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淮猛地上前按住我的肩膀，力度大到他手上的繃帶被血漬再一次浸湿：「你不愛我了？不在乎我了？」

我皺眉推開他，他眼睛瞎嗎還是耳聾，我說了多少次和他不熟，沒關系了！

宋淮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許久，妄圖從中找出些許我假裝的證據，可是都沒有。

他有些崩潰：「晚意，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為什麼，你以前不會這般看我的？」

「忘了。」我冷淡道，「我和你之間的一切都忘了。」

宋淮抬頭，驚愕不已。

「怎麼可能？」

我知道，這很難相信，但失憶梗總比說我是魂穿的任務者好接受許多。

「你逃婚那天，我受到重大打擊，記憶混亂，PTSD 了。

「所以，在我眼裡，你隻是一個逃婚的渣男，僅此而已。」

宋淮抿著唇，盯著我眼，良久地沉默了。

他知道，我沒說謊。

不愛的眼神不會撒謊。

「我們之前那些時光是很美好的，你很愛很愛我的，愛到可以為我去死的……」

他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來越低，像是根本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我眼神滿是冰冷：「那你以前愛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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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急忙抬頭，無比肯定：「當然，我們是相愛的，不然我們怎麼會結婚呢？」

我扯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你是愛我，還是愛著那張臉。」

我當著他的面，拆開一層又一層的紗布。

將醜陋可怖的傷口完完全全呈現在他面前。

「看著我，你還愛我嗎？」

宋淮的背脊忽然彎下，他顫抖著手想要撫摸我臉上的傷口。

被我側頭避開。

「現在這世界上，擁有這張臉的隻有楊青竹了。

「你該愛的人，是她。」

宋淮緊抿著唇。

半晌才開口：「不是的，晚意，不是的。

「我愛的是你，不是這張臉……

「我們會結婚的，我愛的一直是你。」

宋淮整個人在失控的邊緣。

仿佛知曉我不愛他，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我眨眨眼：「那證明給我看吧。」

宋淮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希冀地看著我，鄭重點頭：「我一定會證明的，我愛的是你，不是那張臉。」

9

宋淮對我異常地殷勤，一有空就往我的病房跑。

時不時帶來些東西。

和我說以前發生的事，說他喝醉了在大街上見到人就發喜糖，說我拉都拉不住他，笑著埋怨他，說他為了我隨口一句想吃草莓，跑遍整個城市去給我買回來，我吃的時候眼睛亮亮的，說嫁給他是正確的決定。

最後，他指著我胸口說，那道疤痕是因為他留下的，我和他一起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一起合辦醫院的艱辛，一起謀劃的未來。

我隻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說他和原身過去那麼相愛，有什麼意思呢，還是能為了白月光逃婚啊。

「我什麼都想不起，而且過去的都過去了，你說再多，也回不到過去，我也什麼也不想起來。」

「我隻是想要你知道，我們之前真的很相愛，你很愛我的……我——」

「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我承認我曾經是愛過你，又能怎樣呢？」

我打斷他的自我感動，毫不留情，「現在的我不愛你就足夠了，我甚至非常厭惡你。」

宋淮被打擊到了，沮喪不已：「我們可以重來的，我們可以重新相愛的。」

我轉過頭，不願再聽。

破鏡重圓，永遠不會在我身上發生，裂痕無法修補。

恢復期這段時間，我專門囑咐了護士，不要放任何人進來。

包括宋淮，都不能再有探視我的機會。

10

這天，我接到了張月的電話，一接聽就聽到她激動的聲音。

「晚意，你神了，你之前不是懷疑楊青竹殺夫嘛，我後面就去調查了那樁案子，國外那邊雖說按照心髒麻痺已經結案了，但是你猜我找到了什麼？」

「新的證據？」我從床上坐起來。

「對，完全可以重啟案件調查的證據，她鄰居家狗窩裡發現了針筒，裡面還有殘留的藥液，那狗子也不知道從哪刨起來的，當玩具在玩。

「楊青竹真是個狠人，殺了人還能那麼淡定回國。」

我的懷疑被坐實，還是覺得有些驚訝。

「還有一件事，雖然和你沒關系，但對你應該有用。

「我派去跟蹤楊青竹的人發現，她對宋淮的病人動了手腳，好像是換了藥方中一道藥。

「那玩意吃多了，爛臉。

「我這裡有楊青竹小號和病人的聊天記錄，我等下發你一份。」

我的腦海中瞬間就浮現那天癲狂的病人。

她的臉上滿是疱疹。

要是如此，那病人也隻是被楊青竹利用了。

「下周你和楊青竹的案子也要開庭了，好好養病哈，別東想西想，我會給你找最好的整容醫生，比宋淮好一萬倍的那種。」

「嗯，我知道。」我心中一暖，乖巧地應下。

隨後，我的手機就收到張月發來的聊天記錄。

楊青竹用小號偽裝成宋淮的病人誘騙激怒那個女生。

引導她去砍斷宋淮的手。

讓他一輩子也做不了手術。

我一條條地翻閱，越看越心驚。

楊青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毀掉我的臉，再毀掉宋淮的手，這世界上便隻有她是宋淮心中完美的繆斯了。

