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五歲那年，我在路上撿了兩個娃娃。

開始了這輩子無痛當媽的生活。

沒想到辛苦拉扯了五年，家被偷了。

永安侯孟珣帶著他的孟家軍包圍了我們娘仨的小院。

並且要求我交出他的孩子。

我呸！

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娃娃，怎麼就成他的孩子了！

他目光掃過我破舊的院子，沉聲道：

「孩子跟著你隻會受苦。」

「有什麼條件，你盡管提。」

我撓了撓頭：「你的意思是，娃娃們要跟你回永安侯府享福？」

他頷了頷首：「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少不了他們半分。」

聽到答案，我扭頭就走，生怕慢了一星半點。

「等等哈，我這就去收拾行李跟你們一起出發！」

開玩笑，哪有孩子享福娘親受罪的道理。

這潑天的富貴，終於也落到了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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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孟珣命人包圍我家院子時，我正在起鍋燒油烙燒餅。

為了養活兩個孩子，我一天打八份工。

早上的第一份工便是賣燒餅，勉強算是主業。

兩個娃娃一兒一女，算得上乖覺。

比如福貴此時正在乖乖地幫我和面。

吉祥在。

吉祥在。

踩雞屎玩！

「姜吉祥！！！」

我發出怒吼。

「你個臭小子！髒死了！不給你屁股揍開花老娘不姓姜！」

我衝到門後，抄起木竹條就往他屁股上呼去。

福貴從屋內朝外看，掩著嘴咯咯偷笑她哥，卻不想糊了自己一臉面粉。

吉祥在我手裡扭得像條蚯蚓，捂著屁股不斷哀嚎：

「哎呦娘！窩錯了！窩再也不踩雞屎粑粑了！」

「你覺得老娘還會信你？！」

提到雞屎粑粑我就來氣。

五歲的男娃娃腦袋瓜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愛玩些惡心人的。

每每給他洗沾了雞屎的鞋子，我都嫌棄地想直接扔了。

但咱家哪有那條件。

所以這次我務必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你錯個屁！」

「你哪次知道錯了？！」

「下次再踩雞屎，我就把雞屎糊你臉上！」

我一邊揍一邊罵道。

吉祥哭得很大聲，雖然臉上一滴眼淚也沒有：

「嗚嗚嗚我知道錯了娘親！」

「娘親你還愛我嗎娘親？」

「吉祥再也不踩雞屎了嗚嗚嗚……」

我被他堵得一噎，正想繼續訓斥兩句時，院門被「砰」地一聲推開。

「大膽！竟敢傷害世子！」

2

孟珣帶著手下魚貫而入。

看著烏泱泱一片人，我和吉祥面面相覷。

我問：「啥世子？」

他呆呆地指著自己：「啊？我嗎？」

院子裡外都圍滿了孟家軍。

福貴沒見過這架勢，嚇得立馬丟下手中的面團衝過來抱住我的腿。

我摸著她的腦袋瓜，柔聲安撫：

「沒事沒事，娘在。」

看向孟珣那張與吉祥有八分相似的臉，我頓感不妙。

「或許隻是巧合。」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

而後開口詢問：「不知官爺所為何事？要鬧出這麼大陣仗？」

孟珣並未做聲。

他緊緊盯著吉祥，而後又看向我腿邊的福貴。

仔細觀察了許久才道：「本侯來接自己的孩子回府。」

我瞪大了雙眼，氣笑了：

「侯爺莫不是在開玩笑？想孩子想瘋了不成？」

「這可是我一手養大的娃娃。」

早就聽聞永安侯夫人早逝，永安侯在滿世界找孩子。

隻要是家中有龍鳳雙胎的他都要去探上一探。

我怎麼都沒想到，我們村這犄角旮旯的地方他也能探過來。

但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娃娃，怎麼就成他的孩子了？

「放肆！怎麼跟侯爺說話呢！」

