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無盡烈焰
- 3668字
- 2025-02-21 17:19:45
這個……真的就是我們的老祖宗?
但我爸對她卻如同一個物件,拖行的時候她的腿掃過火堆,燙得通紅。
我爸將她拖進了旁邊的房間。
關門的瞬間女人看著我,眼睛裡蓄滿的淚水湧了出來。
我轉過頭。
過了半個小時,我爸出來了,他站在門口叫我。
我過去時他問我:「你也不小了,你也該去試試。」
我渾身發冷不可思議看著他:「可是那是有血脈的啊!」
我爸說:「法律不是說直系血親三代以內不能結婚嗎,她又不在這個範圍。」
我朝房間裡面看了一眼,毛骨悚然,連退了兩步。
7
朱珠發瘋跑到了二樓,在我爸搗鼓的時候,她就在房間裡到處竄來竄去。
醒來的黃菲菲正在樓上安撫她。
我爸順暢了,隨手關了房間門,叫我去弄些新鮮的雪來給他喝。
鍋裡的雪漸漸融化,變成一汪清水,冒出熱氣。
我爸舀了一勺水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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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老了,老得仿佛已經快死了。
水從他的牙齒縫隙中流出來,落在斑斑點點皺巴巴的手上。
他忽然笑了一下:「承娃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她很壞,心裡恨我哩?」
我說那畢竟是我們的祖宗。
我一直記得我爺爺說過我們的祖奶奶是得道成仙了。
老族譜第一排隻有兩個人,一個就是她。
爺爺曾說我們家能在這麼多朝代的災荒年間活下來,全靠著她。
這話讓我渾身惡寒,我簡直不能想象。
我爸笑起來,他咂吧了一下嘴:「屁咧。都是她瞎給你爺爺說的。不然我能把她關起來?這東西騙人可厲害。
「我跟你說過啥?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我為什麼要把你喜歡那個女娃子弄死,那女娃一看你就降不住。
「還覺得她可憐是吧,你要是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我爸給我講這個老祖宗白芷的故事。
她本是個落魄的皇室宗親小姐,因為國破被鎮守邊城的將軍救下收留,還冒險給了她名分。
結果她竟然在敵人困城、大戰當即時紅杏出牆,甚至還想毒殺將軍獻城投降。
將軍識破後,白芷哭求原諒,說兩人是真心相愛。
將軍於是將兩人關在房間,想看看他們的愛情能否被考驗。
餓了不過七天。
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為了自保,竟然殺吃了花和尚。
那之後,她就再也殺不死,無論用什麼法子,她都能慢慢長回原來的樣子,隻好一代代關下去。
我仿佛小時候在聽老年人講的民間故事,但今日看到的詭異情景又仿佛在印證這詭異的真實性。
我爸最後放下杯子,吩咐我。
「既然知道了,以後割肉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8
我連個雞都沒殺過,我下不去手。
我爸冷笑看著我身後瑟瑟發抖的黃菲菲和朱珠,說你不去就從她們身上來割也行。
朱珠已經有點呆傻了,她一聽我爸說話就發笑。
聽見我爸說割肉她眼睛發亮。
「肉,肉,割肉。」她笑嘻嘻,她說她要去。
樓裡隻有一把刀,刀在我爸身上。
她拿到了刀,笑嘻嘻翻來覆去看,刀從手上掉在地上,她就蹲下去撿,胸口從寬大的衣領一覽無遺。
我爸自然而然就盯著去看,躁火起來了。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身後緊張的呼吸聲,餘光中我看到身後燒柴的黃菲菲伸手握住了一根最大的木枝,木枝的火顫抖著。
