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黛綠年華
- 4020字
- 2025-02-22 15:41:34
我自嘲地想,至少可以洗洗我的腦子。
讓我忘了傅謹年帶來的痛苦。
「Wait!」
突如其來的力量抱著我離開了天臺邊緣,雙雙摔在地上。
我一懵,流利的英語落入耳中。
「Don』t do it……it's a nasty fall from here.」(不要這麼做,這裡摔下去會很難看。)
我哭笑不得,掙扎著想告訴這個好心人我不是自殺。
但是抬頭,我愣了一下。
很少會有人和傅謹年一樣,英俊得讓人挪不開眼。
這個人不一樣。
他的黑發被照成慄色,精致的五官閃閃發光。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像一塊亙古久遠的琥珀,溫柔地看著我。
陌生人笑著捻走我頭發上的樹葉:「你想結束一切,我知道一個更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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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瘋了,陌生人說完後居然真的答應了和他走。
等到了海邊我才開始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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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
我在國外人生地不熟,這裡又沒有人煙,出了事我叫破喉嚨都沒有人救我。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對我一笑:「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繆斯小姐。」
來的路上我們交換了姓名,他叫荊哲,是個自由畫家。
從旅店出來,他一直沒有放開我的手。
像是害怕我會背著他跳海一樣。
心思被人拆穿,我面色有些尷尬。
輕輕動了動手:「你放開我吧,我不會做什麼。」
荊哲卻說:「不要急——正好,我們到了。」
我順著他手指向的方向看過去,下意識睜大了眼睛。
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裡,沙灘的岸邊衝上的海浪居然散發著幽幽的藍光。
如夢似幻,仿佛神明灑下的深藍。
我看得入了迷,差點忘記要松開手。
荊哲笑著吹了個口哨:「繆斯小姐,託你的福,我又看到這麼美的景色了。」
「上一次在愛琴海見到熒光海灘還是五年前。」
五年前,我正好來這裡旅遊,可惜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景色。
我浮出一個柔和的微笑,藍光倒映在眼底。
「我從來不知道愛琴海也會有熒光海灘。」
「所以它珍貴又美麗。」
荊哲戲謔:「我沒有騙你吧,這裡是個自殺的好地方。」
「在藍光裡死去,靈魂都會隨著它們自由。」
我窘迫地避開他溫和的目光,低聲道:「你誤會了,我剛才不是想自殺。」
「但是你那時候很不開心,看起來隻少了一個跳下去的理由。」
荊哲輕輕吻了一下我的手背。
隻是禮節性的一碰,卻讓我覺得那寸皮膚都燒灼起來。
「世界的奇跡無處不在,你還有很多選擇。」
9
媽媽去世後,從來沒有人費盡心思找到一處美麗的風景,僅僅是為了我開心。
我忽然就想流淚,看著荊哲沙啞地說謝謝。
他體貼地站在我身邊擋住夜晚微涼的海風。
等到星夜浮現,他寸步不離地送我回了酒店。
荊哲笑著指了指走廊盡頭的房間:「我和你住在同一層樓,有什麼需要盡管找我。」
莫名其妙的,我突然舍不得他離開。
也許是為了從破碎的感情裡走出來,也許隻是他的溫柔讓我意動。
我在燈光下被一股衝動驅使著吻上他的唇。
荊哲沒有動,順勢一手環住了我的腰。
我臉紅著放開他。
他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冷靜,呼吸急促了一些,捉住我的手輕輕嗅了一下。
荊哲無辜地說:「這是我做好事的獎勵嗎?」
我笑起來,反手刷開房間的門,拉著他走進屋裡。
「才不是,這是我的謝禮。」
他雙手從我的膝窩穿過橫抱起來,這一次主動的人是他。
我被這個吻親得暈頭轉向,在他的攻勢下被迫松開了防守和他糾纏。
他抵著我的額頭喃喃道:「這是我收過最浪漫的禮物了,繆斯小姐。」
我輕輕點著他的胸口,在迷茫的神智間擠出一點意識。
「你為什麼……要叫我繆斯?」
他聞言露出一個無奈又好笑的神情。
「你啊,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對嗎?」
熱度貼上來的時候我已經分不出精力思考他的意思。
