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我咽了口口水，絞盡腦汁地思考該怎麼說。

偏偏黎初以為我不認同他的想法，忽然扭頭對陸塵聲問道：

「陸師兄，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爭分奪秒地和她在一起，不然萬一被搶走怎麼辦？」

說著，他好像也不期待陸塵聲的認同一般：

「總之我明日就去找師傅，我娶定師姐了！」

我抽了抽嘴角，正準備再勸勸黎初，就聽見一直沉默的陸塵聲突然開了口：

「你說的對。」

？

我和黎初一起朝他看去，

隻見他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似的，嘴角緩緩綻開一抹笑容。

他深深地望著我，眸中閃過一絲釋懷與清明，輕輕地站起了身。

「喜歡一個人就是要爭分奪秒地和她在一起，謝謝你，黎初。」

隨著他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落下，我的心開始怦怦狂跳，就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就連額頭都冒出一層冷汗。

黎初皺了皺眉，顯然沒聽懂他是什麼意思。

而此時陸塵聲已經走到我近前，將我的手從黎初的手中奪了回來，攥進自己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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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瞳孔一縮，連話都說不出來。

滿腦子隻有：他想幹什麼？他在幹什麼？

黎初不悅地站起身，聲音冰冷：「大師兄，你僭越了吧？」

陸塵聲理都沒理他，他站在我的身前俯視著我，

眼中的柔情似水劃開，這是我從前一百年間從未見過的。

心跳如雷之間，我聽他執拗堅定地道：

「對，喜歡一個人就是要早早在一起，爭分奪秒，捆著她綁著她，不死不休。」

9

陸塵聲把我擄走了。

之所以用擄這個字，是因為他帶走我這件事，我不同意，黎初不同意，岫音也不同意，大家都懵了。

最懵的人是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陸塵聲帶出山了。

黎初和岫音震驚地攔在山下，前者怒不可遏地皺著眉頭：

「陸師兄你這是何意？」

後者一臉受傷：「塵聲，你不是說要教我用劍麼？我還沒學明白，你這是要去哪？」

陸塵聲緊緊地拉著我，一身白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緩緩道：

「過去一百年，我無法直視自己的心意，如今我明白了，自然是要走。」

黎初臉色十分難看，他眯著眼睛，聲音又沉又冷：

「你是想判出師門？」

「有何不可？」陸塵聲勾起唇角，仿佛在說今日的天氣一般輕松。

黎初緊緊地咬著牙，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他能說出來的話。

隻有我知道，此刻他說的就是真心話。

他就是這樣的人，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世間任何人、事，都不能撼動他分毫。

一切隻有他想不想，他願不願，沒有規矩沒有束縛。

我想把手抽出來，奈何他緊緊地拉著我，力道之大讓我絲毫不能動彈。

岫音紅著眼眶喊了一句：「陸塵聲，你是瘋了嗎？你別忘了你修的是無情道！」

「嗯，不修也行。」

陸塵聲語出驚人，我猛地抬起頭，看見他尖削俊朗的側顏，一顆心上下起伏就要跳出胸膛。

在黎初和岫音的震驚與難以理解中，他的神色猛然一變，抬手間，長劍已經破空落入手心。

他攥緊，隨後指著面前的眾人，聲音冷酷無情猶如染上風雪：

「今日攔者，死。」

10

以黎初和岫音如今的境界，二人聯手也未必能將陸塵聲擊敗。

於是劍拔弩張之間，我主動開口安撫了黎初的情緒：

「師弟別急，讓我跟他走就是了，正好我也有話要和他說，放心，我會回來的。」

陸塵聲不贊同地又將手緊了緊，

黎初倒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糾結了老半天，到底讓開了。

於是我任由陸塵聲拉著，化作兩道白光消失不見。

再落地，已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小院。

走進去後，陸塵聲不由分說拉住我的手，將自己的心意說了個明明白白。

他語速極快，好像是此刻不說以後就說不出來了似的：

「我對你並非無情，隻是礙於無情道，一直在徘徊。」

「若不是你突然喜歡黎初，我可能永遠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寶寶，你不能與他成親，就算是捆著你，綁著你，我也要你留在我身邊。」