孟珣的手下正欲拔劍，卻被他抬手制止。

「這位姑娘，本侯感激你將兩個孩子養得這般好。」

「但本侯的孩子，斷然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我眼眸一閃，凝聲道：

「侯爺有何證據證明吉祥和福貴是你的孩子？」

他沉默片刻，突然湊到我耳邊道：

「男孩左屁股蛋上有顆痣，女孩則是右邊。」

說完他抓起吉祥扒下褲子，一顆白花花的屁股蛋子露了出來。

上面不僅有挨揍的痕跡，左邊的位置也正如他所說有一顆黑痣。

福貴見狀抱我抱得更緊了。

孟珣看了她一眼，輕咳了一聲：

「放心，本侯不扒女孩褲子。」

然後他垂眸看向我，悠悠地說：

「不知姑娘又有何證據證明他們是你的孩子？」

我眉頭皺得能擰死一隻蚊子。

證據？

我有個屁的證據啊。

吉祥福貴本來就是我在路邊撿的。

3

十五歲那年，爹娘預備五十兩銀子將我賣給縣令當小妾。

可那縣令短短幾年已經死了十幾個小妾。

後來錢收了，我帶著錢跑了。

其實不止那五十兩，我還搜刮了家裡所有的錢財才跑路。

他們把我當商品，那我也不必把他們當家人。

我一路逃到京城附近。

聽聞京城最是繁華，女子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數。

我想來闖一闖。

沒曾想在郊外突然聽見孩童啼哭聲。

我一路往前趕路，發現兩個才出生不久的娃娃。

隻瞅了一眼，我便扭頭就走。

這年頭，多管闲事容易死得快。

然而娃娃的哭聲像魔音一般一直往我耳朵裡鑽。

下一瞬，我又回來了。

背上背著大行囊，左手一個娃，右手一個娃。

我無奈嘆了口氣，瘋狂寬慰自己：

「跳過男人擁有兩個娃，倒也不虧。」

「京城是去不成了。」

「就先擱鄉鎮待著吧，攢些錢再說。」

於是我抱著兩個娃娃跑到不遠處冀州的一個小村鎮。

花了些銀兩盤下一間小院。

隔壁住著賣豆花的花花姐。

說起來吉祥和福貴還是吃著她的奶長大的。

而我則早上賣燒餅，中午幫著面館洗碗，夜裡又接了些針線活。

帶著兩個孩子過著些許辛苦，卻又有滋有味的生活。

隻是隨著孩子長大，免不了要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比如前不久吉祥還在問我：「娘親，我們的爹爹在哪？」

當時我隨口回了一句。

說的啥來著？

4

「侯爺！」

侍衛的驚呼將我從回憶拉回現實。

我抬眼看去。

很好。

吉祥將他踩了雞屎的鞋子糊他爹爹臉上了。

「壞人！休想欺負我娘！我娘都說了，我爹早死了！」

孟珣緩緩轉頭看我，眼裡慍色漸濃。

我不自在地摸了把臉，抬頭望天。

原來說的是這話。

但這哪能怪我，誰知道他倆爹是永安侯呢。

孟珣嗓音中壓抑著怒氣，盡力心平氣和地同我談條件：

「孩子跟著你隻會受苦。」

「有什麼要求，你盡管提。」

我撓了撓頭：「你的意思是，娃娃們要跟你回永安侯府享福？」

他頷了頷首：「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少不了他們半分。」

「真的什麼都能提？」

「本侯一言九鼎。」

聽到答案，我扭頭就走，生怕慢了一星半點。

「等等哈！我這就去收拾行李跟你們一起出發！」

再甜不能甜孩子，再苦不能苦自己。

孩子年齡小，以後有的是吃的，我不行，我吃一頓少一頓。

哪有孩子享福娘親受罪的道理。

這潑天的富貴，終於也落到了我姜棗頭上！

5

對於我出乎意料的舉動，孟珣的確有些出乎意料。

福貴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著我：「娘，我幫你一起收拾。」

吉祥在外頭跟他爹大眼瞪小眼：「窩嘞個乖乖，窩爹又活過來了？」

看著還不是很熟的兒子，孟珣表示頭痛。

在我們一家準備出門時，隔壁花花姐和大壯哥帶著一眾鄉親們趕了過來。

「站住！你們這些當官的搶孩子也不是這麼搶的！」

「就是！欺負棗兒一個姑娘家帶著孩子是吧，我們大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快放下吉祥、福貴和姜棗！」