隻能聽見荊哲誘惑的聲音:「沒關系,一會兒再幫你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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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一會兒,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
我不記得瘋狂了多少次。
事後,連罵他的聲音都叫不出來了。
「這不是好好幫你回憶嗎。」
我仰起頭認輸地哼了一聲。
不適感退去了,還是覺得自己很虧:「那會兒認識還沒有三天我怎麼想得起來。」
在他「熱情」的輔助下我終於想起來荊哲的熟悉感。
畢業那年來聖託裡尼旅行時,我偶遇了一位華裔畫家。
異國偶遇老鄉讓我們自然地熟絡起來。
畫師帶我看了愛琴海著名的風景,還答應我畫一幅畫。
但是後來我接到家裡的消息,媽媽自殺了……
我不告而別。
那說好的畫,也沒能實現。
那個畫師,就是荊哲。
讓我意外的是,五年過去,他還記得我。
荊哲低頭吻著我的肩膀,嘆息似的說:「你在藍頂教堂下穿著淺藍色的裙子,仿佛要融進夕陽的畫面我永遠都忘不了。」
「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眾神可憐我失去靈感送來的寧芙女神。」
我忍不住害羞,紅色爬上耳根脖子:「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這種熱情的贊美除了粉絲,我從來沒有聽旁人說過。
我不可避免想到了傅謹年。
同樣是淺藍色。
荊哲看到的是我。
他看到的,卻是一個好用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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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念頭澆滅了我心中的熱絡。
荊哲注意到我的低落,在我的耳垂上啄了一下。
「笑一笑,黛。」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給你的歡愉不夠舒適。」
低落沒了。
我推了他一把,受不了這麼直球的討好。
「大畫家,就你最能說!」
「有水嗎,我渴了。」
荊哲聳聳肩,套上褲子倒水。
我趴在薄被裡,看到他燈光下的背影。
明明穿上白襯衫文藝陽光的青年,脫下衣服居然這麼有料。
他甚至長得還比傅謹年高一點。
這個想法讓我有片刻得意。
荊哲端來了一杯溫水,我沒有別扭,撐起身體仰頭喝下去。
睡了就是睡了,我也否認不了自己的快樂。
當演員就是有這麼點好處,能讓自己從容不迫一些。
他指腹輕輕按摩我鎖骨,溫柔地低語:「你現在有生氣多了。」
我沉默半晌,自嘲一笑。
「還要謝謝你的……體驗。」
「我可以當今天從沒發生過,如果你覺得屈辱的話。實不相瞞……我的確有在利用你。」
面對他平和又沉靜的目光,我下意識想對他訴說一切。
「我……剛從一段失敗的感情裡走出來。」
荊哲好像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
他捏著我的臉頰,毫不客氣:「黛,你在開玩笑嗎?能和我的繆斯女神共度春宵做夢都能笑醒!」
「如果我讓你感到快樂,那是我的榮幸。」
他撫摸我打卷的長發:「我希望有幸,繼續帶給你快樂。」
12
接下來三個月,荊哲幾乎帶我跑遍了聖託裡尼群島。
我看到了伊亞最美的愛琴海日落,也欣賞過精致漂亮的貝殼工藝品。
我們又去了一次藍頂教堂。
他贊嘆地看著我旋轉的裙擺:「就是這樣,那時候我以為我看到了水澤裡的女神。」
荊哲有一些寶貝的繪畫用品。
他豪言壯志一定要給我畫完那副沒有實現的肖像,戲謔我撿到寶了,現在的他畫得可比五年前優秀得多。
三個月下來我聽到的贊美都快脫敏了。
作為回應,我喝下當地特產的拉吉酒,抱著他的脖子渡到他的口中。
那些溢出來的液體也是他作畫的原料,隻不過畫布換成了我的身體。
和荊哲在一起,我第一次體驗到《青蛇》裡那句歌詞——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緣是劫。」
午後,荊哲帶我去看了附近的葡萄田。
我在路上撿到一串彩繪的手工項鏈,懷念著說:「我記得離開前想要送你一串親手制作的項鏈作為紀念,沒想到我失約了。」
他並不傷感,牽著我的手十指相扣:「現在,我們還有時間。」
我笑著「嗯」了一聲。
荊哲救了我。
一次意外的重逢,他卻治愈了我的心。
哪怕沒有明說彼此的關系,我都感受到了沒有從傅謹年那裡得到的愛。
就算分別,這三個月也會成為我最難忘的回憶。
想到這個可能讓我悵然若失。
但是如今我隻是修復好了傷口,卻沒有勇氣迎接新的感情。
而荊哲……他不像缺少女人的人。
即使有東方人的面孔,他在人群中也備受歡迎。
出國前我聽說唐韻是個出色的作家,死忠書迷不少。
而剝離了演員和明星的光環,我又剩下什麼?
