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燕秋
- 3946字
- 2025-02-17 15:22:34
嬤嬤立即心領神會,上前為公主擦拭繡鞋,又抬手甩了春露一個耳光。
「小賤蹄子!驸馬的骨肉又如何?隻有公主生下的孩子,才是皇親國戚!若是沒有公主,驸馬也不過是一介草芥而已!」
春露聽完嬤嬤的話,雙眼發直,但雙手仍護住小腹,口中不知呢喃什麼。
長公主揚了揚眉,對我吩咐。
「燕秋,去取本宮的長安劍來。」
我心下一沉。
前世,我便是被長公主這樣切腹取子。
隻是不承想,春露也無法逃過。
聽到我的名字,春露忽然來了精神。
她忽然直起身,膝行幾步到長公主面前。
「長公主,燕秋也是個不安分的!不要忘了喬遷那日,您是因何找到我的!不就是因為燕秋去給驸馬送醒酒湯卻遲遲未歸嗎?!」
春露轉身指著我,目眦欲裂。
顯然是我把當成了和長公主一伙的。
「到她回來時,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時辰!就算她不曾勾引驸馬爺,難道就不曾和別的男的私相授受嗎?」
我深吸一口氣,不疾不徐地跪下,剛要張口辯駁,便被長公主抬手止住。
她笑得陰惻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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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秋,本宮知你是個伶牙俐齒的。隻是,將死之人的話不能不信。」
「這一回,本宮不想聽你巧言令色。」
長公主從腰間取下一把流光溢彩的短匕,遞給嬤嬤一個眼神。
「徐嬤嬤,不需用長安劍,隻消用本宮這把匕首,把這賤婢的舌頭割下來!」
徐嬤嬤大步流星朝我走來。
春露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怨毒。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卻聽到一陣急匆匆腳步聲。
「朕看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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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著光看去,一雙明黃龍靴晃了我的眼。
長公主與皇帝雖然一母同胞,但她也並不敢肆意觸及兄長逆鱗。
徐嬤嬤更是被帝王怒喝嚇得手抖,匕首當啷落地。
春露也伏地行禮,但仍舊偷偷用怨恨的目光看向我。
「朕有事問這個丫頭。旁人都退下。」
徐嬤嬤等人拖著軟了手腳的春露出了門。
唯有長公主還站在原地,面露不甘。
「皇兄……」
帝王長身玉立,並不理會。
旁邊老太監拂塵一抖。
「長公主,請吧。」
一室寂靜裡,皇帝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你到底是什麼人?」
「奴婢乃長公主貼身侍女,燕秋。」
皇帝凝視我半晌。
「抬起頭來。」
我略將頭抬起微小弧度,確保遠山黛能毫無保留地落入帝王眼中。
從始至終,我都跪得筆直。
今日徐嬤嬤與長公主來得匆忙,誰也不曾注意到我的妝容變化。
皇帝忽而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箋,舉到我面前。
「這上頭的內容,你可曉得?」
我隻看了一眼,便俯下身去,磕了幾個響頭。
「數日前,奴婢清早起床便昏昏沉沉,不多時發現自己竟不能控制身體。」
「一位女仙接管了奴婢身體,做了許多事。最後離去時,她告訴奴婢,她乃是……是當今聖上故去的先皇後!」
從始至終,我都不曾抬頭看向皇帝。
皇帝忽然勾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的目光。
帝王眸中幽深,但似乎帶著星點笑意。
「識字麼?」
我下巴被鉗住,動彈不得,隻得眨了眨眼。
「信上說,明日皇後生辰,她會在長公主府與您再度相見。」
「倒是個伶俐的宮女。」
皇帝倏然加重了指間力道。
「這封書信,是誰讓你偽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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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書信,是先皇後借奴婢之手所寫。」
