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斯宥的臉上多了絲難堪。

「清瑤，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們真的結婚六年了，你是我摯愛的妻子。」

「摯愛？把親手扔進海裡的妻子稱為摯愛的，你是頭一個。」

原本還想向我解釋更多的沈斯宥怔住了。

「我是被你扔進海裡重生的，你呢？你又是怎麼死的？」

這是我答應和沈斯宥談的原因，如果上一世的沈斯宥活得好好的，那他今天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秦珂騙了我，得病會死的人不是她，是年靳。」

「年靳的刑期更久，得不到治療他就隻能死在牢裡。」

「秦珂讓我救他，我沒答應……秦珂便把我騙到了天臺……」

「可清瑤，我愛你是真的！是我太偏執，偏執地認為我對你的一切感情都是恨……」

「我吩咐動手的下一秒就後悔了，我愛你，我想救你回來，但我怎麼也找不到你了。」

沈斯宥聲淚俱下，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愛我，意料之中的惡心。

「愛我？那秦珂呢？能同時愛兩個人，沈斯宥你真是了不起。」

「一個人能被同一個人不斷地傷害，她或許是善良、也或許是蠢、是懦弱，但另一個人，是絕對的壞。」

「你現在的遭遇都是你應得的，我不會再被你利用。」

「不是利用，清瑤，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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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斯宥的腦子大概是真的不清醒了，我懶得和他廢話，畢竟耽誤太多時間，蛋糕裡的奶油是會塌下來的。

