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妹妹和小娘一樣,人淡如菊。

嫡母想過繼我們時,她淡淡拒絕:

「我和姐姐並不在意嫡女的虛名,我們不能忘了小娘的生恩。

「若想讓我們過去,除非抬舉小娘做平妻。」

嫡母大怒,直接把我和妹妹許給侍郎公子做妾。

妾,不過就是男人們的玩意兒。

我和妹妹在後宅被主母日日磋磨,舉步維艱。

我隻好獻媚夫君,拼命爭寵,求得我們姐妹的一時安穩。

我將得來的賞賜贈與飯都吃不上的妹妹,她收下看東西卻撅嘴嫌棄:

「姐姐,邀寵獻媚終是下作,我不屑用這些伎倆。」

後來,我在宅鬥中與主母兩敗俱傷。

妹妹卻坐收漁翁之利,當了平妻。

彼時,重病的我求妹妹幫我請個大夫,她卻玩弄著護甲,滿不在乎地說:

「姐姐這般不體面的人,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脫。」

我被生生病死餓死在偏院。

再睜眼,回到嫡母要過繼我們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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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推開妹妹,重重地磕了個響頭:

「女兒願意!多謝母親抬舉!」

1

「母親良善願意接納,已是女兒的福分。」

前來接我們的嬤嬤,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

可我的妹妹沈昔芸就不一樣了。

她倔強地仰著脖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矜持:

「我並不在意這些虛名,若去嫡母膝下,豈不是愧對了小娘對我們的生育之恩。

「我是不能忘的。」

她一身白裙淡雅,帶著不可一世的孤傲。

大約像是一朵純白的菊花。

這作派,招來了嬤嬤的一記白眼。

「不識抬舉!

「既如此,從今日起,昔慕小姐就是大娘子的女兒了,至於你這庶女,便在這裡自生自滅吧。」

沈昔芸紅了眼,梗著脖子喊:「我不忘生恩,何罪之有?

「姐姐,你忘了小娘了嗎?你能管別人叫娘麼!」

她隨即皺起眉頭,轉身和嬤嬤平視:

「如果不給我小娘一個平妻的名分,我是決計不會去大娘子那處的!」

我嗤笑一聲,站在嬤嬤身邊看著她:

「妹妹怕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夫人心善憐愛我們,這才願意過繼我們到她膝下,妹妹怎麼卻不知輕重,心存妄想呢?」

重活一世,還想我幫著你作死?

2

沈昔芸是我的親妹妹。

我二人一母同胞,生在沈府。

我的生身母親是沈府的一房小妾。

整日窩在自己的一方小院中不問世事,端著架子。

明明很想讓爹爹來她房裡,卻偏偏端著不知從哪來的清高架子,怎麼也不肯出這個門,去露個臉,爭個寵。

她就坐在院子裡泡泡粗茶,擺弄雜草竹子,眼神時不時往門外看一眼,期盼著那個男人出現。

可惜,一直都沒有如願。

甚至爹爹都快忘了有這麼一位妾的存在。

她不爭寵,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爹爹,去其他妾室那過夜。

我們母女三人,就整日在偏院裡大眼瞪小眼。

「你們不用湊過去獻媚邀寵,你爹爹他心裡念著我們呢,隻是現在需要利用夫人的身份罷了。」

可別的姨娘那,爹爹也沒少去啊。

「夫君以後遲早會抬我做平妻。

「唉!我雖不在意這等虛名,但為了你們能有個嫡女身份,夫君若抬我,我也隻好勉為其難受了。」

那時的娘親,整日想著爹爹會抬她做平妻或者幹脆讓她頂了大娘子的位置。

那時的我也很疑惑。

大夫人身後有她的母家撐著。

而娘親隻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背後什麼都沒有。

她拿什麼去做平妻呢?

她連夫君的寵愛庇護都沒有。

爹爹一直不來,娘親就整日神神道道。

嘴上說著不在乎,但沒多久以後,卻鬱鬱而終。

現在看來,我這妹妹,倒是很好地繼承了娘親的衣缽。

如今空口白牙的,就想讓娘親做平妻。

她也不想想,我們憑什麼啊?

