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本意是「安慰」。

可朱子聰看到我，卻仿佛看到了一個正合適的出氣筒。

他張嘴，唾沫橫飛地，便開始罵起來。

「你也閉嘴！馬後炮！」

「要是你中間多花點心思，多看著點我媽，事情怎麼會鬧到這地步？」

罵還不夠，他甚至想動手。

我被推了一個踉跄。

佑佑看到了，衝過來，用小玩具不停砸朱子聰，「壞爸爸，不許打媽媽！」

怒極的朱子聰一腳踹向佑佑。

小人兒被踹得直接跌坐在地上，撇了撇嘴後，放聲大哭。

我趕忙把佑佑抱起來。

心裡頭的火蹭的一下，冒上來。

「朱子聰！」

「我給你臉，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玄關的鞋櫃上，他早上換下來的襪子，還插在鞋洞裡，沒洗。

我拿起他那惡臭的襪子，猛錘向他的肚子，趁他張大嘴巴，徑直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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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洗洗嘴巴吧你！跟你的襪子一樣，臭不可聞！」

婆婆愣了。

好半晌哭著道：「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朱子聰呸的一聲將襪子吐出來。

濃烈的腳臭味，依然讓他幹嘔不斷。

「江致！你怎麼敢！」

「我為什麼不敢？」我嗆聲道。

這一刻，老娘要是還忍，那我就是忍者神龜，不要乳腺了！

「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我忍你這個媽寶男的狗男人，也很久了！」

我酣暢淋漓地罵著。

鄰居經過。

朱子聰走過去，怒吼一聲「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吵架」後，砰地一聲，將門甩上。

轉過身，他看著我，惱羞成怒道：「江致！我要和你離婚！」

我求之不得。

連話都不想說了，生怕耽誤一秒，他會改變主意。

我徑直跑入房間，掏出一張從重生那天，就已經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籤吧！一個月後去拿證。」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我。

「今天誰不籤誰是狗。」我說。

他被刺激到了。

刷刷幾筆。

協議書上，留下了「朱子聰」三個字。

我滿意了。

回房拖出早準備好的行李箱，抱著佑佑就走。

朱子聰沒說話。

婆婆也沒攔著。

進入電梯那刻，我親了親佑佑的額頭。

這一刻，我無比慶幸，佑佑是女孩。

以朱家人的劣根性，他們不會和我搶孩子。

叮的一聲。

電梯到了。

朱蕊正站在外面。

和早晨出去時不一樣，現在她換了一身新裝扮。

一看價值就不菲。

看到我和佑佑，她隻愣了一秒，便惡聲惡氣道：「怎麼，我哥終於要把你趕出家門了？」

「你們這難民樣，去哪避難？」

我冷笑一聲。

「朱蕊，姑嫂一場，友情提示，晚點回家吧！」

因為你的優越感，會在你踏進家門的那瞬間，蕩然無存。

11

朱蕊進電梯時還在笑。

她想著，江致是不是和哥哥鬧矛盾了？

他們是不是要離婚了？

那以後哥哥是不是又隻疼愛她一個了？

她一路哼著歌回家。

媽媽不知道去哪了。

朱子聰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她笑了一笑，輕手輕腳走過去，想像小時候那樣，嚇朱子聰一個激靈。

但朱子聰睜眼了。

沒嚇著，她有點失望。

撒嬌般坐在沙發上，挽住朱子聰的胳膊。

「哥，我還想買個包，不貴，就兩萬塊——」

她本以為，哥哥會和前段時間一樣，霸氣掏出手機轉賬。

可得到的，卻隻有朱子聰帶點憤怒的質問。

「我不是才給你轉了兩萬？」

察覺哥哥心情不好，她訕笑道：「花，花完了。」

「花完了？」

朱子聰幾乎從沙發上彈跳起來，「怎麼花的？！」

朱蕊有點忐忑，「就，買買衣服啊，鞋子啊，化妝品啊，請小姐妹吃吃飯啊！」

聽到這話，朱子聰的胸脯劇烈起伏。

他辛辛苦苦一個月，才能掙個一萬出頭。

朱蕊幾天就能把兩萬塊錢花幹淨。

這是絲毫不顧及家裡的經濟情況，也絲毫不管他這個哥哥的死活啊！

想到自己剛接到的那通電話，他眼裡不由得帶上一絲怨意。

「朱蕊，你 22 了，能不能不要整天隻知道玩？外面和你一樣的小姑娘，大學畢業，哪個不在工作賺錢？」

「你現在不是大小姐，花錢如流水，誰供得起？你哥我不是提款機！」

朱蕊被朱子聰這一通火發的莫名其妙。

「哥？」

「不是你說，以後要養我，讓我隻管玩？」

朱子聰又是眼前一黑。

「從現在起，從夢裡醒來吧！我被辭退了，你懂嗎？被辭退了！我沒工作了！」

「怎麼會？」

朱慧不敢相信，「你不是說拿下那個項目的幾率很大嗎？你不是說——」

「你去問那個老太婆！我不想說了！」

朱子聰氣急之下，連媽媽都不喊了。

他揉了揉生疼的額頭，便腳步踉跄著回房。

癱在床上的那刻，他什麼都不想想。

所以等他聽見動靜，察覺到不對時，已經晚了。

「是你！如果不是你！哥哥就能變成有錢人！我也可以不用工作，隨便花錢了！是你毀了我們這個家的未來！」

朱子聰衝出來時，他媽正躺在地上，雙手顫動。

嘴巴歪了，已經說不出話來。

朱蕊站在那裡。

手依然向前伸著。

維持著推人的姿勢。

看到朱子聰，她眼淚瞬間流下來。

驚懼道：「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60 歲的林翠花，這一年被親生女兒朱蕊推倒，中風癱瘓了。