我直視帝王,心裡雖然敲鼓,但仍舊強裝鎮定。
「奴婢是個做粗活的,字跡自然不如先皇後娟秀。寫出來怕是沒有先皇後墨寶七八分像。」
帝王凝視我片刻。
見我眼中沒有任何驚慌神色,才緩緩收回了手。
事實上,那封信的字跡並非與先皇後的隻有七八分相似。
恰恰相反。
這封信本就是從先皇後歷年墨寶裡拼貼出來的字。
做手腳的並非字跡,而是紙張。
經由特殊藥水處理後,看上去像新寫的一樣。
皇帝忽然笑了。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燕秋。」
「白榮軒!傳朕的旨意,封燕秋為燕才人。」
白公公被傳召進門,應聲稱諾,卻在皇帝出門後,與我不動聲色地交換一個眼神。
我眼裡寫盡感激。
這次是真的。
若非白公公幫助,這封以假亂真的書信根本遞不到皇帝跟前。
皇帝冊封一個小小才人,並不是什麼大事。
但偏偏這個才人從前隻是一個低賤的丫鬟。
這事就鬧得許多人心裡不痛快。
加上我入宮後半月,皇帝時不時來我居所,便更是惹人紅眼。
這天我與宮女一同侍弄花草,忽而聽見一道尖厲的女聲。
「奴才出身就是輕賤。是不是一日不做活便難受啊,燕才人?」
我抬眸望去。
瑜妃站在不遠處,一身珠光寶氣,臉上布滿了嘲諷。
我起身不卑不亢行了一禮。
「您是正一品太師家的孫女,正兒八經的千金。臣妾自然是比不得的。」
從前瑜妃未出閣時,便與當時還是公主的長公主是閨中密友。
如今我這長公主手底下的奴婢翻身成了主子,她自然急著來為她的好友出氣,立下馬威。
瑜妃慢悠悠走到我面前,並未叫我起身。
一腳便踢翻了我面前栽種著觀音素的花盆。
瓷盆碎裂的聲音滿院清晰可聞。
瓷片飛濺,割傷了我的手。
「哎呀,姐姐是無心的。」
瑜妃臉上一點歉意的神色都沒有,反而帶著幾分譏諷。
「不過燕才人這的花種想必也不是什麼名貴的。回頭本宮再讓奴才們給你送幾盆來就是。」
言下之意,不過是我配不上名貴花種,隻配用奴才們的東西。
瑜妃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手上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
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意。
忽而聽得主殿裡傳來一聲冷哼。
「不愧是太師家的孫女,連哀家的觀音素都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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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妃慌張扭頭時,看見的便是站在殿門口,一臉怒意的太後。
「太後,臣妾失言……」
太後連一個眼神都未施舍給她,而是向我招手。
「你這丫頭,也不知道躲,快些隨哀家來包扎。」
我進殿時,微微旋身。
瑜妃仍在原地跪著。
與她目光交匯時,我露出些微笑意。
雖然長公主與瑜妃交好,但在宮裡若說太後最不喜哪個妃嫔,卻也是瑜妃。
隻因太師家已故的老太君曾譏諷過太後小門小戶。
聽宮女說,瑜妃平日經常躲著太後。
隻是不承想,今日本是要來給我下馬威,卻正巧遇到太後,還故意碰翻了太後新賞給我的觀音素。
太後走時,傳旨讓瑜妃禁足三月。
我原以為這樣便可以讓自己這怡然軒多安生幾日。
卻不想,黃昏時等來了怒氣衝衝的皇帝。
甫一進門,皇帝便沒給我好臉色。
「今日太後禁足瑜妃,你如何也不攔著?」
這火氣來得莫名,我一時不知如何接下,隻垂眸給皇帝乖順奉茶。
皇帝自然看到了我手腕上的傷口。
再開口時火氣便消了大半。
「這是怎麼了?」
我故意用更像秦昭燕的半邊臉對著皇帝,將下午發生的事三兩句話帶過,並沒有添油加醋。
聽上去,皇帝似乎並不想苛責瑜妃。
果然,皇帝聽完後,隻是輕輕摸了摸我散下的青絲。
「瑜妃伺候朕多年,總有情分在。雖然冒犯太後,但這懲罰似乎有些重了。不若改成罰俸半年吧,禁足就免了。」
我還是一副柔順謙卑的模樣。
「謹遵聖意。」
等到皇帝睡下,我點燃安神香。
這才走到門口,向守夜的白公公詢問原委。
原是如今邊疆戰事吃緊,瑜妃的父親剛取得大捷。
為了安大將軍的心,便不好對瑜妃懲罰太過。
前朝後宮,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再度謝過白公公。
老太監卻笑得慈祥。
「娘娘不必掛懷。這都是咱家還當年那位的情分罷了。」
聽白公公這樣一說,我眼裡盈起點點淚光。