我們什麼都沒有,命如草芥,活著都難。

果然,嬤嬤冷哼一聲:「既如此,你便繼續留在這裡吧,這偏院破竹屋,倒也合該是你的歸宿。」

嬤嬤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偏偏沈昔芸還端著:「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呵!你也配跟人家詩仙比。

我冷笑,同她揮手告別:「那妹妹便好生留在這裡吧。」

跟在嬤嬤身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是沈昔芸投來的怨恨目光。

我感覺得到。

但我不在乎。

我的怨,不比她少。

3

上一世,沈昔芸搶過話頭,拒絕了夫人的好意,執著地留在偏院,保持她人淡如菊的姿態。

大娘子知道後震怒不已。

從那日起,就再也沒有給我們伸出過橄欖枝。

也默認了我們這一房形同虛設。

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踩在我們的頭上作威作福。

我們的日子如履薄冰,吃不飽穿不暖。

偏偏沈昔芸還不知悔改,隻認為自己是對的。

那清高不可一世的模樣,她自覺得甚是吸引人。

大夫人知道我們過得苦,也隻是淡淡一笑:

「她們既然喜歡那方竹屋,喜歡給人做妾,那便由了她們。

「侍郎府公子正張羅著納妾,我便做個順水人情,送他一對姊妹花,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當晚,我們姐妹便被兩頂小轎接進了侍郎府偏門,成了妾。

無從拒絕,也沒有資格拒絕。

侍郎公子夫人最是善妒。

幾乎每一個進門的妾室,都被折磨得沒了人氣兒。

我在沈府還能勉強溫飽,但自打進了侍郎府,才知道什麼是人間煉獄。

偏偏沈昔芸仍是整日一襲素衣,無所顧忌地吟詩頌歌,就等著侍郎公子能夠賞識她。

但她隻招來了少夫人的賞識。

我們的吃食被縮減成了一碗稀白粥,連填飽肚子都成了困難。

更別說,還有夫人身邊的婢女時不時來找麻煩。

我們被折磨得暗無天日。

我終於忍不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都得死在這裡。

我開始爭寵。

可沈昔芸卻勸我說:「我們做庶女的,哪裡有資格爭寵呢,既然做了妾,就應該恪守做妾的本分,少打歪主意。」

可頂撞夫人的,是她。

穿著一身白衣裝菊花,等著吸引公子的,也是她。

受罰的,卻是我們倆。

數不清的夜晚,我一個人縮在角落裡,舔舐傷口。

我想吃飽,我想活得好一點,就隻能努力往上爬,使盡狐媚手段。

我終於引來了公子,得了些寵愛。

我終於能吃飽了,將賞賜分了妹妹一半。

妹妹肚子裡有了食,氣色好了許多,說我丟了氣節時的中氣也更足了。

我想維持著吃飽的日子,隻能變著法地勾引公子。

那日,妹妹卻不請自來,一身素衣,昂首皺眉蔑視:「姐姐莫做如此狐媚姿態,夫君不得這樣,也平白丟了咱們女子的氣節。」

公子覺得她那淡然模樣,甚是不做作,他甚是喜歡。

妹妹自此得了專房之寵。

少夫人嫉恨她,卻奈何不得她,便將目光投向了我。

我的日子過得更加艱難,去求妹妹幫忙。

妹妹卻說:「誰讓你不本分,這不過是報應罷了,我不能插手你的因果,隻能你自己承受。」

可若不是她,我又怎會被針對?

無奈之下,我隻能反擊,和少夫人兩敗俱傷。

我沒了孩子,夫人失了正妻之位。

妹妹,卻坐收漁翁之利。

她的「不爭」,得了侍郎公子青睞,成了他心裡的白月光,盛寵不斷,被抬為平妻。

之後不久,我身患重病。

我求她救我,她卻嫌惡地推開我:

「利欲燻心!姐姐,爭寵是沒有好結果的。

「你這般不體面的人,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脫。」

4

我跟著嬤嬤去了大夫人的房中。

穿得好了,吃得也飽了。

被大夫人收養沒多久,我就收到了沈昔芸的來信。

【姐姐如今身在福中,早已忘了妹妹還身處苦海。

如今我重病難愈,希望姐姐能不忘小娘的囑託。

她希望我們姐妹二人同心,能相互扶持。】

我一身華貴衣裳端坐於書桌前,將陳舊的信紙燃盡。

珠釵落影,月華疏漏。

我倒是不知道,她那身子還能得什麼重病,無非就是見不得我好,想給我找不痛快。

我提筆落字:

【妹妹安好,養身子這事兒急不來。我如今在大夫人房中,須恪守本分,不可逾矩,妹妹可自己先想辦法。】

信紙被我差人送了回去。

門外候著的侍女進來服侍:

