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日出桑榆
  • 3578字
  • 2025-02-17 16:37:19

喪屍末日,人人自危。

為了尋求庇護,我假裝清純無辜地敲開了桑榆的門。

我知道他有個地下室,準備囚禁我已經很久了……

1

我站在淅淅瀝瀝的窗前,看著底下破敗昏暗的街道。

幾十頭喪屍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喪屍爆發已經快半年了,從一開始的「可防可控」,到現在的徹底癱瘓,我被關在這個出租屋裡,斷電斷網斷水,連囤積的糧食都快要吃完。

我隔著玻璃,觸摸雨滴滑落的痕跡。

不知道多久沒有曬到太陽,多久沒有觸摸到這個屋子之外的東西。

街道上的喪屍衣衫褴褸,血肉腐爛。

我也跟著它們一起發爛,發臭。

正當這時,一道鮮紅的身體從我窗前掉落。

嘭地一聲,砸在街道上,身體與紅裙化作一朵花。

整條街的喪屍都停下了緩慢的動作,齊齊往這個方向看來。

然後像是聞到血腥味的瘋狗,爭先恐後趕來這裡,大快朵頤。

我靜靜地俯視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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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住在 14 樓的姑娘,我曾在電梯間裡跟她有過點頭之交,知道她愛穿長裙,時不時抱一束鮮花回家。

這是這個月的第十八個。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怕我變得和她一樣。

我打開自己的衣櫃,拿出我最性感的吊帶裙換上,坐在已經積灰的妝鏡前撸了個淡妝,敲開了對面的門。

?

門打開,是一身清爽的桑榆。

白襯衫,西裝褲,斯文的金邊眼鏡。

襯衫挽到手臂上,似乎剛在做菜。

門裡傳出飯香味,以及悠揚的古典樂。

好像這個末日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我沒有存糧了。」我開門見山,「你之前說的話還做數嗎?」

桑榆的嘴角微微挑高。

——「當然。」

2

桑榆是兩年多以前搬到我對面的。

他認識我可能更早。

在我記不得的街角,擦肩而過的人潮,或者不知名的網紅打卡店。

我來大城市打工,過著朝九晚五的普通生活,不算好也不算壞。

而他是個家庭優渥的大學教授,本不該有什麼交集。

但偏偏我們相遇的次數,不自然地增加了。

酒吧,公司樓下,通勤路上。

相遇的太多,他又長了張令人無法拒絕的臉,自然而然變成了點頭之交。

然後,微博小紅書有了他的評論。

微信被他以轉賬的方式加上了好友。

他出現在所有我出現的地方。

事情逐漸變得恐怖起來。

我懷疑他要做什麼,無論什麼時候都和朋友、同事結伴同行。

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他站在我的門前。

修長的身影松松散散倚著牆,眼鏡在窗外的燈光中鍍了一層流火,指尖在褲邊彈動,仿佛在奏響一支聽不見的樂曲。

「你想幹什麼?!這是我家,我不歡迎你!」我徹底崩潰了,拿出了包裡的防狼噴霧。

「呵。」他似乎感覺十分有趣,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不緊不慢地從褲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晃了晃。

「隻是湊巧買了房子,搬來這裡住。」

他表演性質地將鑰匙插進鎖孔,打開。

——這是他的家。

我所有抗議瞬間偃旗息鼓。

我都沒有家。

而他買了這層樓的其他三戶打通,堂而皇之搬了過來。

3

喪屍爆發之前,桑榆大抵如此。

我知道他不正常,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這樣關注另一個人的生活,但偏生他所有的行為都合理合規。

他沒有觸碰過我,沒有暴力舉止,永遠彬彬有禮,評論轉發也沒有任何冒犯,我報警提起話筒都沒有東西可以說。

連我最好的朋友都在長年累月的拉鋸戰中覺得是我瘋了,我妄想他暗戀我。

但我知道他是個瘋子。

絕對、絕對的瘋子。

他在玩一場遊戲,貓捉老鼠的遊戲,他享受我們兩人之間秘而不宣的暗流洶湧,享受我無處訴說的驚恐。

我嘗試過搬家。

桑榆甚至友好地陪著我一起去看了房子。

對著滔滔不絕的中介,他點了點一套房:「我覺得這套不錯。」

我是沒有任何興趣看房。我隻想搬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這個小區,我也很想買。」他淡淡道。

房產中介歡欣雀躍,我卻毛骨悚然。

我讀出了他話中隱意:

