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霍陳瑾很少抽煙，這是我第二次見他抽煙，第一次是在他父親的葬禮上，那年我十二歲，霍陳瑾十七歲，我媽跟我說，等辦完霍父的葬禮，霍陳瑾就會跟我們回家。

我當時還小，性格頑劣又叛逆，獨生女突然要多一個哥哥來分享父母的愛，我是相當不滿意的。於是葬禮辦完後，我一腳踹開霍陳瑾房間的門準備給他來個下馬威，但乍一聞到他房間的煙味差點沒把我給嗆死。

我看到了煙霧繚繞暗沉的房間裡，一個少年頹喪地坐在床邊，腳邊躺著一地的煙頭。

我感覺他整個人都在冒煙。

我趾高氣昂地給他甩臉色：「我姜來，可不會要一個抽煙的哥哥!」臭死了！

他說：「好。」然後就再也沒抽過煙。

我故意刁難他：「我姜來的哥哥，必須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哥哥。」

於是他就在二十歲拿到了金融和計算機雙學位，二十三歲成為了國內知名大學最年輕有為的教授。

此時此刻這位年輕教授，一改往日的正經嚴肅，正躲在這裡抽煙，落寞的身影有種說不出來的頹廢。

難道又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什麼事居然能讓他再次抽煙？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直直地望過來。

我：「哥哥，你怎麼在這兒？」

他今天穿的也不是往常的襯衫加西褲，而是籃球衫和短褲，額前綁了一根白紅發帶，非常顯年輕，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除了眼神，其他的看上去跟男大沒有任何區別。

我不想他抽煙，於是夾著嗓子又開始了：「哥哥抽煙真帥~」

「是嗎？」霍陳瑾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然後掐了煙走過來，「穿著我送的裙子，跟別的男人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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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發現廁所不隻離場館近，而且它旁邊還有一扇窗戶，可以直接看到外面。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心虛：「人家剛滿十八歲。」不算早戀。

他：「嗯。」

「還學會騙人了。」他冷笑了一聲，轉頭就走了。

我：「？？？」

06

籃球比賽開始，霍陳瑾是計算機學院請來的外援幫手，跟席城他們對打。

第一分是霍陳瑾拿下的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我室友直接吹爆：「臥槽，霍教授也太他媽帥了吧！」

「啊啊啊啊啊！」

「霍老師，你是我的神！」

我也跟著歡呼了一聲，但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金融系，席城那個戰隊的。

雖然也忍不住被霍陳瑾帥氣的打法吸引，但我還是小聲提醒：「咱們跟席城學長是一個學院的，不應該為席城學長他們加油嗎？」

室友：「請允許我先牆頭草一會兒，反正你男人有你加油，少我一個不算什麼。」

「今年計算機院的有霍教授，真是那群死宅的福分！」

「計算機院領先二十分了！有大佬帶真是躺贏啊……」

霍陳瑾的呼聲太高，我硬著頭皮給席城加油，不知道是聲音太大了還是怎樣，球場上兩隊主力，席城和霍陳瑾都不約而同地看了我一眼。前者的臉春風得意，後者的臉黑如鍋底。

我：【私密馬賽哥哥醬，哇達西可以早戀了呢~】

霍陳瑾轉頭打得更猛了，爆發力驚人，扣籃的姿勢特別帥。

室友歡呼打氣了大半場，漸漸地也覺得不對勁了：「唉，霍教授這什麼不要命的打法？」

「一個接著一個暴扣，完全是壓著對面在打，這樣打沒問題嗎？」

我抿了抿唇，剛剛在廁所遇到的時候我就發現霍陳瑾的狀態好像不大對勁。

剛剛他說的我騙人是什麼意思？

我越想越不對勁，等回過神來，我室友已經激動得站了起來，比賽場上有人受傷了。

比賽倒數十秒，霍陳瑾突然躍起扣了最後一個球後，然後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我第一反應已經衝了出去。

