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昔日愛慕過的人，居然會如此可憎。

即便我公開宣布我根本不愛他，不會和他在一起，也沒有人信我。

【道理我都懂，但這女的也太矯情了。】

【娛樂圈的女的不就是為了嫁豪門，沈黛都退圈了有什麼資格拒絕傅謹年啊？】

【撈女海王是這樣的，錢不夠還沒回本。】

【樓上三個一眼男，這麼跪舔傅謹年自己嫁啊？】

評論區吵得不可開交，我看著那些話，又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孤獨。

每個人都覺得傅謹年是我最好的歸宿，從不在乎我的意見。

21

回國一個月，傅謹年依舊在堅持追求我。

我警告了他會報警，但是他無動於衷。

有一次，他甚至跟蹤我出門散心，動手恐嚇了一個扶了我一把的青年。

我快被他煩透了，毫不客氣砸傷他的腦袋。

「傅謹年！你他媽到底想怎麼樣？」

「要我說多少次拒絕你才能明白我不愛你，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傅謹年偏了偏頭，對臉上的傷口無動於衷，貪婪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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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你別不理我，怎麼都好。」

「小黛，我想起來以前夏天你總是穿著絲綢睡衣躺在我懷裡，再熱也不肯走……我懷念你那時候看我的眼神，深情又真摯。」

「我們慢慢來，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我冷笑：「瘋子。」

他隻是追求我，並沒對我做出什麼傷害，就連警察也制止不了，頂多是口頭教育一下。

回到家後，傅謹年還一直不近不遠地跟著我。

看到我門口的陌生男人，他警惕地把我擋在身後。

「你是誰，來找她做什麼？」

陌生人挑眉，無視了傅謹年。

他對我客氣地微笑，遞上一張邀請函。

「沈小姐，我是印象美術的負責人，我們希望你周末出席 Adonis.J 先生的特邀畫展。」

「這是 Adonis 的重點請求，請務必答應。」

我壓下心中的疑惑，越過傅謹年點頭：「好，我一定到場。」

男人離開後，傅謹年才微弱地開口：「小黛……能不能，不要去那個畫展。」

他卑微地祈求我，似乎很恐懼那個 Adonis。

我突然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表面上，隻是讓傅謹年滾。

「除非你敢把我關起來。」

「傅謹年，別讓我更恨你。」

見不到他那張厭惡的臉後，我急切地搜索有關 Adonis.J 的維基百科。

熟悉俊美的面容出現在頁面上，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是荊哲。

是他來找我了。

22

我一頁頁認真翻看荊哲相關的詞條。

那三個月的相處我並沒有太多深入他的生活，眼前的信息仿佛帶我重新認識了他。

他有一系列名為《藍色》的作品，被稱為 Adonis 作畫的靈魂。

我順著鏈接點開了他的個人網站。

藍色，無一例外的藍色。

聖託裡尼的藍色房頂和愛琴海上藍色的天呼應。

所有風景中，仿佛要融進陽光的少女穿著淺藍的長裙，成為畫面的焦點。

這是荊哲最出名的作畫，也是他帶回國內的展出。

我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一刻也忍耐不了，想要飛到他身邊，親吻他的眼睛。

他沒有食言，那幅畫早就完成了。

23

周末，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緊張地檢查自己有沒有哪裡不得體。

我穿上了在伊亞鎮重逢的那條裙子，笑容在看到樓下的傅謹年時消失。

他神情萎頓，似乎等了我很久。

「沈黛……」