——不論我去哪裡,他都會出現在我身邊。

他就像一隻耐心的蜘蛛,編織好了碩大的捕食網,在據我一步之遙的地方,靜靜地等待著我。

自、投、羅、網。

而喪屍病毒的爆發,打破了我們之間緊張的平衡,為這收網,按下了加速度。

4

我的出租房,隻是三室兩廳中的一間客臥。

桑榆不一樣,他打通了三間,做了個大平層。

品味毋庸置疑。

「你的存貨能撐這麼久,出乎我的意料。」他如沐春風地笑著。

屍變之後, 他三次邀請我去他家吃飯,我都拒絕了。

我們都知道那背後的隱意。

現在他若無其事地調侃著,似乎我們之間沒有獵人與獵物的關系。

「你有多少存糧?」

「不多。」桑榆打開了儲藏間,裡面是貨架,底下是大米,上頭有密密麻麻堆到天花板的罐頭。

午餐肉,紅燒獅子頭,缽缽雞,豆豉鲮魚……

我咽了口唾沫。

我都不知道吃了多久的貓罐頭。

那還是我在業主群裡用僅剩無幾的衛生巾跟人換的。

「想吃點什麼?」他靠著牆,低聲道。

大約是儲藏間太小,他又太近,那聲音似一道細小的電流,攀上了我的後頸。

我警惕地後退一步:「隨便吧。」

「隨便?」他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好,我去做菜。」

側身而過的時候,他隨手丟給我一個小紙包。

我接過。

——蘇菲日用衛生巾。

我:……

我走出儲藏間,坐在兩年不曾踏足的隔壁客廳。

窗明幾淨,屋外大雨,桑榆從小型供電設備維持的冰箱裡拿出了凍牛肉和海鮮處理。

悠揚的古典樂中,日夜困擾我的喪屍低吼,微小到幾乎聽不見了。

我看著男人精悍的脊背線條,考慮起怎樣才能不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食物。

5

桑榆的手藝很好。

這一點我沒有太意外。

像他這樣的男人,似乎沒有哪處不完美。

長條形西餐桌兩端,我與他。

燈光,古典樂,蔬菜和鮮肉,靜靜燃燒著的蠟燭。

一場放在和平年代都稀有的約會。

而我在不顧形象的狼吞虎咽。

喪屍爆發以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過那麼鮮美可口的食物了。

他優雅地搖晃著紅酒杯:「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我沒有辦法阻止我失態,從這個意義上,我們人類比喪屍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喪屍無休止的進食,我們也一日三餐。

甚至為了一口吃的可以放棄尊嚴,淪為野獸。

等吃飽了,我放下了餐刀,擦了擦嘴唇,不加掩飾地冷冷看著他:「很豐盛。」

「謝謝誇獎。」桑榆依舊是完美的笑容。

「你想要什麼?」我問。

窗外的雨驟然急了,敲在玻璃上。

「我要用什麼來支付這頓大餐。」我靜靜地凝視著他,一字一頓重復。

我不是傻白甜。

我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世道。

物資是硬通貨,黑暗的交易已經是心照不宣的規則。

就因為我微信性別女,每天能收到無數條騷擾消息:一頓飯一次。

他們甚至懶得問你願不願意。

因為貧餓交加的女孩兒,沒得選。

當然,桑榆的邀約沒有那麼露骨,他隻是用非常平常的語氣問我上不上他家吃飯,好像我們是很要好的普通朋友,去對方家裡惺忪平常。

音響切換,傳出了一首抒情曲。我們隔著長桌對望,仿佛一對燭光晚餐中的戀人。

但我知道交易就是交易,眼前這一切都是他的籌碼。

他給的越多,我要還的就越多。

直到天平平衡。

?

望著我嚴肅的樣子,桑榆笑了。

他笑得很開心,肩膀聳動,甚至摘下眼鏡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隻是吃頓飯,需要這麼緊張嗎?」纖長的手指捏著鏡架,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你剛才的樣子,好像隨時要上來咬我一口。我是請你吃飯,怎麼好像我得罪你了?」

我眯起了眼睛:「我沒有東西可以還你。除了貓罐頭。」

「我不需要你還我什麼。」桑榆慵懶地撩撥著餐盤裡的牛排,抬起他的桃花眼,從鏡片後面一撩,「……除了一樣東西。」

「是什麼?」

「你猜?」桑榆又露出了他標志性的笑容,很愉悅的樣子。

我默默捏緊了拳頭。

然後慢慢松開,端起了桌子上的餐盤。

他是變態,我不是。

我有基本的道德操守。

?

我沉默地收拾了餐桌,走進廚房,自覺地刷鍋刷碗。

等我把餐桌和廚房都整理好,桑榆已經坐在沙發上看書了。

他倒在單人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就著黃銅落地臺燈讀一本《風沙星辰》。

見我出來,他平靜地點了點頭:「很賢惠。」

我:……

「如果沒有什麼要我做的,我就走了。」我脫下了圍裙,丟在了桌上。

桑榆嗯了一聲,依舊看他的書。

就這麼簡單?

走到門前,我還難以置信,一個覬覦我多年的變態,在道德淪喪之際把彈盡糧絕的我勾上門,隻是為了請我吃頓飯?

桑榆,你是不是不行?

我皺著眉頭偷偷看了他一眼,低頭穿鞋。

但就在我的手指夠到高跟鞋的瞬間,我聽見門外傳來低沉的吼聲。

一種我日日夜夜都能聽見的低吼。

?

我汗毛倒豎,屏息靜氣地把高跟鞋放了回去,順著貓眼張望。

陰暗的走廊,白天也沒多少光線,什麼都沒有。

就在我懷疑自己幻聽之際,一隻血紅的眼珠子突然出現在貓眼對面,直勾勾地瞪著我!

我倒抽一口涼氣,驚退了幾步。

——堪堪落在堅實的臂彎裡。

桑榆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後,手臂橫亙在我腰間,穩穩拖住了我。

眼前的門被喪屍瘋狂地撞響。

而他眸光低垂,居高臨下落在我唇上,嘴角緩緩挑高。

「诶呀,回不去了呢。」

我看向了藍牙音箱,後知後覺他為什麼要在這個寂靜無聲的世界裡堂而皇之地聽音樂。

靠!

他故意的!

即使我家近在咫尺,我也回不去了。

桑榆,不愧是你。

6

天色陰沉,雨還在下。

桑榆在看書,而我被困在桑榆家裡。

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

故意喊我上他家吃飯,還拿腔作調地播著音樂。

看似是格調,實則全都是心機。

眾所周知,喪屍的聽力很好,隻要弄出些微動靜,他們就會窮追不舍。

雖然我們住在高層,但喪屍不是不會爬樓梯。

他們行動緩慢,關節僵持,不過這麼大半年下來,樓下幾層的住戶基本上都空了。

我看到群裡有人說,沒事不要去消防通道。

我不知道那個漆黑的樓梯裡,站著多少等待著的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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