相識的一百年裡，我無數次纏著他叫我的名字，他總是拒絕。

如今終於叫了，

可「寶寶」二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我卻沒感覺到半分纏綿曖昧之意，

隻有一種荒寂的空落落感。

攻略目標已經換了，用掉了我所有的積分。

任務完成後我就要走了，他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見我沒有說話，陸塵聲以為我不相信他說的，語氣有些慌亂起來：

「我知道我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了，隻要你願意原諒我，我什麼都可以做！」

說著，他一把扔掉了劍，沒有一絲猶豫：

「無情道，我不修了，這身修為也可不要，哪怕隻是一世平凡夫妻，不能飛升我也無怨無悔！」

聽著他的話，我的心情復雜到極點。

我知道我還是喜歡他的，應該開心，可我真的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代價已經很大了，就算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也沒辦法去接受。

於是我嘆了口氣，緩緩道：「已經晚了，我現在必須喜歡黎初。」

「就像我曾經必須喜歡你一樣。」

他眉心一擰，臉色泛白：

「什麼叫必須？」

「警告，警告，宿主不得以任何目的說出系統的存在，否則將會受到懲罰。警告，宿主正在企圖說出系統的存在……警告警告警告——」

腦海中像是炸起一簇煙花，系統機械的聲音層層疊疊地交織響起，提醒我已經踏入危險的紅線。

面前的陸塵聲緊緊地攥著我的手，

因為心慌，他有些發顫，眼圈是紅的，臉色卻是白的，

就像是預感到了什麼一樣，他又喑啞著聲音問了一遍：

「告訴我，什麼是必須！」

我咬了咬牙，忽略腦海裡的警告聲音，孤注一擲地望進他縮動的眸中：

「都是任務，我綁定了系統，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讓你喜歡上我。」

話音剛剛落下，腦袋裡炸開了警報聲，系統有些生無可戀：

「通知，由於宿主說出了系統的存在，五分鍾後將會被傳送到總部接受懲罰。修仙界所有人關於宿主的記憶都會消失，一切重啟。」

11

利用最後五分鍾，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陸塵聲了。

他的眼神從迷茫到震驚，再到不知所措，最後眸中竟然蓄起了淚：

「你、你要走？先等等，我還有話要說，先別走，先別走。」

「那個系統到底在哪裡，如何能找到他？告訴我，寶寶，求你……」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無措的陸塵聲，