離開了那場宴會,我能成為別人眼裡的仙度瑞拉嗎?
但是很快我就沒有工夫思考這些了。
13
過去三個月,傅謹年又打來了電話。
幹脆拉黑後,他換了個新的號碼。
收信箱裡隻有一條短信:【沈黛,為什麼刪了我?】
近半年的時間,他終於發現找不到我了。
我對那條短信置之不理。
知道我不會回復他後,傅謹年不再騷擾我。
我松了一口氣。
幾天後我從睡夢中醒來,荊哲已經出門了。
他留了字條,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我把字條捂在心口,短暫茫然。
真到了離開的那一天,我真的可以接受沒有荊哲的人生嗎?
隻是三個月,他似乎就成為我沐浴的陽光,無法分離。
我洗完澡,下樓時和旅店老板打了個招呼。
他用帶著口音的英語對我說:「荊對你真好,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哪個人這麼用心,除了他的畫材。」
我一笑而過,壓下了心中的悸動。
老板很得意地說:「女孩,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是個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已經愛上你了!」
門口的風鈴聲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
我的臉才微紅,就聽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
「誰愛上你了?」
我震驚地轉身,背光的門口是一個絕對不該在這裡的人。
傅謹年。
他面沉似水,聲如寒冰,冷冷地露出刻薄的笑。
「從我身邊跑了那麼久,你又找了誰?沈黛!」
14
傅謹年出國來找我了。
我的第一直覺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見我不說話,傅謹年又譏諷一笑:「還以為你會做到什麼程度,結果還是拐彎抹角吸引我的注意。」
直面他晦暗不明的神情,我冷淡道:「聽不懂你胡說什麼。」
「你選擇來愛琴海不就是因為知道我提起過?沈黛,不必用這種低級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我啼笑皆非。
傅謹年憑什麼覺得我是為了他來到聖託裡尼?
我從不知道,這個人居然這麼自作多情。
傅謹年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居然有一絲溫柔:「跟我回去,你還做你的明星,我也會繼續捧你。」
「你不在的這幾個月……我也很不自在。」
他自以為善解人意,循循善誘:「你對我的愛我都看在眼裡,別勉強自己。」
傅謹年讓我感到陌生。
以前他總是高高在上,輕蔑的優雅讓我自卑。
現在的他別扭地追回我,遮不住輕浮自大的臭味。
分手的落寞突然歸於平靜。
我禮貌又十足冷酷地劃清我們的界限:「傅謹年,同意分開的人是你,我接受了,別做這麼掉價的事。」
傅謹年不耐煩地捏了捏眉心。
這是他發怒的徵兆:「欲擒故縱的把戲到此為止,我的耐心有限,跟我走!」
他神情可怕,眼中醞釀風暴。
「是你當初主動攀上我甘願做情人,現在你又想擅自離開?!」
我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情急之下,用另一隻手甩了他一個巴掌。
但傅謹年隻是偏過頭,依舊陰鸷。
我提高了聲調:「放手!」
「我要是不放呢?」
他自顧自掐著我的下巴,作勢吻上來。
「撒野幾個月,你忘了以前怎麼對我獻媚嗎?」
但是傅謹年的行動沒有繼續。
他在我驚懼發白的神色下被人一拳打倒。
我看到那個熟悉的,充滿安心的身影,差一點哭出來。
地上的針織帶滾出幾個番茄,荊哲卻沒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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