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欲得阿遙顧
- 4294字
- 2025-02-14 17:17:40
夫君周淮景的妹妹是從民間找回來的。
總愛在大宅院裡嬉戲。
第一次,她將蹴鞠踢到我頭上,笑嘻嘻的說:「嫂子,這在我們那叫頭球!」
我當場昏迷。
醒來後,周淮景收了她的蹴鞠,再不許她玩。
第二次,她不慎點著了廚房,驚慌失措的將我關在了房裡。
我手臂燒傷,提出將她送走。
周淮景眼睛發紅,卻隻是對我說:「阿遙,她年紀還小,我會罰她,可我不能不照顧她。」
我抽回自己的手:「好,那我們和離。」
1
我醒來的時候,屋裡已經聚集了好些人。
周淮景一直站在我床側,見我睜眼,年輕俊美的男人忙上前一步,緊張的詢問我:「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他應是著急忙慌趕回來的,身上的官服還沒換下,額上還帶著細汗。
我隻覺頭暈腦脹,一句話答不上來,胃裡一陣陣的反胃。
忽而忍不住,撐起身子吐了。
跟在我身邊的貼身丫鬟熙春心疼的皺緊眉頭,替我拿來痰盂,沒忍住抱怨:「姑爺,雲姐兒這一球險些叫我們姑娘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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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景的臉色倏地變得難看。
婆母和小姑子站在稍後一些的地方,小姑子眨巴著大眼睛,滿臉不解,嘀咕了一句:「嫂子怎的這般嬌弱……」
「住口!」
周淮景猛地回頭,呵斥了一聲。
他一貫是溫潤如玉的人,很少發這樣大的火,周希雲一下呆住了,大眼睛裡逐漸浮現淚花:「哥哥,我,我隻是想玩蹴鞠,我沒想踢到嫂子的……」
「那你好端端的在主院的院子裡踢蹴鞠做什麼?」
周淮景並不買賬,一句話就讓周希雲啞口無言,隻紅著眼睛咬著唇瞪著他。
見狀,婆母責怪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見我臉色慘白,到底是不好說什麼,隻說:「景兒你也差不多少說兩句,雲兒自小是在民間長起來的,哪裡懂大宅院裡的規矩,不過是貪玩了些……」
「既是貪玩,那從今日起,便收了她的蹴鞠,請女夫子來教她課業罷!」
周淮景並不動容,一錘定音。
這話落下。
周希雲狠狠瞪了他一眼,哭道:「我討厭哥哥!」
說著,她提起裙子跑了。
婆母看不過眼,說了我一句:「你這做嫂子的,勸勸你夫君。」隨後便帶人走了。
一屋子的人眨眼間都走了,屋子裡安靜下來。
周淮景這才回到我床邊,輕輕握住我的手,溫潤的眉眼仍怒氣未消:「阿遙,那丫頭實在頑劣,你受委屈了,不過你放心,我教訓她了。」
我看著面前的人,心下後怕。
腦海裡,那突如其來的蹴鞠似還在眼前。
臨昏迷前,我還聽見小姑子笑嘻嘻的聲音:「嫂子,這在我們那叫頭球!」
可對上男人擔憂的眉眼。
明白他已經做了處罰,哪怕我再是生氣,也不好再發作。
隻好將委屈壓下,沒再作聲。
2
我是侯府嫡出的姑娘顧遙。
自幼體弱,母親替我相看婚事時,選中了人品才學都好的周淮景。
他三歲開蒙,十六歲中舉,十九歲高中狀元,算得上人中龍鳳。
策馬遊街時,我曾在茶樓遠遠見過他一面,少年面若冠玉,紅衣肆意。
後來見面時,觀其談吐和言行,堪為良配,我便答應了這門婚事。
成婚後,他待我也極好,冬日陪我紅爐煮雪,夏日陪我泛舟湖上。
我們感情日篤,日子過得美滿。
直到前些日子,他的妹妹找回來了。
聽婆母哭訴,她生下周希雲後帶孩子去禮佛,不料遇到賊人,怕嬰兒啼哭引來殺身之禍,無可奈何之下,放下尚在襁褓中的女兒先行離開,等回頭來尋時,孩子已不知所蹤。
這麼多年下來,周家一直沒放棄尋找。
好容易找到了,自當千嬌百寵。
我並沒有意見,心裡也拿周希雲當妹妹疼寵,平日裡有什麼好的東西都第一時間拿去給小姑娘挑選。
可今日這一遭,我病了足足三日才好。
周淮景說到做到,再不許周希雲在院裡踢蹴鞠,又請了女夫子來授課。
等我在見到周希雲的時候,小姑娘的嘴翹的老高,趴在書案上圈圈畫畫。
見到我,她刻意別過臉去不看。
我沉默片刻,到底不欲周淮景兩相為難,便主動上前,喚了一聲:「雲姐兒。」
她斜睨了我一眼,陰陽怪氣說:「嫂子可莫離得我近了。」
我失笑,沒有與她爭辯。
周淮景曾與我說,她年幼時過得苦,是靠雜耍賣藝求得的生路。
同為女子,我心疼她的境遇,自不會再與她計較。
她自個兒也覺得無趣,說了幾句就沒再說了,趴在那似是睡著了。
我想了想,解下身上的披風,正欲給她蓋上。
可下一刻,她的手突然抬起——
一拳打在我的鼻子上!
