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小姐人淡如菊，但有三忠僕，在她與姑爺成親後，一心一意幫她立威、爭寵、保命。

可我們最終都沒有好下場。

我因救她被馬奴摸了一下手，她說臉面大過天，將我強嫁馬奴。馬奴就是個酒瘋子，將我活活打死。

翠芝在她被冤枉時，為證她清白被責打。她說公道自在人心，連查證都不願費心思，連累翠芝被遠遠發賣，後因不堪受辱上吊自盡。

碧璽倒是活到了她坐穩掌家大夫人的位置，但她嫌棄碧璽手段陰私惡劣，直接賞了一杯毒酒做了斷。

後來，我們三都重生了。

01

我重生在去往山廟的馬車裡。

小姐仍假寐中，面色恬淡，眉目怡然。

我咬緊了後槽牙，眼中恨意翻湧。

上輩子我死得悽慘，罪魁禍首就是小姐。

就是在這次上香途中，馬兒突然失控。

我護著她滾下了車，收勢不減差點兒跌落山崖。

為了護她，我隻能一手拉她，一手拉馬奴。

可得救後，她卻說我與男子有肌膚接觸，失了臉面丟了名節。

她將我嫁給馬奴，任我如何磕頭求饒都不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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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奴是個酒瘋子，喝醉了便要打我。我挨不過一年，便被活活打死。

正憤憤時，又有兩道磨牙聲響起。

我回頭，相繼醒來的翠芝與碧璽，也如我重生的那瞬般臉色煞白，瞟向小姐的眼神也都帶著幾分恨意。

我腦袋一蒙，她們這是也遭小姐迫害致死，如今重生了？

來不及細想，隻聽外頭一聲馬嘶，車廂劇烈顛簸起來。

小姐被顛醒，尖叫著喊救命。

下一刻，我、翠芝、碧璽紛紛避開，隻顧牢牢抓住車身。

根據上一世的經驗，隻要不被甩出去，就不會有危險。

這反常的舉動，瞬間讓我們三人目光交接。

畢竟那時，我們這三個忠僕，可都是第一時間撲到小姐身邊，拿自己當了肉墊，生怕她磕著碰著，翠芝為此還傷了臉。

伴隨著「啊」的一聲尖叫，小姐摔出了車廂。

她在地上連滾數圈，眼見就要和前世一般跌下山崖。

馬奴飛撲過來，將小姐抱了個滿懷。

小姐驚魂未定，即使得救也沒將馬奴放開。

我被摸了一下手就算丟名節，小姐這般不得以死謝罪？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

再回頭一看，那倆也一臉幸災樂禍樣。

這回是確定了，我們三人都重生了。

02

可重生三巨頭也躲不過被責罰的命。

主家來得很快，掩蓋了消息的同時，將我們三個跟去的丫鬟都打了板子。

要不是全都打死容易引起姑爺懷疑，估計這頓打就能直接要了我們仨的命。

在婆子們動手之前，小姐就已經哭暈過去。

這些懲治下人、封口馬奴的手段，便都不關她的事，自然就更損不了她人淡如菊、心地善良的美名。

想到這裡，我們仨又是一陣冷嗤。

等一同被丟進柴房，我們彼此對視，不裝了。

「我是上吊死的，煙姨娘汙蔑小姐害她小產，捉了我去仔細審問。小姐攔都不攔，還說什麼清者自清，她相信姑爺能還她公道之類的廢話。我被打斷了腿，還被扔進了窯子裡，哪裡還活得下去。」