室友震驚：「唉，死丫頭，就這麼急著投懷送、送……送錯人了吧？」

我拿出高中搶飯的速度百米衝刺過去，掠過正張開手準備迎接我的席城，毫不猶豫地奔到霍陳瑾的跟前。

連校醫都沒我快。

霍陳瑾躺在地上，腿扭傷了，腫了很大一個包。

明明勝負毫無懸念，霍陳瑾最後一個球都要豁出性命：「霍陳瑾，你有病是吧？」

看到我這麼緊張他，他反而笑了，摸了摸我急得湿潤的眼眶：「我還以為你喜歡的人有多厲害。」

「不過如此。」

席城：「……」

室友：「……」臥槽，這什麼話，好刺激！

校醫院。

醫生正在給霍陳瑾看腿，我等在走廊外面。

室友也過來了：「什麼情況？」

我下意識以為她問的是霍陳瑾的病情：「還不知道。」

室友：「不是，我說的是你和霍陳瑾還有席城，你們三個是什麼情況？」

「你知不知道校園表白牆已經開始寫你們三個的狗血小說了？」

我解釋：「其實，霍陳瑾就是我經常跟你們說的那個管我管得很嚴的哥哥。」

室友試探問：「你們沒血緣吧？」

我搖頭：「你怎麼猜到的？」

室友：「名字不一樣，長得也不像。」

室友又悟了：「怪不得，這一切都能解釋了。」

我：「？」

室友：「所以是，你當初錯送出去的情書是送給你哥了？」

我點頭。

「送誰不好，偏送給你哥。」

「你完了，姜來。」

我心裡本就忐忑不安，現在更甚：「你們說要是他知道我情書不是送給他的，我該怎麼辦？」

室友：「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已經知道了呢？」

「不然你猜平時情緒那麼穩定的霍教授，為什麼今天會突然失控？」

我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隻是不敢承認。

室友問：「所以你跟席城在一起了嗎？」

我老實交代：「還沒。」

室友又問：「那他們兩個你更喜歡誰？」

我下意識想要反駁這兩者沒有可比性，一個是我哥一個是男神。

但室友旁觀者清：「你別說什麼霍教授是你哥……」

「從你今天第一時間衝出去，我就看出來了。」

「你自己感覺不到，你今天看到霍教授受傷那眼神……」

「你知不知道，席城也受傷了？」

我還真不知道：「他也受傷了？」

室友：「嗯，手擦傷了，挺明顯的。」

「你去找霍教授的時候，校醫也在給他包扎。」

07

醫生說霍陳瑾的腿扭傷得有點嚴重，暫且不要移動, 我知道他在外面買了一套公寓住著, 我說給他拿兩件換洗的衣服過來。

他沉默著把鑰匙遞給了我。

我去過他的小公寓幾次，但是從來都沒進過他的主臥。

所以當我打開門, 看到主臥滿面牆的照片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照片裡的主角無一例外全是我，開心的我、生氣的我、穿校服的我、穿漂亮小裙子的我, 還有第一次剪短發被自己醜哭的我……

滿屋子的照片看得我大腦宕機：【人生啊, 易如反掌再反掌。】

不是, 說好的隻是出於哥哥對妹妹的關愛呢，你藏這麼深？

你來真的啊, 哥！

我手抖著趕緊求助室友。

不出意外，室友關鍵時候很會添亂——

【蝕骨危情：他看她的眼神算不上清白。】

【掌上心尖寵：哥哥輕點愛。】

【隱秘愛戀：禁欲教授的心頭寶。】

我：「？？？」

說實話我最後都不知道怎麼關上這扇門，走出這個家的。

我渾渾噩噩地走到校醫院, 鼓足了莫大的勇氣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結果我剛坐下，霍陳瑾就開口了：

「你都看到了吧。」

？

霍陳瑾開始自爆：「現在好了，如此齷齪的我擺在你面前。」

「原以為，這件事我會藏一輩子。」

「直到比賽場上，我看到你跟別的男人走在一起，我才發現我嫉妒得要死。」

我沒說話, 他轉過頭不再看我，「我知道我很禽獸，你走吧。」

哥哥喜歡妹妹，本來就是一件荒唐事，他來到姜家, 是姜家父母信任他, 才把自己女兒交到他手上，是他內心齷齪，控制不住愛意野蠻生長, 是他辜負了他們的期望。

我如他所願走了，然後去學校東門買了份豬蹄飯。

醫生說，吃啥補啥。

買完飯回校醫院途中，我遇到了席城。

他還笑著朝我招手，他好像還是更適合做我眼裡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男神。

我被室友勸得心痒難耐。

「完我」席城：「嗯, 今天下午還去校醫院包扎了一次。」

我們倆默契得誰也沒提在一起的事。

好像彼此都知道點什麼。

隻是分別前, 席城禮貌請求：「可以最後抱一下嗎？」

我點頭，跟他短暫地擁抱了一下。

08

五月的風輕輕吹過，他俯身在我耳邊說：「姜來, 祝你開開心心。」

我偏頭視線正對著一家蛋糕店，我突然發現我好像喜歡的從來都不是櫥窗裡的那塊蛋糕。

隻是它精致好看，大家都喜歡, 我以為自己也應當和大家一樣, 也喜歡那塊蛋糕。

但其實，我早就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熊餅幹。

最後, 我跟席城各自道別, 轉頭走上了不同的方向。

09

霍陳瑾似乎沒想到我還會再回來, 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他說：「我不用你可憐我。」

我傲嬌地抬了抬下巴：「你少自作多情。」

誰把你當哥哥了？

霍陳瑾抿唇：「你剛剛不是跟席城約會去了嗎？」

我看了眼他的手機顯示頁面，突然心情就很好：「喲，你還看表白牆吶……」

「分別的擁抱不行嗎？」

我話音剛落, 他猛地抬頭，原本晦澀灰暗的眼睛裡一點點盛滿了光，亮得我心跳下意識漏了一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