3
劇烈的疼痛襲來,我的眼淚一下冒了出來,後退了兩步,捂著鼻子,手間黏膩,不敢置信的盯著面前的女子。
「呀——」
熙春陪在我身邊,當即怒了,「雲姐兒,你!」
周希雲眨著眼,驚訝出聲:「嫂子你怎麼站我身後啊!」
這回我明晃晃的看見了她眼裡的得意,像是孩子天真又惡劣的報復。
就在這時,婆母正端著糕點進來,見狀,哎喲了聲:「這又是發生什麼了?」
我疼的說不出話來。
周希雲撇了撇嘴:「嫂子非要湊近我,我伸個懶腰,不小心打到嫂子了。」
她這麼說,婆母便信了,扭頭看向我:「哎呀,你也是,湊過去幹什麼呢。」
小姑子躲在婆母後面衝我扮鬼臉。
熙春看不過眼了,忍不住道:「周夫人,分明是雲姐兒故意打我們家姑娘!怎麼樣也要給我們家姑娘道歉吧!」
「放肆!」周夫人怒目,冷眸掃過我:「景哥兒媳婦,你這個女使好大的威風!」
熙春眼睛一瞪,正欲再說,卻被我攔住。
我閉了閉眼:「夠了。」
我自小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可周淮景不在,我隻覺得孤立無援。
她們都將話說盡了,無論我說什麼,都會被說成是心胸狹窄,少不得還會被冠上頂撞婆母,忤逆不孝的罪名。
我勉強擠出話:「媳婦先回去了。」
說罷,我拉住熙春往外走。
才走出院子。
熙春便忍不住了,擔憂的看著我,急的要哭了,「姑娘,你可是千尊萬貴的侯府嫡女,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這周家小姑子分明就是故意針對你!」
「等回去了,必然要告訴姑爺!」
她說的義憤填膺。
可當晚,我不經意間同周淮景提起這事時,他的眉眼間卻浮現倦意,懶懶的抱住我,有些漫不經心的哄:「阿遙,她小孩子心性,必然是沒有惡意的,你哪裡疼了?我給你吹吹。」
我一下沒了話。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個結果。
隻是聽著這話,我的心裡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低聲一句:「可她是故意的。」
「不會的。」他說的篤定。
「……」
「睡吧。」
「……」
4
那日過後,我深知與周希雲大抵是八字不合,便不再與她親近。
周淮景卻像是沒有察覺,隻叫周希雲對我恭敬些,惹得小姑娘又是瞪眼又是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麼,一溜煙跑遠了。
所幸這樣也算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我原以為隻要不與她接觸,便能避免一些衝突,卻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禍事在等著我。
冬至那日,周淮景深夜被傳喚入宮議事。
我尋思著他回來時該餓了,特意去了廚房準備親自為他做些吃食。
周希雲正巧過來,見狀,冷哼了聲,沒有與我說話。
我也沒在意,隻專注做自己的事。
倒是熙春謹慎的盯著她,生怕她對我動手。
這個時候,廚房的廚娘都歇下了。
夜色靜謐,一時間隻有柴火被點燃,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我做好了糕點,裝進盒裡,吩咐熙春:「你先拿出去,我淨個手便來。」
「是。」
熙春沒有猶豫,提上食盒便出去了。
我行至盛水的水盆處,接了點水,正在淨手,鼻尖微動,忽然嗅到燒焦的味道,一回頭,就見地面已經起火了。
一大灘的油漬在暗色的地面上原先並不明顯,但一起火,火勢蔓延的極快!
周希雲還在試圖滅火,見我看去,欲蓋彌彰道:「就是點小火,很快就能滅的!」
說著,她拿了個桶就跑了出去。
我緊跟著就想出去,可地面很滑,一腳踩滑,瞬間重重跌在地上!