「大小姐,可是要沐浴歇息了?」

「嗯,把娘親昨日裡給我的雪花膏拿來,我瞧著今日這手,竟然糙了不少。」

「是。」

5

送信侍女回來跟我說,沈昔芸收到信之後十分憤怒。

大罵我冷酷無情。

還說要到我面前來質問我為何不顧姐妹之情。

可惜,她連進正廳的資格都沒有。

但即便這般,也抵擋不住她想方設法要作妖的念頭。

這日,我與大夫人一起用飯。

爹爹也在。

一個侍女急匆匆地來報:

「不好了!老爺!芸小娘她暈過去了!」

爹爹疑惑了一下,沒有馬上搭話。

大夫人一眼便看出他的疑問。

他這是把妹妹這個女兒的存在忘了個精光。

她勾了勾嘴角,拿帕子輕拭唇角,才不緊不慢道:「是昔兒的胞妹,你可要去看看?」

爹爹恍然大悟,這才想起這號人物:

「走吧!去瞧瞧,你們也別愣著了,去找大夫來啊。」

我們跟著爹爹一路來到後院竹屋。

一進去,就是撲面而來的蕭瑟感。

隻一眼,我就知道沈昔芸想做什麼了。

床榻之上,沈昔芸蓋著打滿補丁的被子,一身素衣更是破舊不堪。

屋子裡更是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找不到。

沈昔芸一臉感動,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爹爹,您來了?女兒見過爹爹。」

爹爹見狀,眉峰高高聳起:「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夫人也覺得冤枉,自己什麼都沒做,更沒有暗示手下的人苛待她。

即便是上一世,狠狠打了大夫人的臉後,底下人處處苛待我們,不給飯食。

那光景再慘淡,妹妹都是打扮得體體面面的。

這一世,有我的存在。

下人不知我倆的真實關系,反而沒怎麼苛待。

如今她整成這樣,怕是下了不少「功夫」。

6

大夫人宅鬥多年,要是還看不出這出戲,那可真是白活了。

爹爹連忙上前安慰這個幾乎沒怎麼見過的女兒:

「好孩子,你受苦了,爹爹來晚了。」

沈昔芸搖搖頭:

「爹爹,芸兒不苦。」

這番父女情深,卻是演得居多。

寒暄了幾句,爹爹回頭:「夫人,還沒想好借口麼?」

大夫人上前一步,倒是也沒有輸陣:

「借口?妾身不知何錯之有?

「是逢年過節差人給她送衣物錯了?還是尊重她的選擇,許她留在這裡錯了?

「抑或是任由她在這裡裝模作樣錯了?」

爹爹一開始並不明白:

「你在胡說些什麼?這些年我把後院交給你,你就是這麼對待我女兒的?如今還編出這麼多瞎話來搪塞我!

「誰不知道你想收養她們姐妹倆,但芸兒拒絕你了,你才如此苛待她的吧!」

我掃視了一眼,假裝不經意般靠了一下角落的櫃子,衣袖藏著的手悄悄一拉,裡面塞得滿滿當當,還未擺放整齊的箱子就哗啦啦全掉了出來。

我驚呼一聲:

「呀!這是什麼呀?」

果然,都在這兒呢。

這竹屋不大,也就這能藏東西了。

大夫人贊賞地看了我一眼,又給旁邊的下人使了個眼色。

一旁的嬤嬤連忙上前拆箱。

裡面擺放的,全都是精貴的衣裳,還有一些茶具之類的物件。

「爹爹……」

沈昔芸臉色難看,狠狠瞪我一眼。

大夫人見狀,接過了話頭,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

「老爺,妾身這麼多年來自問沒有苛待過誰,如今你連番質問,那我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了。

「現在你也看到了,她這是故意演給你看的呢,這出戲,不知老爺您可滿意?

「半月前,沒娘的孩子總歸是要受苦,這才決心收留她們姐妹到膝下,我想著在我膝下長大,總歸是要好過些,可她是怎麼說的呢?」

一旁的嬤嬤學得繪聲繪色:「小小姐說了,要認她做女兒,須得先把她的小娘抬為平妻,否則抵死不認大娘子這個嫡母。」

夫人微微勾唇:「妾身倒是不知道,你這個妾室,倒還有如此本事呢。」

爹爹的臉色愈發難看。

看著床榻上說不出話來的沈昔芸,神情憤怒:

「這都是真的?

「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什麼生病,什麼窮苦日子,這都是演給我看的!」

爹爹氣得一揮袖子,壓根不想聽沈昔芸解釋。

「爹爹,不是,不是這樣的!是她們陷害我的!」

「夠了!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爹爹揮袖離開。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裝不下去的沈昔芸,輕笑了一聲離開屋子。

我沒走,看著她眼裡的希望一點點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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