我一下明白過來這倆傻姑娘在合謀想要做啥。
真傻,我爸要是這麼好搞死,當初早被我下藥弄死了。
還沒來得及提醒她們,裝瘋的朱珠就抬頭咬牙握著刀狠狠一刀向我爸捅了過去,與此同時身後的黃菲菲也要站起來。
我爸抬手去擋,噗嗤一聲,刀從他手掌穿過。
他管都沒管,手壓著穿過的刀一把狠狠掐住了朱珠的脖子。
就像是捏一隻大鵝,或者一根花莖。
朱珠根本動不了分毫。
我爸一邊擦手上的血,一邊皺眉將刀拔出來,他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生氣,上面的皮皺巴巴就像布袋子垂下,他抬眼看了我和黃菲菲一眼,說這個瘋了,後面得生出個傻子來。
說完,一下用力,那纖細的脖子就斷了。
身後的腳瞬間觸到一股暖流,我回過頭,看見跌坐在地上黃菲菲淚流滿面死死咬著自己的手。
我爸將刀扔給我。
他看都沒看地上死得慘烈的朱珠。
然後叫我去房間裡弄點好的準備晚餐,給大家壓壓驚。
刀扔在了我身前的地上,黃菲菲渾身一哆嗦。
9
我隻得拿著刀走進了房間。
白芷沒動。
她隻有在需要的地方被澆了水,恢復成女人和食物應有的模樣。
身體被外面的陰沉的雪光映照,身下是已經幹涸的血,實在很慘,因為手腕被很柔韌的魚線捆住,已經深入肌理,動彈不得。
漫長的囚禁耗盡了她的掙扎,她整個過程一直沒吭聲,讓我心裡好受了些。
我收好盆,遲疑了一下,還是低頭側身將一件衣服蓋在她身上。
這一瞬間,女人從仰望窗口的方向向我轉過了頭。
向我輕輕一笑。
然後她的笑慢慢擴大,我這才看清楚,她嘴裡空蕩蕩,沒有舌頭竟然也沒有牙齒。
難怪她不說話,難怪我爸不擔心,原來早就做好了準備。
但就算這樣,她也那麼好看。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我真的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女人,於寧寧她們和她比起來,就像是還沒長開的豆芽菜。
難怪我爸隻喜歡有年齡的女人。
我弄好拎著東西出去,卻沒看到我爸和黃菲菲。
我心裡暗覺不好,連忙到處去看,結果在二樓聽見了菲菲的聲音,和以往那些女人的聲音一樣。
過了一會,她和我爸一前一後下來。
我爸似乎挺高興。
那天晚上烤肉的時候,黃菲菲說她想吃棒骨。
我呆了一下看著她。
用眼神暗示她換個念頭:「你說什麼?」
她仍然說:「棒骨,我就想吃棒骨。賀叔——」
我爸笑:「好。」他拎著刀進去切骨頭了。
我一下站起來:「你怎麼這樣?!」
黃菲菲的手似在顫抖,她慢慢將手上殘留的朱珠的血擦在衣擺上,說:「這是你家那個自願的——」
我爸很快出來了,他在雪水中洗了親自給黃菲菲烤上。
看得出來,因為黃菲菲的主動,我爸很寵她。
黃菲菲吃完了,沒有將骨頭扔掉,而是留著,她說她想吃骨髓。
10
第二天,黃菲菲還要吃棒骨。
接下來,每天都要吃棒骨。
白芷的身體復原通常需要一天,勉強能跟上她的供應。
這時候我也才徹底明白我爸說的那個剛剛夠四人是什麼意思,白芷的肉是有生長時間的,人再多點,就不得不割別的地方的肉,那樣就不好看了。
而且白芷雖能再生,但是新長出來的肉其實很嫩,每次烤肉都要損失一半多。
我看著那張臉,總下不了手。
我爸就教育我。
「咱家短命都怪她。她胎裡帶來的。」
我爸說我們家的人,都老得快死得早,活不過五十都是因為這老女人在偷命,不然她怎麼能永生不死呢。
他說完道理,又遞給我新磨好的刀叫我學著點。
這段時間黃菲菲每天都纏著他。
他忙得厲害了,連給白芷割舌的活也給我。
隻每天檢查我做的活,但他不知道我每次都少割了一點。
終於有天,我進去的時候,白芷可以說話了。
「傻子。」她說,「你真是個傻子,你幫著他下去早晚會和他那蠢兒子一個下場。」
兒子?我不就是他兒子?