這是翠芝的經歷。

「我是被毒死的。我抓到了煙姨娘弄鬼的證據救出了小姐，後來又做通房幫她固寵、奪權。結果她坐穩了當家主母的位置，反過來說我心黑手狠，該遭報應。」

碧璽更慘。

我嘖嘖，原來在我死後，小姐茶藝更上一層樓。

壞人我們當完，她倒是博得一個好名聲。

闲話剛歇，門吱呀一聲開了。

青柳探頭進來，先是誇張地甩了甩帕子，再殷勤轉頭接人。

「小姐，您就是心善，還願來瞧這三個賤婢。您且捂好帕子，這地兒味道大，可千萬別燻著您。」

我們翻起了白眼，這青柳也是陪嫁丫鬟之一，為人最是奸猾，不過比我們這幾個嘴笨的，她最得小姐喜歡。

小姐果然很滿意，面泛紅光，眼波掃過我們三人，端出了施舍的高傲架子。

青柳立即做好代言人，將三瓶膏藥堆到我們面前。

「小姐醒來一得知你們挨打的消息，便急著來看。你們可要牢記小姐的恩德，日後伺候務必更加盡心。」

人在屋檐下，我們三人掩去不屑，老實道謝。等她們離開，翠芝才狠啐出一口。

「果然是禍害才能活千年，就青柳那小人，上輩子和煙姨娘勾結陷害小姐，硬給自己掙來了個通房位。」

碧璽亦氣憤著點頭，給我解釋道：「上輩子就是青柳撺掇小姐嫁了你。她想當通房，可你和翠芝都比她貌美，翠芝傷了臉，隻要再將你踢出去，便沒人能和她爭了。」

我不由得握緊了拳。

翠芝又跟著冷哼：「她算盤打得好，可我們家小姐是什麼人。自詡與姑爺是真愛，說我們想上位都是有所圖，根本不配。」

說罷，兩人都呵呵笑了起來，又齊齊轉頭看向我，目光炯炯。

「這一世，你想當這個通房嗎？」

03

我才不要當通房。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自贖出去，再不用看人臉色過日子。

經歷前世，她倆也不願攪進姑爺的後院。

商量到最後，也隻能叫青柳去佔這位置。

小姐不是不爭不搶，說丫鬟不配爬床嗎，那便讓她親自送人。

主意一定，有些消息就得悄悄傳出去。

沒過幾日，姑爺便上門來接小姐。

聽說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與小姐在屋裡吵了好一陣子。

我們捂嘴偷笑，姑爺最能借題發揮，實際上就是色心不ẗūₜ死。

後來還是夫人老爺來勸，等到了晚間，青柳便被送去了書房。

我們仨身子還沒好透，不過誰也不想錯過這場熱鬧，又紛紛頂著忠僕的老實面孔，勤勤懇懇上崗。

小姐一個人坐在窗邊垂淚，反復念叨什麼「搖香菇」。

我們三人十分有默契地別開眼，小姐的矯情勁又犯了。每次隻要姑爺睡了別人，她都得神神道道上幾回。

聽說這原來是首詩，寫的確實是一見鍾情。不過詩的後半段可不太好，那男子將女子給拋棄了。

小姐天天念叨，也不嫌晦氣。

就這麼折騰了一夜，第二日醒來時，小姐眼下烏青，我拿脂粉都快遮不住。

碧璽已經在廊下摩拳擦掌。

伺候了姑爺的女人，都得在第二日來給小姐請安。

上一世她被迫當通房後，就被青柳罵得羞憤欲死。

今生風水輪流轉，她誓要好好報復一番。

總算，青柳過來了，她是個有眼力見的，一來就趕緊跪好。

碧璽得意揚揚地開罵，將陰陽怪氣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不是咱們青姑娘嗎，不是一直想做正頭娘子的嗎，怎一轉眼就爬了姑爺的床，可見是個下賤的。

「三兩骨頭輕的小騷蹄子，小姐待你可不薄啊。」

難為碧璽記性不錯，將上一世青țũₚ柳罵她的話，又悉數還回去。

我在房中伺候小姐，小姐眼風都沒抬一下，不過嘴角卻不自覺翹起。

等外頭的青柳都快哭出聲來，小姐才迤迤然出門。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假模假樣訓斥碧璽，青柳突然一聲輕啼，竟是眼一閉，頭一歪。

與此同時，外頭的姑爺加快了步伐，一把將人給摟住，然後頭也不回，抱著人大步離開。

小姐立時僵在門檻邊，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碧璽與翠芝默默退到小姐身後，和還在房間的我一起吃瓜。

咱們這小姐，從前就最愛青柳的嘴。

青柳替她懟天懟地，等轟走對手，她再不鹹不淡地批評兩句。

嘖嘖，如今茶菊對上茶蓮。

茶蓮青柳早摸清她的套路，堅決沒給她這個機會。

這日後的內宅生活，怕是要精彩了。

04

沒住兩日，姑爺怕青柳再受委屈，便先帶著青柳回了顧家。

小姐得知後大哭了一場，第二日便吩咐我們收拾行囊，著急回顧家。

原來，她也會急。

怎麼這時，不敢篤信她與姑爺的情義了呢？

回顧家中途，我特意走了趟亂葬崗。

馬奴的屍身被隨意地丟在坑中。他渾身染血沒一塊好肉，臉上還維持著驚懼的神情。

我眼都沒眨一下，畢竟上世，我就是這般悽慘死去。

其實，他本可以不用死。

老爺本來隻是將他灌啞，再遠遠發賣。

但姑爺聽到了風聲，他就必死無疑。

我隨手揚了把紙錢，算是我最後的善心。

等收拾好心緒回來，翠芝已快哭成淚人。

我看到了外頭的春光閣，了然這便是買了她的那家窯子。

「姑爺對小姐還是有些情誼的，更何況傳出去的消息就隻是摸了一下手。他們要是和好，我不甘心。」

她咬牙切齒著，我粲然一笑，我也很不甘心呢。

所以，在小姐吩咐我們替她梳妝打扮時，我們對視一眼，積極地找出了一套紫色長裙。

小姐自詡清貴端方，衣裳多選用寶藍、深紫二色。

「小姐天生麗質，嬌嫩顏色隻會喧賓奪主。」碧璽諂媚先開了口。

翠芝趕忙跟上：「那是自然，這些外人瞧著老氣的顏色，穿到小姐身上，隻會將大家風範體現得淋漓盡致。」

她們在不遺餘力地誇，我就負責挑選首飾，拿珍珠串層層堆疊她滿頭，又給身後兩位助攻使眼色。

在我們不遺餘力地洗腦下，小姐很是飄飄然，吩咐我們拿了琴，她要去竹林彈曲。

是夜，她擺好架勢，到後院竹林裡架琴彈起高山流水。

明明該是舒緩的語調，偏她今夜彈得急躁。看來姑爺近日的冷待讓她有些著了急，淡如菊的人設都快不保。

不過，這樣的琴曲，迷姑爺是足夠了。

姑爺途經院外，被琴音吸引進門，待見小姐，立刻露出幾縷動容，應該是想起了初見。

小姐明明看見了人，卻依舊拿喬不願起身。

等一曲終了，才嘟起了嘴：「是妾身擾到夫君了。夫君若是嫌煩，妾身這就走。」

姑爺已被勾起幾分情思，暫且放下芥蒂，要過來握小姐的手。

小姐的唇角再嘟，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撒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