10

我以為經過上一次的談話，沈斯宥知道我有上一世的記憶後，便會放棄糾纏。

可我沒想到，他反倒像一塊狗皮膏藥似的，黏上了我和裴裕。

「清瑤，不管怎樣，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了，以前你是我的妻子，以後也是……」

「清瑤，你喜歡了我這麼多年，你也不會輕易放棄我的對不對？你隻是還怨我。」

「清瑤，你不能嫁給別人，要娶你的人是我，你再原諒我一次好嗎？」

裴裕的店被人砸了後，沈斯宥出現在了我面前，還說了這些惡心人的話。

裴裕氣得要動手，我卻攔在他們中間。

沈斯宥臉上是得意和驚喜，他以為我是在護著他，卻沒想到我要保護的是裴裕的臉。

「先別動手，萬一傷到了臉，明天我們還怎麼拍婚紗照？」

裴裕很聽我的話，他捏緊的拳頭最終放了下來。

「可這裡……」

這裡是我和裴裕相遇相知相愛的地方，也正因如此，沈斯宥才要砸了它。

「和你的事情我都會一直記得，這裡的話，就等我們結婚後，我再來陪你一起重新裝修好不好？」

裴裕有些委屈地應了一聲，像隻大狗一樣靠進了我懷裡。

我安撫地拍了拍裴裕毛茸茸的腦袋，再對上沈斯宥時，臉上是明顯的不耐和厭煩。

態度的親疏，像一根冰錐深深刺進了沈斯宥的心。

「沈斯宥，你說你跳進過那片海裡，那你應該知道在我海裡的無力和窒息。」

「我永遠記得那種痛苦，也永遠恨你。」

我恨沈斯宥，恨到即使那六年的時間裡我有無數的委屈，現在也不願意向著他發泄出來。

這是最清楚的兩句，再和他多說，我就嫌惡心了。

上天給我重新來過的機會並不是讓我重蹈覆轍的，況且沈斯宥在我心裡也不是丈夫形象，他隻是一個卑劣的殺人犯。

11

自那天以後，沈斯宥再沒在我面前出現過，不是他不想，而沈家徹底絆住了他的腳。

宋家搶了沈家最大的訂單，沈氏的發展已經每況愈下，新的資金流就依靠著這筆單子了，但宋家能給出的條件是他們給不了的。

除此之外，沈家還發生了件大事，沈記峰癱了。

這個一輩子做了不知道多少壞事的男人在趕去與情人見面的途中，被一輛失控的貨車直接撞了上來，是意外或人為，沒人在意。

把人命救活後，醫生提議把沈記峰送去國外接受更好的治療，方芸看著躺在病床上口流涎水，隻有兩隻眼睛能轉悠的丈夫，拒絕了。

「我丈夫的祖業在這裡，沈家的根也在這裡，他哪兒也不去。」

或許直到此時，當初手術室門口的兩人才互相體會到了對方的心境。

婚禮的前一天，我抽了時間去了趟監獄。

秦珂，那個美麗漂亮的姑娘，如今已經瘦得沒個人形了，她手上露出的皮膚還有未消的傷痕，想來是方芸的手筆。

上一世的我是有些嫉妒秦珂的，我生氣自己和沈斯宥相識十幾年的感情比不過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可我忘了，沈斯宥是自己一步步走向秦珂的，從始至終，秦珂都沒有做出真正傷害我的事。

「你在監獄裡過得不好，我可以幫你。」

我有些羞愧，這些年來一直對秦珂存著莫名的怒氣，總覺得自己的悲劇有她的一筆，如今放下了，才願意承認她也是一個被命運折磨的人。

秦珂對於我的好意有點驚訝，不過她還是扯起嘴角拒絕了。

「謝謝你，其實不用費心，你能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六月初九。」

三年前的差不多時候，她和年靳一伙人綁走了沈斯宥，也是這時候，我們幾個人的命運在這裡遇到了岔口。

「很快了……宋小姐，我能請求你幫我另外一個忙嗎？」

「你說。」

「阿靳就留在那座山後的第二個小縣城裡，那裡有個孤兒院，我給阿靳在孤兒院旁邊的小坡上立了座墓，我死後，你能找人把我送回到阿靳身邊嗎？」

秦珂一直空洞的眼神變得懷念。

「好。」

「謝謝……你結婚了？」

秦珂看到了我手上的戒指，表情變得糾結。

「明天結，我們認識兩年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秦珂的表情重新變得輕松。

「恭喜你。」

第二天，我和裴裕的婚禮如期舉行。

我的爸媽守著每一個入場的賓客，生怕沈家人憋著什麼壞，毀了這個對我來說重要的日子。

可千防萬防，一封無名書信還是出現在了我的化妝間。

似乎是怕我不願意打開，信紙並沒有用信封包住，而是大喇喇地躺在桌面上。

熟悉的字跡，是沈斯宥寫的。

「清瑤，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參加你和別人的婚禮。」

「即使知道你會更恨我，但在來之前，我還是抱著要毀掉這場婚禮的念頭。」

「可我來了後才發現，這場婚禮的布置是那麼熟悉，婚禮的一切都是根據你的喜好選擇，很久之前，我也得到過這樣一場你費盡心力布置的婚禮。」

「隻是那時候，我因為秦珂的事……以前的我不是個好的丈夫人選，如今變成這樣，我更不適合成為你的丈夫。」

「我也不能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讓你再一次成為一個不幸福的新娘。」

「來到這個世界，我以為是上天給了我一次補救的機會……其實，應該是要我活著承受過去的罪孽。」

「我嘗試著去回憶結婚後的那六年，除了自己的冷言冷語，就隻剩下你的傷心，一直以來都是我對不起你，害了你一輩子還不夠，這輩子竟然還想纏著你，你不選擇我是對的，清瑤，希望你以後的人生裡再遇不到我這樣的爛人。」

化妝間的門被敲響了，是伴娘來提醒新娘該入場了。

我將信紙撕碎，扔進了垃圾該去的地方。

我拖著長尾的婚紗走上了紅毯，司儀還沒開始講話，裴裕就哭紅了眼，現場還有兩道不小的哭聲，是我的爸媽。

除了這三個人哭得太過頭，婚禮舉辦得還算順利，一直到最後也沒出現什麼岔子。

一些專門來看戲吃瓜的人沒看到自己想看的，隻能意興闌珊地離開，那道暗處的視線也消失了。

沒多久，圈子裡的人都得了消息，身體剛恢復的沈家少爺要去國外了。

沈斯宥可能是去治腿，可能是去完成中斷的學業，也可能是永遠不回來了。

方芸跟著自己看中了一輩子的兒子一起去了，至於沈記峰，沈家的家產被方芸變賣光了，他的妻子和兒子臨走前，給他的情人都撥了電話，最後要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出現，沒辦法，方芸隻好僱了一個保姆照顧他，隻是錢照給，人她就不過問了。