衣袖被火苗燒著,手臂上傳來鑽心的刺痛,我也顧不得其他,當即脫下外衫,強撐著站起身子,拿了方才淨手的水潑在身上,抬腳就要往外面跑。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
門就在我眼前被關上了!
5
我的瞳孔驟然劇烈晃動起來,難掩驚懼。
她這是做什麼!
我幾步上前,死命去拉門,卻怎麼也拉不開,隻得拍門喊:「周希雲,周希雲——」
可門外,腳步聲卻越來越遠。
狹窄的廚房內,熱浪席卷而來,伴隨著嗆人的濃煙。
恐懼、無助和絕望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我渾身不住的戰慄起來,嗓子被煙燻得直咳嗽,幾乎呼吸不上來,聲聲艱難:「來人啊——來人!」
「啊!」
「姑娘!」
隔著一扇門,我聽見熙春驚慌失措的尖叫聲:「走水了,快來人!姑娘還在裡面呢!!」
可火勢已然燒至門口,接近不得。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就在我以為必然要葬身火海時。
忽聞一聲驚呼:「大公子——」
「嘭」的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一道颀長的身影猛然出現,在看清我的模樣時,目眦欲裂:「遙兒!」
寒冬臘月裡,我渾身湿透,發梢上還滴著水,狼狽不堪的縮在水缸旁邊,手裡攥著湿帕子捂住口鼻,聽見聲音,下意識抬眼看去,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嘴唇顫抖著喊:「大哥哥?」
「別怕,哥哥來了!」
顧隅安幾步行至我跟前,抱著我離開了廚房。
甫一出去,熙春就衝了上來,見我唇無血色,手臂與衣袖黏在一處,血肉模糊,眼裡含了淚,嗓音哽咽:「都怨我,我就不該離開姑娘的!我,我想著天冷,快快回去給姑娘拿條大氅來,誰料……」
她的話還沒落,就被顧隅安厲聲打斷了:「還不快些去請大夫!把大氅給姑娘蓋上!」
「是,是!」
溫暖的大氅落在我身上,我眼前一陣又一陣的發黑,隻能聽見熙春手忙腳亂的去請大夫,她走的急,似是與誰撞在了一處。
緊接著,我便聽見了周希雲明知故問的聲音:「怎麼回事?」
熙春這會兒哪兒有空搭理她,狠狠推開她,破口大罵道:「你個瘋子!三番兩次打姑娘不夠,竟是還想害死姑娘!」
周希雲身子一踉跄,跌在地上,抬眼便看見被環抱著的我,眼神躲閃:「嫂子,你……」
乍一聽見她的聲音,我渾身一顫。
顧隅安原本正抱著我往主屋去,聽見熙春的話時腳步一頓,又見我顫抖,當即怒火攻心。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男人幾步過去,一腳踹上了女子的胸口:「賤人!」
「啊!」
周希雲尖叫了聲,轉頭就暈了過去!
婆母收到消息急匆匆趕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老太太腳步頓住,瞳孔驟然放大,捂著胸口,兩眼一翻,險些栽倒,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撲將過去:「雲兒!」
現場一陣亂。
顧隅安一眼都沒看那對母女,隻心疼的看著我:「是哥哥來晚了。」
我搖了搖頭,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可到底是沒力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換作以前,一位是我婆母,一位是我的小姑子,我斷斷不想場面鬧得這般難看。
可如今,我卻不想管了。
6
等大夫替我處理好傷口,夜色已然很深。
我再睜眼的時候,寢屋裡隻有熙春陪在我身邊,見我睜眼,她眼中一喜,擦了淚,忙端了水過來給我,嗓音有些啞:「姑娘醒了,快快喝些水潤潤喉!」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外間的屋子似有人在爭吵。
「我妹妹才嫁給你不過兩載,你便讓她身陷險境,周淮景,你當初娶她的時候說了什麼,你自己還記得嗎!」
「我,此事許是意外——」
「放屁!遙兒行事向來小心,此番若非給你做宵夜,也斷不會去廚房,可你那個妹妹,卻險些害死她!」
「希雲說她並不知此事……」
「我今日就把話放這了,要麼,你打死那個賤人了事,要麼你就和我妹妹和離,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
哪怕怒到極致,但怕吵醒我,兩人都是壓著嗓子在吵。
熙春也聽見了,伺候我喝了些水,接過茶盞,眼淚又掉下來,義憤填膺道;「安哥兒說得對,姑娘,這周家小姑子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心思也忒歹毒了,咱們萬萬不能再與她住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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