他向來面對一切都胸有成竹，從沒有這麼慌亂的時候。

隻是我的身體已經逐漸開始透明，真的沒時間再和他說關於系統的事了。

我從懷中掏出一枚閃閃發光的珠子交給陸塵聲，聲音虛弱了幾分：

「我對不起黎初，這個是我之前用積分換的，可保一次命，本來是怕你殺我才換的，結果沒用上，你交給他。」

陸塵聲不接，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摟進懷中，好像這樣我就能不走。

「別離開我，我放棄了，我讓你和黎初成親，我不爭了還不行……」

「已經晚了，好好修你的無情道吧。」我的聲音帶著苦澀和無奈：

「我們之間好像總是錯位，總是什麼都差一點點。」

他似乎要把我揉進懷裡，聲音開始哽咽：

「你讓我有情，現在又轉身就想跑，讓我繼續修無情道？」

「寶寶，你認為我還能修嗎？」

「……」

我沒有說出一句話就消失了，回應他的，隻有掉到地上的那顆圓潤的珠子。

「噠！」

身體逐漸升到空中，我看見了陸塵聲僵硬地保持著抱我的姿勢，

一滴晶瑩的淚從面龐劃過。

看見了從遠處跑來的黎初和岫音。

看見了黎初揪著陸塵聲的衣領質問他我去哪了。

看見了岫音紅著眼眶掃了一眼被扔到地上那把孤零零的長劍，身上緩緩有黑線湧動。

片刻，所有人好像迷茫了一瞬，一切表情盡消，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除了岫音。

我皺了皺眉，腦海中忽然蹦出系統曾經說的那句話：

「修仙界所有人關於宿主的記憶都會消失，一切重啟。」

所有人。

可是岫音算人嗎？

12

我傳送回總部之後，被關進了暗室。

系統說我一千年都不能再接任務，所有的積分獎勵全部清零，連帶我之前賄賂系統的那些積分。

也就是說，我現在的積分是負數，還倒欠總部的。

有幾個攻略女路過關我的暗室，在我面前毫無顧忌地冷哼一聲：

「就知道會是這樣，修仙界那種地方任務能完成嗎？就憑她？」

「就是，每次評選的優秀員工都是她，獎勵都讓她拿了，憑什麼？」

「沒事，反正她現在得被關一千年，真是蠢得可以，竟然敢把系統的事說出去。」

「……」

我在一片奚落聲中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們一眼，什麼都沒說。

我們負責攻略的宿主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怨氣，

因為籤了合同，除非連續一百次完成總部安排的任務，

否則是不能解除合同的，要給總部幹一輩子。

可誰又能保證連續一百次全身而退呢？

就像我這樣花光了積分還沒完成任務的大有人在,

甚至一不留神被攻略目標殺了的都有。

所以總部的怨氣加起來, 怕是能養活是個邪劍仙了。

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因為倒霉, 所以被抓過來完成任務。

因為倒霉, 偶爾會碰到一個難以攻略的宿主打亂所有計劃讓人一切從頭再來。

沒有辦法。

「看什麼看？你以為你還是優秀員工？」

其中一個攻略女瞪了我一眼，得意道：

「你現在已經是被放棄的人了, 一千過去誰知道會是什麼樣？以後所有的獎勵都跟你沒有關系了！」

「誰知道呢？」

我長眉一挑, 無聲地笑了。

那幾個人嘲諷地看了我一眼，正準備說話, 突然看見前方跑來一個慌亂的人影。

那人戴著高級管理的工作牌，明顯是個小領導。

他一把推開眾人, 用指紋解開了我的暗室, 急急道：

他皺了皺眉，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再」「現在兩個人打的天翻地覆, 總部解決不了, 得你出面了！」

那幾個攻略女面面相覷, 震驚得說不出話。

我坐在角落裡沒動, 定定的望著小領導, 一句話都沒說,

直看的他流下汗來，慌張道：

「獎勵的事情咱們好說，積分都還給你，求你別坐著了，趕緊跟我走吧！曾經的攻略目標如果因為咱們的任務死了總部沒法交代！」

我還是沒動，唇角勾出一抹笑。

那小領導看我這幅樣子實在沒辦法了，一咬牙一跺腳，喊道：

「行, 這次完成任務合同給你解除，這總行了吧？」

那幾個攻略女震驚了，臉色蒼白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這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 好整以暇地掀起眼皮：

「走吧。」

13

我被送回修仙界時, 腦海裡響起一道聲音：

「宿主您好，本次您的任務是幫助陸塵聲去除魔氣，阻止他與神獸岫音的戰鬥，這是您最後一次任務, 請認真對待。提醒，任務完成後您與總部的合同作廢, 可自行選擇回到原世界或留在修仙界。」

我不由得笑出聲, 看著魔淵深處和岫音死死纏鬥的陸塵聲，舉起了長劍，飛身而起！

感受到我劍氣的陸塵聲驟然回頭。

看見我的那刻, 他身上的魔氣，眼中的怒火潮水一般悉數褪去，密密麻麻的驚喜湧了上來。

「寶寶？」

「恭喜宿主，任務進度完成 10%, 40%、80%、100%。」

我勾著唇角，迎著他的目光和岫音的攻擊飛身撲了過去。

再次說出了那句臺詞：

「陸師兄，我來救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