傅謹年哽咽了，他走到我面前，掏出一個小盒子。

黑色緞面的戒託上一枚戒指躺著，傅謹年把它塞到我手上。

「不要去，如果你喜歡看畫，我可以學！」

「我隻是求你……不要選擇荊哲。」

我平靜地看著傅謹年。

戒指掉在地上，滾出了盒子。

我突然想起來跟著他第一年的時候，我四處打聽傅謹年喜歡什麼風格的女人。

花了大把的時間學習藝術和文學。

但當我獻寶似的把藝術展的門票送到他面前時，傅謹年隻是看了一眼，嗤笑著把它踩在腳下。

他橫抱起我，扔在床上：「別做多餘的事，沈黛，我現在對你還比較滿意。」

我看著那張門票變得髒汙，再也沒有想要變得清純文藝。

不要做多餘的事。

這是傅謹年常常對我說的一句話。

我是替身，是他得不到的補償，不能玷汙他完美的幻想。

於是我笑了，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傅謹年，不要做多餘的事。」

「我沒有你那麼無恥，也不需要自欺欺人的替身。」

這一刻，無比痛快。

24

再見荊哲，我才發現我是這麼思念他。

藝術展上，他在主持人的引領下侃侃而談，熟絡地介紹自己的作品。

而我看著他規矩的襯衣，被燈光染成慄色的頭發，隻想剝開他的衣服，把他按在牆上親個夠。

隻是一個月的分別，仿佛已經過去了好多年。

荊哲看到了我。

禮節性的微笑突然亮了起來，就像是星星落進眼中。

他的嗓音幹淨溫柔：「很多年前，我為了治愈自己的人生選擇了藝術，但我始終是在發泄、揮霍，沒有體驗過什麼叫滿足。」

「直到五年前，我遇到了我的繆斯女神，《藍色》的靈感之源。」

「她像一捧泉水澆灌了我幹涸的心，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遇見第二個這麼心動的人了。」

「幸運的是，上天眷顧我，我的繆斯女神降臨到我身邊，即使她那時候受傷、敏感，卻還是美得讓我眩目。」

「因此，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她。」

荊哲話鋒一轉，冷靜肅穆道：「我的繆斯女神沈黛小姐前段時間陷入了一場復雜的輿論風暴，至今還在被糾纏。我願意用我的名譽和天賦擔保——」

「她從來沒有祈求過不屬於自己的奢望，也從不主動傷害別人。逼迫她，威脅她，無視她意願的人看不見她的美，隻會自私地毀了一切。」

「作為她的朋友和仰慕者，我以這次展出的收益和公開做擔保，如果她需要我的幫助，我就在這裡。」

荊哲的話仿佛石破天驚。

人們也想不到一個藝術家為什麼會和演員扯上關系。

他的承諾強硬，斬斷了束縛我的網。

我不想再害怕，也不想逃避了。

在眾人驚訝的眼中，我一步步走向荊哲。

「有一句話說的不好」

「我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為我愛你。」

荊哲灼熱的眼神籠罩著我，我對他伸出手，為了他勇敢。

「我希望你拋棄仰慕者的身份，成為我的愛人。」

荊哲的回應是闊別久遠的吻。

我緊緊抓著他的衣服，顫抖地閉上眼睛。

「荊哲，我好想你……你不在的時候，他們都在欺負我。」

他緊緊地摟著我，視若珍寶。

「我在這裡，黛。你不會受傷了！」

25

畫展結束後我在微博上官宣了和荊哲的戀情。

其中如何初遇，如何重逢，他又帶給了我什麼，一一詳盡。

小作文的最後，我寫了一句話：【他重塑了我的希望，卻不求回報，除了愛他，我沒有更好的謝禮。】

這句話一度衝上熱搜，隨處可見都是我對荊哲的告白。

有一些荊哲的忠實粉絲給我留言：【Adonis 開玩笑說 35 歲之前找不到自己的繆斯就永遠封筆，我還覺得他太天真。現在看來，你和他真是天生一對，隻有純粹的愛才能感應另一個純粹的愛。】

這句話被我截屏給荊哲看。

他抱著我挑眉：「現在咱倆的 CP 粉也有聖經了。」

我笑倒在他懷中，滾到一起。

火熱的手撫上我的腰，他牙齒咬開我胸口的紐扣。

那天下午，我又找到了愛琴海洶湧的海浪。

傅謹年之後還想找過我。

荊哲抓著他去了一趟傅家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被他爸關起來了，現在沒人煩我們了。」