而兒子朱子聰為了幫妹妹掩蓋，隻能將她送去很遠的地方，並對外宣稱媽媽隻是遭遇意外。

朱子聰以為，照顧一個病人，不是什麼難事。

可不過一個星期。

他受不住了。

他媽生病後，脾氣變得愈發暴躁。

話講不清楚，朱子聰一不得其意，就會暴躁地大聲臭罵，甚至扔砸放在周邊的東西。

被親媽用水果刀在臉上留下一道血印的那瞬間，他更是生出了讓親媽自生自滅的念頭。

可又心軟了。

他幾乎跪在地上求。

「媽，你現在這情況，我求求你，聽話好不好？求求你，別把我也逼走，好不好？」

12

我帶著佑佑回到娘家，我媽沒說什麼，甚至很歡迎我們回去。

度過了自由自在的半個月後，我突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

朱子聰酒精中毒了，正在住院。

我反手一個拉黑。

和我有什麼關系。

身下卻有一雙目光，正悠悠地注視著我。

我垂下頭。

佑佑道：「媽媽，是爸爸嗎？」

她臉上閃過一絲期望。

離開朱家那天，佑佑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我。

但我卻不能剝奪她想念父親的權利。

「是。」

我又問，「佑佑是想爸爸了嗎？」

她沒說話，我卻猜得到。

我嘆了一口氣。

「那咱們去看看爸爸吧！」

她歡呼一聲。

這個小人啊！

好像並不知道，她的爸爸，其實並不像她的媽媽一樣愛她。

抵達醫院後。

我以為，半個多月沒見，朱子聰見到女兒，多少也會幹點人能做的事情。

誰知，躺在病床上的他，連看她一眼都不曾，隻急切衝我道：「快！江致！回家一趟！我媽現在需要人照顧！」

我抱著佑佑站在那裡, 紋絲不動，嘴角掛著一抹嘲笑。

他詫異, 「快啊！我現在住院了, 我媽急需人照顧, 你快回去！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你前段時間——」

我直接打斷他。

「你在想屁吃。」

他直接愣住。

「你說什麼？」

「朱子聰, 你媽聽不懂人話, 你也不遑多讓。」

看到我一直沒有表情的臉，甚至毫無感情波動的眼。

他像是這才反應過來, 我倆是即將離婚的夫妻關系。

佑佑將頭埋入我懷裡。

小聲道：「媽媽，我們走吧！」

小丫頭像是哭了。

我再沒看他一眼, 抱著孩子, 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我等你半個月後去民政局拿證」後，離開了醫院。

我轉身的那刻。

他似乎終於破防了。

病房裡響起陣陣哀嚎。

活像死了媽一樣。

13

拿了離婚證後, 朱家的事, 慢慢淡出了我的視線。

但通過共同好友偶爾的八卦，我還是知道了一些後續。

聽說朱蕊在外面待了半年才回家。

不過, 她回家並不是為了盡共同照顧中風媽媽的責任, 而是啃哥哥。

她當然沒啃成。

因為朱子聰現在也自身難保。

一邊工作, 一邊照顧老母親, 疲累讓他短短時間仿佛老了好幾歲。

朱蕊回家後, 他心安理得地將這沉重的擔子，丟到妹妹身上。

就這樣，朱蕊捏著鼻子, 接過給媽媽擦身，甚至擦屎尿的工作。

聽到這裡。

我多少有點唏噓。

就聽外面的門鈴被人摁響。

打開門一看。

朱蕊正站在外面。

她目露祈求：「嫂子, 求你幫幫我。求你拉我一把。」

「你是我嫂子，不會不管我的, 對不對？」

我搖了搖頭。

「朱蕊, 我和你哥已經離婚了。」

她又哭著道：「可是你給我當了三年嫂子，我們有情分在，你就不能——」

再有半個月，就是她三周歲的生日了！

「看我」「可你呢？你記得自己是怎麼對我的嗎？」

你把我當成和你搶奪哥哥寵愛的敵人。

你甚至連血脈相連的佑佑都容不下。

回想上輩子, 佑佑被前婆婆害死, 我鬧, 我抑鬱，她一副我在小題大作的樣子，憤怒依然會在我胸腔滌蕩。

我閉了閉眼。

努力告訴自己, 一切都過去了。

佑佑還活得好好的, 她會有很美好的未來，內心的那股情緒, 才慢慢平息下去。

眼前朱蕊也陷入了沉思。

最後, 她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關上門。

權當剛才沒有人來過。

當晚。

市區發生一起惡性謀殺案。

犯罪嫌疑人朱某，用枕頭，將中風癱瘓在床的老母親活活捂死。

最終被死者之子朱某聰扭送警察局。

被押送警車時，她口中還高呼著：

「是她一直在離間你和嫂子, 我和嫂子之間的關系！」

「是她對小輩強烈的掌控欲，毀了我們這個家！」

我關掉電視。

看著已經沉沉睡過去的佑佑，心中絲毫不感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