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推了推眼鏡，先誇贊了林若晚：

「你這次的創意非常好，比之前還要有進步。而且靈氣十足。」

「我果然沒看錯你！隻需要再完善一下細節，我相信能更好！」

然後對著我，頭一回用非常嚴肅、不近人情的語氣說話：

「沈昕雅，你以前是我最看重的學生。你勤奮刻苦又認真，如果堅守本心，未來一定前程遠大。」

「可是你怎麼能犯這樣的錯？如果要抄襲，以後就不要出去說是我的學生！」

我承受不住這樣的莫須有的責備，幾乎要暈倒：

「我沒抄襲。」

「我所有的設計，都是我一筆一筆自己畫出來的。」

導師狠狠把成稿摔在桌上，語調陡然升高：

「那你能解釋為什麼你的稿子都和林若晚一樣嗎？人家若晚還比你更早提交給我！」

為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

慌亂間，我瞥到了林若晚放在桌上的稿子。

我撲過去，手不停歇地開始翻。

每一張都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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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你看我的稿子做什麼？難道又想抄襲？！」

林若晚聲音尖利，恨不得把辦公室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這一張稿子，是我大一的作品，請問你怎麼解釋？」

我指著畫稿上的細節問林若晚。

我昨晚太著急，不小心把以前的作品疊了上去。

「我……我不知道。」

林若晚臉上閃過幾分慌亂，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

導師也有些疑惑，神色松動了些。

突然，林若晚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

「姐姐這麼說，是認為我模仿你嗎？」

「我知道你一直非常優秀，可是我也是辛辛苦苦創造的作品，容不得他人質疑！」「那請你解釋一下。」

她卻不聽，開始賣慘自己的原生家庭：

「學姐是不是因為爸爸媽媽的事情還在遷怒於我？可是我也是受害者！爸爸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庭，我也很努力不辜負他的期望，求求學姐，不要再倒打一耙汙蔑我了！」

這一套道德綁架下來。

導師也不得不去安慰她，讓她放寬心，他會秉公處理。

他痛心疾首地對我說：

「沈昕雅，還有幾天，你要是珍惜這次機會，就要愛惜自己的羽毛啊！」

7

腳步虛浮地走出了辦公室。

我突然覺得很累。

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媽媽，語氣脆弱：

「媽媽，我有點想放棄了……」

說著話沒注意，不小心撞到了來人。

銀發少女笑得調侃：

「怎麼，是因為怕輸給我嗎？」

是夏舒。

我的死對頭。

我們曾因為小組合作吵得不可交加，也曾因為比賽而互相卷得飛起。

在林若晚突飛猛進前。

我們往往包攬比賽的第一第二。

我不喜歡夏舒，覺得她是被寵壞了的富家千金，性格乖僻又張揚。

夏舒也不喜歡我，覺得我假正經、孤傲清高。

但是當我被極端粉絲捅死的時候。

隻有她匆匆回國。

在諸多非議前力圖證明一個死人的清白。

見我不說話，她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怎麼了，你要遇到什麼困難，不妨說出來讓我嘲笑嘲笑。」