女人的聲音含糊,帶著憐憫和悲傷:「我說的是那個叫家明的兒子。賀家明。」
她說我爺爺才是我爸的兒子。
隻是因為老了才換了身份。
我本不信,卻恍惚想起一個細節。
我爺爺小時候對我很好,但他不愛說話。
我有記憶力開始,他都是穿著厚厚的棉袄坐在鄉下角落曬太陽,一曬就是一天。
他一看我爸就哆嗦,人老了就怕子女。
過世以後,我偷偷回去燒紙錢曾看過一個發霉的作業本,本上全部一行行都是糊著水跡的檢討書。
【爸,我錯了。
【我錯了,爸,我餓。餓啊。】
就像是我現在每天寫的一樣。
那時候我還想爺爺的爸爸得多兇啊,和我爸一樣兇。
現在想來那作業本按照爺爺應有的年紀,不可能有這種作業本。
白芷漆黑的眼珠子一直看著我的表情。
這時候,她才說:「相信了吧,你爺其實是你爸的兒子,漸漸老了搬來這裡才成了你爺。你爸就是怪物。一個永生不死的怪物。」
我瞪大了眼睛。
「可是,可是——我爸那麼老了。」怎麼會是永生?
白芷喉嚨湧出咕嚕咕嚕古怪的笑聲:「不死並不代表不老。長生不老和永生不死不一樣。永生並不意味不老,他會老……即使緩慢,也會越來越老,會漸漸身體衰朽,牙齒掉光,身上皮滾到腳下,失去味覺,身體腐臭,可他還活著……就像是腐臭的活屍。」
然後,白芷講了她的故事版本。
11
她說我爸原名叫賀以。
「我和賀以自幼相識,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兩情相悅。
「我身體孱弱,自小養在道觀,他總費盡心力為我到處去找靈藥,什麼夏日荷尖,春日海棠,金秋丹桂,寒雪紅梅,並同年霜降的霜、白露的露,大雪節令的雪各四錢,昆侖雪蓮,白池丹參,哀牢山重樓,一樣一樣鑿作給我制藥,後來仍是不行。
「他聽我說起崂山有藥,便九死一生求藥,差點就死在路上。
「他拿著藥,滿眼愛意回來求我吃。
「我不忍心自己一個兒好,就悄悄將藥分了他一半。
「也教給他吃了。
「他很感動,那些年我們兩個人啊,真是感情好得不得了。
「可是後來就不行了,有年,他又瞧上了府裡一個新來的婢女,我很生氣做了一些錯事。
「婢女死了後,他也就恨毒了我。
「又過了好些年,認識我們的人都死完了,我們漸漸和解了,他重新和我和好,我們又好了一陣。
「等又過了些年,大亂之後我們換了個地方,他從一個大頭兵做成了邊城的守將。
「他忽然說他要光耀門楣,賀家自他開始,要將賀家的族譜好好寫下去,我心裡很高興,覺得他定性了。
「這一回,他居然喜歡上一個娼女,不但告訴了女人我們的秘密,還妄想將那女人帶回來。
「他說他愛那女人的鮮活。
「這樣的事情已經好多次,每一次都最後鬧鬧就過去了。
「所以這回,我還是按照以前的法子處置了娼女。
「沒想到,這一次他卻發了瘋,他簡直恨我到了極點,說他真是瞎了狗眼才會瞧上我。
「他甚至疑心我當時叫他吃那藥也是故意害他。
「不然,為什麼他是永生不死,而我卻是無限長生青春永在。
「真是可笑啊,幾千年的感情,什麼海誓山盟,都是狗屁。
「我們早就成了兩種不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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