「不然我們去告官，告到縣裡！告到京城！」

……

孟珣的臉色黑了又黑。

他實在不明白怎麼帶自己的孩子回去還成罪人了。

於是咬牙切齒地盯著我：「姜棗是吧？」

「你自己跟他們解釋清楚！」

而後長腿一蹬便上了馬車。

看著鬧哄哄的鄉親們，我心中卻是暖洋洋的。

「花花姐，大壯哥，阿叔阿婆們！大家聽我說！」

「裡頭這個是吉祥和福貴的親爹。」

「咱要跟著他們親爹回去過好日子去啦。」

王阿婆疑惑道：「你的意思是那負心漢回來了？」

鐵牛叔滿腦子問號：「不對啊，棗兒的丈夫不是死了麼？」

「你們傻啊！」花花無比認真道：「肯定是負心漢拋下媳婦兒孩子跑了，棗兒才賭氣說他死了嘛。」

張嬸搖了搖頭：「負心漢不得行哦，他能拋棄你一次，就能幹第二次！」

「不過你放心，大家伙都在，受委屈了隨時回來哈。」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起勁。

我哪有插話的餘地。

孟珣將馬車簾猛地拉開，滿臉怒意，半帶威脅地開口：

「舍不得走，就別走了！」

我：「哎哎哎，走走走。」

「吉祥福貴，快跟叔叔嬸嬸爺爺婆婆們道別。」

兩個娃娃很鄭重地朝大家鞠躬：

「謝謝各位叔叔嬸嬸阿婆阿爺們這些年的照顧。」

到底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孩子。

如此一番，惹得鄉親們淚眼婆娑。

「吉祥福貴，好好長大哈。」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乖乖聽你們娘親的話，爹娘吵架要幫著娘親啊！」

……

馬車漸行漸遠。

鄉親們的身影逐漸成了一個個小點。

我們娘仨終於舍得放下車簾，抱在一塊痛哭。

6

聽著馬車內的鬼哭狼嚎，孟珣太陽穴突突跳。

從兜裡掏出一條手帕甩我臉上：「行了，都擦擦。」

吉祥很快收了淚，屁顛屁顛湊到他爹跟前，歪著小腦袋瞅他。

「原來我爹長這樣，我好像夢到過。」

孟珣心中觸動，一把將吉祥抱在膝上：

「哦？莫非你夢裡的爹爹同我長得一樣？」

吉祥腦袋直搖：「不不不，夢裡的爹爹比你好看許多。」

「噗嗤。」

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我沒忍住笑出聲。

孟珣臉一僵，狠狠剜了我一眼。

瞧見我身旁的福貴，他溫朗一笑，朝福貴伸出手：

「你叫……」

娃娃們的大名讓他有些難以啟齒，卻隻能硬著頭皮喊：

「福貴是吧，來，爹爹抱抱。」

福貴抬頭看了看我。

我鼓勵地衝她點點頭：

「他真是你們親爹，放心，不會傷害你們的。」

她這才鼓起勇氣挪到孟珣跟前。

孟珣心疼地將她抱到懷裡，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小福貴，我是爹爹。」

福貴隻是安靜地靠在他胸口，不怎麼開口。

我眉眼含笑，解釋道：「他倆性子從小就不一樣，吉祥像個皮猴，福貴就比較慢熱，溫吞些。」

孟珣垂眸看著女兒的小腦袋，嘴角帶著笑意：「女孩子，怎麼都好。」

直至此刻，馬車內的氛圍本都溫馨至極。

沒料到吉祥從他爹身上跳下來，開口就是：

「娘，你也讓爹抱抱。」

「你不是從小就說，我們有的你也要有嘛？」

「爹都抱我們了，可不能少了你。」

我：？？？！

「臭小子，別胡說！」

我立馬捂住皮猴的嘴，臉漲得通紅。

下意識朝孟珣看去，抬頭卻對上一雙墨色黑眸，眼神清明。

7

馬車晃晃悠悠，孩子們很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