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金城惡女
- 3719字
- 2025-02-17 15:37:56
直到她摔得再起不來床,整個謝府也是人仰馬翻。
謝瑾瑜才改了主意,罰我去跪祠堂。
我知道,他是想讓我愧疚,想讓他的父母看見,他正在報仇。
可我一不信鬼神,二又無悔可懺。
將我關在祠堂裡,除了讓我抱住他父母的牌位睡覺,還能得到什麼呢?
謝瑾瑜氣炸,又實在想不出辦法,思來想去,隻能把我提到了書房。
由他親自看著,親自折磨。
可他這個傻瓜,還能想出什麼折磨人的辦法?
無非是把我曾經讓他做的,再還給我罷了。
他讓我喂食。
我便先喝半碗,再將剩下的倒他身上,趁機摸臉揩油。
一面摸著,一面稱贊:「呀,這小模樣可真俊。」
他讓我研墨。
?我自然照辦,隻是架不住手酸,一不小心就毀了他的奏折。
末了,還一臉無辜:「哎呀,真是不小心。」
他讓我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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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是毫無怨言,隻是洗著洗著,手便不自覺捏上他的腿。
捏到他氣息不穩,面紅發熱,再湊到他的耳邊調戲:
「你我成親時,房還未圓,要不要試試?」
他踢了腳盆站起,躲開我數丈之遠。
「姜妍,你個無恥……淫婦!」
我又湊近了些,扇了扇衣領。
「淫蕩又何妨,反正,又不是你的婦。」
他氣急敗壞,連鞋也未穿,赤腳便跑了出去。
跑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姜妍!你給我等著!」
我噗嗤一笑。
等著?
等什麼呢?
等他再想出新的法子,供我取樂?
可真是個傻瓜啊!
我哪裡用得著他來折磨?
隻要他認真看看,就會發現:
我的人生啊,早就在地獄裡了。
9
但他終究是長進了,長進到已經學會用顧绾绾來刺激我。
老情人闲話家常,卻讓我給他們添菜盛飯。
果真是看準了我,最容不下顧绾绾。
「加湯。」
我聽見他吩咐說。
放在一月前,或許我會將整個桌面掀了,再與他大吵上一架。
可現在,我不會了。
連謝夫人的身份我都不要了,還在乎他帶誰上門挑釁嗎?
我屏著氣,擺出從未有過的好氣,準備親自給顧绾绾盛一碗湯。
但手還沒伸出去,顧绾绾先忍不住了。
「雖然你爹害了謝家,但你是無辜的,這怎麼使得?」
真是個滴水不漏的回答。
永遠心懷仁善,恰到好處地,激起謝瑾瑜對我的敵意。
果然,一聲摔筷的聲音響起。
大概是覺得佔了上風,顧绾绾又裝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樣:
「姜妍,我與瑾瑜,就要成親了。」
「但你如今沒了容身之處,若是想要留下,我絕不會為難你。」
連搶婚的仇人都能留下,可真是大度啊!
既如此,我怎麼能辜負了她的善意?
隻能摸了摸肚子,勉為其難應下。
「如此也好,往後啊,我這腹中的孩兒,還要多仰望妹妹你照顧。」
可能是太過驚訝,花容月貌的臉啊,此刻都變成了蒸熟的地瓜。
「你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我說等孩子出生,讓他喊你一聲小娘。」
顧绾绾快哭了。
謝瑾瑜的臉更是宛如鍋底。
「姜妍,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隻是笑著,忽然跌他腿上。
「你瞪我幹什麼?要怪,隻能怪你自己索取無度。」
「诶,自從來了這裡,我是一夜也不得休息。」
「就算是隻公牛,也該懷了吧?」
「姜妍!」
「別那麼兇,小心嚇著孩子。」
10
顧绾绾走了,氣走的。
謝瑾瑜一把將我推開,又露出那張青紅不接的臉。
明明是他想讓我難堪,我不過是反將一軍而已。
我沒生氣,他還氣上了?