我翻了個白眼：

「大小姐，你很煩。」

「沈昕雅，說真的，都努力這麼久了，別放棄啊！要是你不去，那我輕輕松松拿冠軍多沒意思啊！」

「……」

她還是這麼自戀。

隻是上輩子。

她和我都沒拿到第一名。

不過夏舒說得有點道理。

屬於我的東西，我也不想輕輕松松拱手讓人。

我推翻了前兩次的設計。

大膽地採用了雌雄莫辨的設計風格。

這一次比前兩次更加小眾。

甚至是這麼多屆比賽以來，都幾乎沒有選手採用過的。

但是我特意查了這一屆評委的資料，發現他們也能夠欣賞尖銳的創作風格。

一個人，一盞燈，一支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寒窗苦讀這麼多年。

我不願意我的前途和理想。

因為小偷的存在而葬送了。

我也不想看到媽媽，沒享幾天福，就因為那些莫須有的髒水和罵名，因為自己女兒的驟然離世，而一蹶不振、心髒病發。

這一次，我特意留了個心眼。

沒有發送給導師尋求意見。

可是我還沒高興多久。

就看見了江煜的朋友圈。

發布時間，比我完稿時間仍舊早一個小時。

他話語裡面寵溺十足：

「見證這個傻丫頭創作的歷程，真是為了比賽不要命了！」

圖片裡，林若晚黑鴉鴉的長發披在肩膀上，認真的看著電腦屏幕。

而屏幕裡的畫稿，跟我最後一張有九成九的相像！

底下有評論：

「女神還真是大方，把這麼優秀的畫稿發出來大家一起學習！」

林若晚立馬評論：

「嘻嘻，共同進步嘛，如果到時候又跟某個國獎學姐撞了的話，剛好大家也能幫我證明！」

話裡話外，都在譏諷我。

我癱倒在凳子上。

渾身無力。

難道，我永遠都逃不出這一場永無盡頭的荒誕鬧劇？

我所有的努力，在這股不可知的力量面前。

如同蝼蟻。

8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媽媽正在給我織圍巾。

看到我，她放下手裡的活，滿臉驚喜：

「寶貝，回來啦！」

「想吃什麼，媽媽去給你做？」

看到尚且健康有活力的媽媽，真好啊！

我怯怯開口：

「媽媽……如果我放棄了這次比賽，輸給了林若晚，你會不會怪我？」

她摸了摸我的額頭：

「沒發燒呀。」

然後輕輕掐了下我的臉蛋：

「失去了就失去了！你還能吃飯、還能蹦蹦跳跳，就是我的好寶貝！」

是啊，這麼多年，媽媽早已經走出了當年被小三插足的陰霾。

隻有我還停留在原地，暗暗和林若晚較勁。

我吸了吸鼻子，才發現。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淚流滿面。

是啊，功成名就的確是我的心之所向。

可是媽媽隻想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我突然覺得放棄比賽，也沒什麼不好。

起碼，還能多點時間陪媽媽。

我擦了擦眼淚：

「媽媽，我陪您去做體檢！」

她點了點我額頭，嗔怪我怎麼今天神神叨叨的。

家的溫暖讓我舒緩了心情。

我下定決心後，還是跟導師發了信息說放棄。

9

「所以你覺得，是有一股未知力量，促成林若晚偷了你的作品？」

咖啡廳裡，夏舒坐在我對面，心不在焉地攪拌手中的澳白。

「是。」

其實我心裡打鼓，不知道她會不會嘲笑我白日做夢。

若不是夏舒纏著我問放棄的原因。

這段經歷太過離奇。

我自己說出口都覺得荒謬。

「而且我還懷疑，江煜接近我，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那股未知力量的要求。」

「你不相信也沒有關系，畢竟我也沒有證據……」

「我說你最近為什麼水平那麼次呢！原來是被人偷家了！」

夏舒打斷我的話，戳了戳我的肩膀，

「小偷偷久了，就會覺得東西真是自己的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請君入瓮，看自以為掌控全局的人從更高處落下，不是更好麼？」

我猝不及防地抬頭。

她眼神裡有揶揄，有笑意，卻沒有對我的不信任和譏諷。

10

夏舒和我說了很多。

臨走前還拎著她那隻昂貴的香奈兒包包，對我回眸一笑：

「如果你想好了，隨時來找我。我非常願意幫你。」

「畢竟，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對手。」

恍惚間，我想到第一次見到夏舒的時候。

她當著我的面，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哼一聲：

「我一直好奇，什麼人能看上江煜那種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家伙？」

「看來我們學院的大學霸，眼光也不怎麼樣嘛。」

當時，我被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莫名其妙罵了一頓。

其實不太高興。

「你禮貌嗎？」

現在才發現，夏舒其實……看人挺準的。

抿完最後一口咖啡，我準備離開。

江煜卻牽著林若晚，氣勢洶洶地推門進來:

「你果然在這。」

他逼近我，猛地攥住我的手腕：

「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針對若晚？因為我多誇了她兩句嗎？」

我迷茫抬頭：

「什麼？」

「別裝傻！」

江煜語氣抬高。

「你把若晚關在了自習室裡面，如果不是她跟我打電話，你是不是就計劃讓她凍死在裡面？」

我使勁把手往回抽，卻抵不過他的力氣。

我覺得很不可置信：

「你不要汙蔑我！我有什麼理由要關她？」

江煜冷笑道：

「就憑你嫉妒她的才華！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比賽半途而廢，就是因為你抄襲若晚的作品被發現了！」

「你因為這件事，就記恨她，恨不得讓她死掉，取而代之！」

林若晚被江煜擋在身後。

脖子上還圍著我送給江煜的、親手織的圍巾。

在一起那年，我送給江煜的時候。

他很感動，紅了眼眶：

「昕雅，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你。」

「我們一起，歲歲年年，永不分離。」

他把我摟在懷裡。

身上是少年好聞的松木香氣。

可是為什麼，他保護的人變成了林若晚？

見我盯著圍巾，林若晚驕傲地攏了攏。

然後故作不經意地撈了一下頭發，露出了額頭和手腕上的淺淺的傷痕。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脆弱又可憐：

「我沒關系的。我想，姐姐肯定也不知道我在裡面。而且，就算姐姐記恨我也沒有關系。被後來者居上，難免會不高興。」

「煜雲，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影響了和姐姐的關系。畢竟……你們才是男女朋友。」

校草為了清純校花，指責自己的女朋友。

這樣的狗血戲碼，吸引了周遭人的駐足。

「沈昕雅抄襲？不至於吧！她不是一直都很優秀嗎？」

「是真的，我當時在辦公室跑腿，我都聽到導師說了！你說沈學姐人模人樣的，還真沒看出來。」

「林若晚那麼漂亮，要我也是相信她啦！」

我深吸了口氣，抬起頭，聲音顫抖卻堅定：

「我沒有關她，也沒有抄襲！我不會掉入你設下的自證陷阱，你要就拿出證據！」

江煜嗤笑一聲：

「證據？你導師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的作品和若晚的作品雷同，這還不夠嗎？」

「況且，若是你心裡沒鬼，為什麼要退出比賽呢？」

「別對姐姐這麼兇，她也不是故意的……」

林若晚說著說著，身子開始搖搖晃晃。

下一秒，就暈倒在江煜懷裡。

江煜一愣，向來清冷自持、凡事盡在掌握的臉上出現了慌亂的情緒。

他抱著林若晚，匆匆奔向醫務室。

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感覺莫名平靜和了然。

因為我聽到了一句平靜無波的機械音：

「宿主，你確定要這樣做嗎？沈昕雅的攻略值已經下降到了最低點。」

然後是江煜信誓旦旦的話語：

「我還不了解沈昕雅嗎？隻要我激將一下，她必然不服輸的。」

「到時候我再哄哄沈昕雅就行了。」

「畢竟，她那麼愛我。」

10

我下了去法國的飛機的時候，微信裡林若晚的消息已經 99+。

第一張照片，江煜正深情地握著她的手。

第二張，則不經意露出了林若晚脖子上的紅痕和江煜光著臂膀給她做飯的背影。

如果是上一輩子真心實意喜歡江煜的我。

可能還會因為他的背叛而傷感。

但是現在，我隻覺得好笑。

尤嫌不足，林若晚繼續添油加醋：

「看你這麼慘，我也不想的。」

「隻是姐姐情場失意，似乎比賽也要失意了呢。你媽媽贏不過我媽媽，你也贏不過我诶。」

「如果你沒抄襲，怎麼不繼續創作了呢？是不敢嗎？」

夏舒搶過我的手機，突突回懟：

「你家住洞庭湖嗎，怎麼養出你這麼個碧螺春？」

「髒男人誰愛要誰要！」

我看著夏舒護犢子的模樣，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去攀，不去比，不拿牲畜氣自己。」

她瞅我一眼：

「他們這麼著急激怒你，就是想要你繼續畫，也讓他們能繼續偷你的靈感呢！」

我主動牽上她的手，安撫道：

「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