我手指輕點，將這份聊天記錄轉發了一份送給宋淮。

11

開庭這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雨。

我臉上的傷口在雨天還是會隱隱作痛。

剛到法院門口就看見宋淮在階梯上等著我。

我拾階而上，他神情灰敗，垂在左側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著。

擦身而過時，他拉住了我，哀求著：「我錯了，晚意，我看錯了人，一切都是我的錯。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吧，你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們可以再一次創造屬於我們的記憶。

「我能證明，我愛的是你，不是那張臉。」

隨後，他從口袋裡拿出楊青竹那張 17 歲的照片，當著我的面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我挑眉不屑：「就這？」

「當然不是，我向你發誓這世界上不會再有那張臉了，我會毀掉了！全都毀掉了！」

宋淮激動不已，力證自己愛的不再是那張臉。

「阿淮，你在說什麼……」

楊青竹的聲音出現在宋淮身後，此時我才看見，她的臉上裹著厚重的紗布。

這我倒是不意外，宋淮手受傷恢復得不錯，為了證明自己還能手術召集了一批志願者。

不要錢，白整。

而楊青竹當然是他頭號志願者，也是他能打出去的招牌。

但楊青竹那臺手術做得算是簡單的，割雙眼皮那種程度。

裹這麼厚的紗布，有些說不過去。

宋淮轉頭，冷眼看著楊青竹，重復了一遍：「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張臉了。」

楊青竹的瞳孔瞬間縮小，不可置信：「你對我……做了什麼……」

宋淮就那麼看著她，舉起自己的左手：「你對我做了什麼，我就還了你什麼。」

「啊！」

楊青竹心裡的恐慌無限放大，瘋狂地撕扯著臉上的繃帶，直到完全落下。

「嘶——」我倒吸一口涼氣，即使知道那是一張人臉，還是被嚇到。

楊青竹僵硬地低頭，在地面水漬的反光下，看清楚了自己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

崩潰的尖叫從她的喉嚨深處發出。

「我的臉！我的臉！」

那是一張面目全非，嘴歪臉斜的臉，誇張的假體，變形的鼻子，臃腫的嘴唇，凸起的額頭，簡直像是外星人。

唯一能看得過去便是之前露在外面的眼睛。

「宋淮！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朝著宋淮撲過來，尖利的指甲在宋淮臉上留下一道血痕就被安保人員拖開。

可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地咒罵著宋淮，厲鬼索命般地要報仇。

可她不會有那個機會了，張月找到的證據已經遞交給國外的警方，在完成我和她的官司後，她會立馬被遣送回去，接受國外法律的審判。

12

我平靜地看完這場鬧劇，一言不發。

見我許久沒有多餘的反應，宋淮看向我，哀求著：「晚意，我承認一開始和你在一起是因為那張臉，在整容之後你更像了，我很迷戀，但是在我們相處的過程中，我是真心地愛上你，我真的很後悔那天逃婚。

「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們結婚吧，重新補辦婚禮，好不好？

「我求求你了，愛我吧, 重新愛……我……沒有你，我會死的。」

這些話，我是聽一遍又一遍，實在有些厭煩了。

「宋淮，我對你沒一點感情了, 我不會愛你, 永遠不會。

「我和你之間，生生世世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說完，我轉身離去。

見我如此決絕，宋淮最後的一絲希冀也破碎了, 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苦笑不已, 隨後，掩面痛哭。

【剩餘積分，可兌換任意願望。】

「完取」張月趁機買進份額, 頂替了宋淮的位置，和我一起重新開辦。

宋淮被廢了手, 最大的價值也沒了，整日渾渾噩噩。

到後面來，甚至有些瘋魔了。

在之前醫院的舊址外, 天天發瘋，嘴裡老是念叨著什麼。

「晚意, 我今天會晚點回家, 別等我，早點睡吧……

「晚意, 求你別死，一定要活著，你怎麼那麼傻……

「晚意, 晚意，別丟下我, 我不要那張臉了，我隻要你, 隻愛你……」

我當八卦聽了就忘, 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愛他的人，他不珍惜, 不愛他的人，他視為珍寶。

活該如此。

就當我生活漸漸回歸日常時, 系統再一次出現。

【宿主, 我要走了，奔赴下一個靈魂了。】

我內心些許感慨，算起來, 我好像佔了個大便宜, 莫名其妙就完成了任務, 擁有了夢想中的生活。

【走之前送你個小禮物，好好生活吧。】

我還來得及說再見，它便徹底消失在我腦海中。

一轉頭, 我才看見，我臉上的疤痕全部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我的臉，我真正的臉。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