多已經習慣了。

付景成離這裡太遠，如果他不能在限定的時間內趕到……

還有誰可以救我？

我該求求李俢瑾嗎？

頭套被摘下，突如其來的光明讓我睜不開眼。

李俢瑾在我面前坐著，神色輕狂。

「姜姒, 歡迎來到我為你準備的家。」

他挑起我的下巴，灼熱的呼吸就在我耳邊回旋。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其實我也討厭你。」

「我的腦袋裡像是有個瘋子，每天都在念叨你的名字。」

「姜姒，姜姒，姜姒！」

「為什麼啊, 為什麼我會愛上你！為什麼你不愛我！」

「沒關系的。」李俢瑾手裡的手術刀抵在我腰上, 「時間很長，當你的世界隻有我。你總會愛上我的。」

我閉上眼，完了，李俢瑾瘋了。

求他這條路走不通。

還有誰可以救我？

隔壁房間傳出宋棉恩虛弱的聲音。

「阿瑾, 為什麼要到這裡？醫院不是說，我還沒到出院的指標嗎？」

李俢瑾壓低了聲音, 「你的病已經等不及了，我從黑市上買了顆腎。」

哐當一聲，似乎是宋棉恩打翻了什麼東西。

「我可以看看嗎？」

「沒什麼好看的，一個保溫箱而已。你好好配合醫生, 等著手術吧。」

宋棉恩安靜下來，乖巧地說了聲好。

我想要呼救, 卻被李俢瑾死死按住了嘴。

他貪婪地汲取著我的氣息, 手指解開了紐扣。

「姜姒，你和付景成做過嗎？」

像是想到了什麼，李俢瑾咬著唇笑了。

「肯定沒有，那個書呆子知道什麼。」

他的手伸進我衣服裡面，「姜姒, 你終於是我的了。」

瘋子, 這個瘋子！

我張嘴咬住他的肩膀，滿嘴的血腥味。

李俢瑾隻是笑，「咬吧姜姒, 隻有疼痛才能提醒我這不是夢境。你是我的了, 掙不脫, 逃不掉。」

下一秒一個花瓶砸來，李俢瑾滿頭的血。

他不可置信地轉身，宋棉恩就站在他的身後。

宋棉恩氣喘籲籲, 卻滿眼堅定。

「姜姒快跑！」

李俢瑾伸出手來, 一時間不知道該抓住手。

那個除了他一無所有, 那個為他而生的女配這一次選擇了轉身。

宋棉恩冷著臉，費力推開大門。

「李俢瑾你讓我感到惡心！」

「你把人當作什麼！」

她拉住我的手, 「快走啊姜姒！」

我那早死的娘和皮包骨一樣的身材讓當時尚且年輕的她心生憐憫。

「【我」付景成距離 A 市太遠, 他隻能聯系李淑芬。

李淑芬也不負眾望, 順利找到了別墅。

此時此刻，我才終於確定我們掙脫了劇情。

不僅僅是我，就連宋棉恩也擺脫了因為男主而死的命運。

她伸手捉住縹緲無際的風。

「姜姒，你感覺到了嗎, 是自由。」

「我終於脫離了那個名為劇情的桎梏, 這一次我自由了。」

「哪怕是死，我也是為自己而死。」

「我沒有做錯事。」

宋棉恩的手機響了，醫生的聲音充滿了焦急與喜悅。

「宋小姐你跑哪裡去了, 器官庫那邊匹配上了！」

我偎在李淑芬手裡，她唱著搖籃曲。

溫柔平靜。

太陽緩緩升起，朝陽從黑暗中掙脫奔向光明。

我看見付景成向我走來。

我朝他伸出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