番外：

秦珂被關進監獄沒多久，就死了。

她是自己一頭撞在牆上尋死的。

在生命的最後，人的記憶好像真像走馬燈一般毫無保留地出現在腦海。

她又見到了年靳。

秦珂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的她兇狠野蠻，被欺負了？那就狠狠揍回去。

可秦珂長期營養不良，瘦小的身板決定了她在大多數打鬥中都是被人壓在地上打的那個。

這天，她又因為一個雞蛋和別人打了起來。

眼看對方人多，秦珂把手裡的雞蛋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腳狠狠跺了上去。

幹淨的雞蛋混進了髒泥裡, 再難下肚。

那些人氣得要圍上來揍秦珂。

秦珂沒時間找趁手的武器，隻能飛快轉動腦子, 想著用什麼姿勢倒地挨揍最輕。

可那些拳頭沒落下來，孤兒院新來的那個男孩拿著磚塊把人趕跑了。

秦珂對於這個長得很不錯的男孩有點印象，好像叫年靳？

年靳和那些混泥鰍不同, 他年齡稍大一點，也把秦珂當女孩看。

年靳下手更狠，秦珂和他待在一起，就再沒人找她麻煩。

不過秦珂也會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年靳, 雖然他不會要就是了。

年靳除了不要秦珂的食物, 他還不喝沈家捐助的牛奶。

最後, 兩份牛奶全進了秦珂肚子裡，她想不通年靳為什麼會不喜歡這麼好的東西。

沈家捐助這個孤兒院是為了讓自己在社會上形象更加光鮮，秦珂覺得這沒什麼不對，她隻要能填飽肚子就好了, 幫她的人是不是真心又怎樣？

可等後來年靳告訴了她自己厭惡沈家的原因，她也就同樣不喜歡那些香香甜甜的牛奶了。

和秦珂不同, 年靳不是生來就被拋棄的小孩。

他有個很愛他的媽媽，也擁有過很快樂的七年時光。

年靳的媽媽生得很美, 但家裡窮, 她在一家大酒店打工時, 被一個有錢人看上了。

沒有同不同意之說，她被綁著送到了那人房間。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她秦」所以年靳的媽媽在剛生下年靳後還沒來得及休息幾天，就出門去打零工了。

母子兩個人艱難生存, 時間長了，一個個的小毛病積起來還是拖垮了她的身子。

年靳誰也不恨，隻恨那個胡作非為的沈畜生，和他那蠻不講理的妻子。

秦珂十二歲那年，年靳十五歲，他自己離開了孤兒院。

「等我, 我在外面掙錢了，就來接你。」

年靳離開了, 秦珂便守著他的話一天等到另一天。

直到兩年後, 年靳真的回來接她。

秦珂和他離開了。

年靳好像真的掙了點錢，但他身上多了很多條疤。

他把秦珂送去讀好的學校, 又給她買那個年紀的女孩會喜歡的一切東西。

他從來不否定秦珂的喜好，隻要她喜歡，他就能弄來。

秦珂被他養得越來越好，他流血的日子數著也要到頭了, 可上面的人卻捅出個大婁子要推給他。

他擔保的一筆款出了問題, 最後算下來竟然要賠九百萬……

秦珂尋死的事終於被人發現了，她被緊急送去救治，一路上，她的血還在流個不停。

她好像見到了那個自作主張出現在沈斯宥面前後, 第一次對自己大聲的年靳，也見到了那個血滲湿衣服，還催著自己快逃的年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