「既如此,白公公可否再幫本宮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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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宮將瑜妃挑釁我這事都看在眼裡。
見瑜妃並沒有受到什麼過分處罰,便一個個都活絡了心思,三不五時便欺負到我頭上。
到中秋家宴時,我便比剛入宮時瘦了一大圈。
席間觥籌交錯,我有些疲憊,外出散心時不期然與長公主狹路相逢。
「本宮還以為燕才人入宮後會意氣風發呢,怎麼卻如此憔悴?」
我不欲與長公主多糾纏,行了平禮便想離開,卻被長公主扯住袖子。
「你如今不過一介小小才人,如何隻對本宮行平禮?況且,你可是本宮府上出來的奴才。」
長公主遞給旁邊徐嬤嬤一個眼神。
嬤嬤疾步上前,壓著我的肩膀讓我跪下,隨後又扯住我腦後發髻逼我抬頭,咬牙切齒。
「燕才人,進了宮更得守禮,是也不是?」
那日我離開公主府時,徐嬤嬤被打了幾十板子。
理由是衝撞貴人,不知守禮。
想來是懷恨在心。
長公主一步步逼近我。
「想來你在宮中過得並不如意吧,不如這樣,你給本宮磕一百個響頭,本宮便讓你回到府裡。」
我被扯得頭皮生痛,眼眶泛紅。
「回府?想必那時候等著我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長公主臉上勾起一個弧度。
「你也聽說春露的下場了?她被本宮開膛破肚,填滿幹草。」
她的臉上忽然浮現一絲甜蜜的神情。
「夫君親自把那個小孽種燉湯給本宮喝,他說民間偏方記載,喝那種肉湯可以益氣補身。而他和那個丫頭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夫君對本宮好得很,那肉湯的滋味你知道麼?鮮美極了。」
長公主對我露出一個笑,眼裡滿是溫柔。
我眼睛通紅,瞪著她。
那種切膚之痛,我怎敢忘記?
上輩子,我孩兒就是如此慘死的!
胃裡忽然一陣翻江倒海,直犯惡心。
我忍不住幹嘔。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怒喝。
「你們在幹什麼?!」
12
皇帝逆著光向我走來。
一如公主府那天。
長公主這回倒是學會了先聲奪人。
「皇兄,是她不敬臣妹在先!她一個小小才人,怎可對臣妹行平禮?!」
白公公上前將我扶起。
長公主並不敢攔。
皇帝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燕才人有孕,朕已經許她不對除太後和朕之外的人行禮了。她還能對你行平禮,自然是把舊日情分記掛在身上的。」
長公主瞪著我,怒氣上湧。
「你這個賤婢如何有孕了?!」
大約是見我與春露先後有孕,她卻仍沒有動靜,一時竟口無遮攔,脫口而出後,才覺失言。
「皇兄,臣妹不是有意……」
皇帝卻倏然打斷她的話。
「你方才不是說燕才人身份低微,不與你見大禮嗎?」
「那朕便晉燕才人為燕貴妃!」
按本朝律法,長公主見了高位妃子,是要行禮的。
皇帝注視下,長公主不情不願,朝我敷衍行了一個平禮。
帝王緊皺眉頭。
「方才你口無遮攔,侮辱皇嗣,又怎麼算?」
長公主隻好規規矩矩地朝我行大禮。
「方才是臣妹失言,還望燕貴妃不要介懷。」
我上前拉起長公主的手,笑得淡然。
「長公主言重了。何況本宮肚裡的胎兒還要叫長公主一聲『姑母』。」
皇帝見我一副大度模樣,一臉欣慰地拉起我的手。
「這才像樣。」
我恭順垂下眼眸。
長公主卻在此時插話,挑釁地看向我。
「燕貴妃看上去……倒的確和皇嫂很是相像。」
「不知來日,臣妹可能等到再一次的封後大典?」
皇帝的臉色倏然沉下去,卻並不是對我。
「從今往後,這樣的事不要再提起,朕這一輩子,隻會有一次封後大典。」
皇帝黑著臉離開。
我對著長公主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
「長公主若沒有別的吩咐,本宮便也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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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升貴妃的旨意曉諭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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