我沒理會他,自顧自坐下喝湯。一面喝著,告訴他:
「別這麼看著我,不然我會誤會,誤會你喜歡我。」
他終於忍不住,甩掉我手裡的碗筷。
「你肚子裡的野種,是誰的?」
什麼野種?
我的孩子?
合著他憋了半天都在思考這個?
還真是個傻子,說什麼都信。
但既然說了,我便再氣氣他。
「可能是賀子章,也可能是我養的那些面首。又或者,是青樓裡的恩客。」
「當然,如果你願意,他的父親也可以是你。」
「姜妍!!!」
他大概真的氣了,居然抓了我的手,與我臉貼著臉都不知。
想當初,我可是碰了下他的衣服,他都要嫌棄地燒掉。
謝瑾瑜啊謝瑾瑜,你報復的究竟是我,還是你自己呢?
但無論是誰,我都不想再參與了。
我扭過頭,從他手中掙開。
「謝瑾瑜,你也看到了。無論是你還是顧绾绾,都拿不住我。」
「該還的命我還過了,該羞辱的你也羞辱過了。」
「我不管你究竟與誰成親,但你若想整個謝宅雞犬不寧,你的心上人,往後都有受不完的委屈,你就隻管留著我。」
「又或者,你可以放了我。」
「我們恩怨兩清,我會離開金城,你和顧绾绾也可以雙宿雙棲。」
「這一次,我把選擇的權力,留給你。」
11
謝瑾瑜沒有回復我,甚至連人也不出現了。
我被調離了書房,去到了根本不可能見到他的廚房。
不過廚房也好,分不到什麼重活,還能時不時地,偷點酒喝。
某天偷酒,被幫廚的小妹發現了,為了「脫罪」,我隻能哄她一起喝。
沒想到喝著喝著,連我也醉了。
跟著躺到後院的草垛上,開始數起天上的星星。
「你怎麼不數了?」
「因為我看見了我的星星。」
「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那顆是我的。」
「可是人死了才會變成星星啊,你還沒死呢!」
「早晚都會死的。」
從父親拋棄母親,從他踩著別人的血升官時,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死。
不是被他的仇家殺死,就是被他誅連而死。
所以我每一天都沒有浪費,每一天都沒違背自己。
能走到這裡,能落到謝瑾瑜的手裡,我很知足。
「你這個人真奇怪,就像你和謝大人的關系一樣奇怪。」
「哦,有多奇怪?」
「他看起來很不喜歡你,可他們又說你懷了他的孩子。」
我差點笑出眼淚。
「不奇怪,因為我啊,是騙他的。」
「你們謝大人,看起來聰明,其實是個傻子,我說什麼他都信。」
「哦,那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仇人,從一開始就不該遇見的仇人。」
她好像更糊塗了。
「那你們還會和好嗎?」
「不會,永遠都不會了。」
他放不下仇恨。
我也無意再勉強。
我與他的結局,要麼是他殺了我。
要麼,是相忘於江湖。
我希望,我有這個福報,能走到第二個。
12
但上天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成全我呢?
從小到大,我的運氣從來都是極差。
在與謝瑾瑜有關的事上,更是如此。
時隔半個月,他終於出現了。
開口不是讓我留下,也不是放我離開。
而是一臉嚴肅地站在我的床榻旁,直奔第三個選擇。
「跟我去個地方。」
我留意到他出門時,特地配了一把長劍。
所以,我什麼也沒有帶。
馬車一路穿山繞水,最終在一片亂墳崗前停下。
謝瑾瑜指著一塊歪斜的木板,告訴我說:
「你爹的屍體,就埋在這裡。」
我看著兩邊的水坑和新長出的雜草,恍惚間答了句:
「哦。」
謝瑾瑜有些震驚,又對我重復了一遍:
「我說,這裡埋著的是你爹。」
我回過神來,又應了句:
「知道了。」
他徹底不明白了。
「姜妍,你是聾了啞了,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心?」
「你的親爹,你的血脈至親就埋在這裡,你居然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怎麼會沒有心呢?