荊哲這麼解釋，我也沒放在心上。

隻要有他在身邊，什麼都是幸福的。

在國內待了幾個月，我陪著荊哲跑了好幾個城市展出。

關於我的謠言也在我們的親密中漸漸消失了。

我們在十一月決定再次回到聖託裡尼。

荊哲牽著我走在傍晚的江邊，夕陽微沉，明月初現。

他說完了自己的計劃，然後擦了擦手，認真地看著我。

「第一次，我們不告而別。」

「第二次，我無能為力，隻能目送你離開。」

「現在，我不想再錯過，不想隻剩我一個人。」

「黛，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沒有拿出戒指，而是一條手工項鏈。

是我們在聖託裡尼時一起制作的項鏈。

荊哲溫柔道：「我不想用一個陌生的圈困住你一輩子，選擇了我們愛的象徵。」

我抿緊唇，努力忍住眼底晶瑩的淚水，仰起頭。

「那你還等什麼？」

「現在，你可以親吻未婚妻了。」

【傅謹年番外】

1

傅謹年有個私生子哥哥，但是論先來後到，他和他母親也許才是不該出現的那個。

他的父親是傅家的太子爺，年輕的時候叛逆桀骜，愛上了一個畫家，不顧家裡的反對私定終身。

但是愛情會被生活打敗。

他受不了吃苦的日子，受不了沒有呼來喝去的權力，拋棄了那個女人，選擇了傅謹年的母親聯姻。

這樣的背叛沒有讓那個畫家悲痛欲絕。

反而是她幹脆了斷後，傅謹年的父親後悔遺憾，卻再也得不到原諒。

傅謹年覺得他真不愧是自己親爹的兒子, 就連丟掉真情都那麼相似。

沈黛決定退出他的世界後，他才發現沒有她的世界, 寂靜得可怕。

2

傅謹年的母親不喜歡丈夫的初戀，傅謹年同樣不會認同荊哲。

那個畫家也不好惹, 她獨自生下孩子，來到國外定居，儼然對他們一家三口陰暗的態度混不在意, 反而襯得他們像小醜。

母親最終選擇放過自己，離婚後, 就連傅謹年也不願意帶走。

而他的父親, 思念著自己拋棄的初戀和他的「大哥」，對傅謹年漠不關心。

傅謹年想, 也許他就不應該來到世上，就不會成為一個透明人。

3

他成年後懷著嫉妒的心偷偷去看過荊哲的生活。

自信，耀眼，閃閃發光。

就算是有揮之不去的戾氣, 也比他陰沉的模樣好太多了。

他湧出強烈的不甘。

憑什麼荊哲可以不受影響，而他就要遭受上一輩糾葛的痛苦？

這一切像深淵一樣拖住了他。

傅謹年看著海浪翻湧的愛琴海，也許跳下去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後, 他遇到了十八歲的沈黛。

少女紅著眼睛, 捂著手機匆匆撞到了他。

傅謹年本來要生氣, 卻被那雙淚水浸湿的眼睛扼住了喉嚨。

「對不起，你沒有受傷吧？」

她那麼急迫, 卻還是選擇關心他的感受。

傅謹年感覺到盤旋在胸口無名的情緒，傻傻地說不出話。

女孩沒有因為他沉默不滿, 繼續溫柔地說：「如果有需要, 附近有巡警, 就在兩條街外。」

「抱歉我現在有急事，沒有辦法陪你去了。」

她匆匆而別，隻留下了一串遺落的項鏈。

傅謹年撿起來, 放在了胸口。

這是他第一次, 那麼溫柔地被關心他的感受。

4

他想後來愛上沈黛也不能算意外。

他有意識地學習模仿荊哲的氣質, 揮手救下了一個可憐的女人。

沈黛專注眷戀的目光讓他想起了聖託裡尼的少女。

那麼像, 那麼誘人, 刺激他快感飛升的神經。

他找不到他的白月光，但是一個完美的替身也不賴。

傅謹年從沒想過沈黛就是他的白月光。

也許是血脈中的傲慢。

也許是他也沒有那麼需要那個女孩。

他就這麼，主動放棄了自己的摯愛。

然後重復父親的老路, 困在自己的遺憾中後悔終身。

「有道理，之後找個時間斷了吧，我怕她吃醋。」

「（不」他最近總是頻繁夢到沈黛。

夢裡，她穿著淺藍色的禮服，心碎地問：

【傅謹年, 為什麼你不讓我穿淺色的衣服？】

她抱著胳膊, 瑟瑟發抖。

隻要他放下身段去哄她, 披上一件衣服，她就不會離開自己。

傅謹年困在夢中的身體裡, 嘶吼想要抱抱沈黛, 痛苦地流淚。

但是他隻能聽到自己冷漠地說：【別做多餘的事。】

不！

不是多餘的事！

你就是我愛的人！

沈黛, 一直都是你！

但是他隻能絕望地看著沈黛死心的眼睛。

一步步後退，笑著撲進荊哲的懷裡。

他從噩夢裡醒來，汗水打湿了背部。

兩個月前沈黛和荊哲正式結婚了。

他從她的 ins 上看到了結婚照。

沈黛穿著荊哲設計的婚紗, 幸福地對著鏡頭微笑。

那身淺藍色真適合她。

傅謹年哭哭笑笑，抱住了自己的頭。

不適合的，一直都是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