不過是習慣了失望,預想了結局而已。
從他決定出賣靈魂的時候,從他不擇手段上位的時候,就已經賭上了所有人的後路。
要麼榮華一世,要麼萬人唾棄。
他如此,我們這些跟隨的人,也是如此。
沒有人問過,我們想怎麼選?
更沒有人在乎,我們是否甘願。
他們在乎的,隻有不惜一切代價,毀滅仇敵的仇恨。
哪怕這個敵人,也隻是炮灰棋子。
我低下頭,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對謝瑾瑜說:
「你動手吧。」
「殺了我,你的仇便報了。」
他好像很意外,握著劍的手都在抖。
好不容易拔出了劍,又見我直盯著他的眼,登時又猶豫起來:
?「為何如此看我,你當真不怕死?」
怕啊,怎麼會不怕呢?
從我知道我爹是個奸臣開始。
從我走在街上,第一次被人丟臭雞蛋開始。
從我對別人好,卻反被下毒開始。
我每天都在怕,怕死亡突然降臨,怕我身首異處,連個替我收屍的人都沒有。
可是,有用嗎?能逃開嗎?
不能。
所以,我隻能發瘋。
隻能坐實那些惡劣謠言。
因為隻有這樣,才沒人敢欺負我。
但這一切,謝瑾瑜怎麼會懂呢?
他根本就不應該問我。
「動手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
我再一次提醒他。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舉起了劍。
我隻是很疲倦,疲倦地閉上了眼。
13
出乎意料的,那劍沒有落下。
「住手!」
一個木訥的聲音打斷了他。
是賀子章來了。
「謝大人若是殺了她,那顧绾绾也活不成了。」
他赤著雙手,血淋地地擋著謝瑾瑜的劍。
「放她離開,三日後,顧绾绾也會平安無事。」
謝瑾瑜看一眼丟過來的耳環,很快松了劍。
轉頭看見我,又恨到骨髓。
「姜妍,我還真是小瞧你了,身在謝府,還能與別的男人勾搭成奸。」
「你們究竟把绾绾如何了?」
這就是謝瑾瑜眼裡的我,無需辯白,無需前因後果。
凡有狠毒惡劣,必定與我脫不了幹系。
賀子章擋在我的身前,張口想要替我辯駁。
但我攔住了他。
因為沒有用,也不重要了。
我隻是撕了衣裙一角,埋頭替賀子章裹傷。
「謝大人想殺我,我也給了機會。但既然沒成,從今往後,我便再不欠你了。」
「至於我與誰勾搭,與誰狼狽為奸,自有我夫君來操心。」
「若你還想見顧绾绾的面,我們夫妻這就不送了。」
謝瑾瑜的臉色頗為怪異。
「夫君?好一個夫君!」
「你們最好保證绾绾無事,不然,我們的賬,從頭再算!」
14
謝瑾瑜走了。
走得極不情願。
我放開賀子章的手,再壓抑不住疲憊。
「我爹已死,拜禮也未成,你我的婚事既非本願,也並不做數。」
「賀大人應該明哲保身,何苦要淌這趟渾水?」
綁架顧绾绾,從此與謝瑾瑜結怨,隻會讓他的仕途再雪上加霜。
為了我,不值當。
他越過我,朝我爹的墓碑叩了個頭,突然說:
「我答應過相爺。相爺並非如你想象得無情,他有自己的苦衷。」
哦,苦衷?
「讓我猜猜,你是想說他排除異己,喋血上位,是為了提拔更多寒門子弟,讓這個世道更加清明?」
他有些意外。
「對,若沒有他,我們這些寒門子弟永無出頭之日!」
的確。
早在我們離開南郡的時候他就對我和我娘說:
阿妍,我們不會一輩子挨餓受凍的。爹爹要帶你們去金城。
爹爹要走上權力的中心,讓你們,讓天下的寒門學子翻一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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