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以立案，但目前隻有短信，你也沒有財產損失，成功率幾乎為零。」

這點，我早已咨詢過律師。

但能嚇一嚇趙昌明，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否則我越退縮，他越無賴。

警察辦事效率很高，沒多久，趙昌明就來道歉了。

「徐姐，我就開個玩笑啦，這事犯不上報警，你趕緊去撤了哈。」

12

趙昌明安分了好幾天。

除了偶爾會發消息，來陰陽我幾句。

說「鄰裡鄰居的，這種事都要鬧上局子，這麼厲害，怎麼不上報聯合國啊？」

我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拉黑。

紅姨也來店裡鬧過兩次，求我再把「快遞生意」讓給她。

「要不是你停了我的生意，我也不會被家裡看不起。

「可憐我老太婆，一把年紀還要出門撿瓶子！」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如兩年前。

可我的心早已被他們磨硬。

「紅姨，難道你以前不是撿瓶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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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她收住了哭聲：「是你自己提出要幫我的！幫人就要幫到底！哪有你這種半路把人踹開的！欺騙老人，你是要下地獄的！」

還道德綁架上了……

「之前，是我看你可憐。」

「那我現在不可憐嗎？」

紅姨以前靠著我，還有一筆收入，現在連腐乳都買不起。

本就幹枯的老太太，看著更像老樹皮了。

可憐是可憐，但，關我什麼事呢？

我拿出手機，按了幾個鍵：「趕緊出去！再影響我生意，我可報警了！」

「好啊！你報啊！你有本事，就把我老婆子送進局子裡！」

取件的顧客被這架勢嚇走了幾個。

紅姨見人走，拿拐杖攔住了大門。

「你們知不知道，這家店的快遞老是丟，你們還敢放在這裡，不怕被偷嗎？」

被她攔住的人，都是年輕人。

上了一天班，本就怨氣重 ，這下更重了。

「你有病吧老太婆？丟件有賠償啊！再說，貴重物品都會送貨上門，丟個屁！你管我們，還不如少吃點保健品，免得老年痴呆！」

紅姨被懟，又想躺在地上裝高血壓。

趙昌明推門而入：「老太婆！你臉不要了！」

他沒有找茬，反而拎了幾隻大閘蟹來，臉上笑得諂媚。

「徐姐，之前是我們不懂事，這是你要的螃蟹，都是今天最好的貨！」

13

「我今天沒有訂螃蟹。」

我把手裡的快遞入庫完，抬頭看他。

「再說，你家的好貨不是上午都賣完了嗎？我 10 點去，都隻剩臭鯽魚了。」

我猜到趙昌明為啥來了。

他昨天去找我朋友籤約，吃了閉門羹。

恰逢他又擴了鋪面，租金高，生意還不好。

不續約，簡直是在要他的命！

我的嘲諷讓趙昌明臉色一暗，但他還在努力維持笑容。

「你還挺記仇。

「這樣，這蟹就當是我的賠禮，你收下，咱們還是好鄰居。」

可惜，我已決意不再幫扶白眼狼。

任由趙家母子磨破嘴皮子，仍是一點口都沒松。

最後，趙昌明也懶得裝了，居然手一攤：「500 塊！」

我有點愣。

他指了指桌上：「十隻大閘蟹 490，我親自送來的，收 10 塊跑腿費不過分吧？」

呵，又強買強賣上了。

我也沒給他好臉色，吆喝一聲，就有人過來，連人帶蟹把趙昌明丟了出去。

監控一事後，我怕他再來找麻煩，新招了個快遞分揀員。

一米九的大塊頭，聽說還是退役兵。

趙昌明嚇得屁都沒敢放一個。

一瘸一拐回去了。

14

自從我在門口立了牌子，快遞生意莫名好了不少。

一打聽才知道，這幫大爺大媽天天在外頭給我拉客。

「寄件收件都去『小麗驛站』啊！」

「那裡便宜，老板娘人還好！」

「還能上門回收舊紙殼！」

他們打著我的旗號，成立了回收小隊，甚至拉個客戶群。

誰家有紙殼，隻要扔門口，再往群裡招呼一聲，立馬有人上門撿走。

還能順帶扔垃圾。

時間一長，店裡名聲越來越好。

大爺大媽們賣廢品賺的錢，也會請伙計們喝飲料。

我有些感動。

原來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即便是做慈善，也會有「值得」「不值得」之分。

趙昌明沒再上門鬧。

我聽說他把笑話鬧到隔壁小區去了。

趙家海鮮店生意很差，他為了回本，銷售價統一上漲 20%。

這樣一來，海鮮賣不出去，隻能囤積。

新店鋪的排水問題便暴露出來了，死魚死蝦的腥臭味，燻了半個小區。

我接女兒放學路過，看見趙昌明正和物業對罵。

「這魚哪臭了？老子交了租金的，想賣啥就賣啥，你們管不著！」

物業經理都快吐了，隻想說完走人。

「趙先生，你如果不把死魚死蝦扔掉，我就上報食品安全局了！」

「扔你奶奶！」趙昌明當然不幹了！

這可是他的血汗錢！

物業見說不通，想走，被他一把拉住。

「讓你們走了嗎？

「你們影響我的生意，每人都必須買一條胖頭魚走！」

一條胖頭魚少說十斤重，還是臭的。

趙昌明強買強賣的證據被人拍了下來，又罰了 1000 塊。

正看得起勁，我接到店裡的電話。

「老板娘！我們抓到了一個偷件賊！」

15

被抓的是趙小傑。

看到我，他第一反應是跑，被我一把拽住。

「誰讓你來我店裡偷東西的！」

我隻想口頭教訓一下。

沒想到，他一腳踢了過來。

「摳門鬼！白嫖怪！放我下來！」

我氣得牙痒：「你說什麼？」

趙小傑哼了一聲：「我爸爸說了，你貪便宜，老來我家買海鮮，你少付的錢，都能給我買 100 個玩具了！」

他抱緊懷裡的快遞：「這個本來就是我的！」

我突然想起監控剛壞時，店裡丟件頻繁，趙昌明卻遲遲不送新的來。

大概率是父子倆在暗度陳倉。

可惜，趙小傑偷走的都是小物件，加起來都沒到 200。

6 歲偷竊，報了警也隻能落個「父母管教不力」的罪責。

我放開了他。

既然趙昌明不會教，我不介意幫他教。

我蹲下身，拿出一把糖。

「小傑說得對！阿姨還要謝謝你！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還這份情呢。

「可憐之前那幾戶人家，訛了你爸 3 萬塊，那可是幾千、幾萬個玩具啊！」

趙小傑聽到玩具，更生氣了。

不過他比趙昌明靈光，聽懂了我在誇他。

「沒關系的小麗阿姨，我也會幫他們！拿他們的東西！」

得到鼓勵，他蹦蹦跳跳走遠了。

16

一周後，趙小傑被抓，我在業主群裡看到了視頻。

他偷的金店老板他爸，就是尿袋被戳破的大爺。

趙小傑咬著棒棒糖一臉得意：「你家的東西都是我的！你要感謝我！」

老板當然不幹了！

要不是顧客提醒，20g 的金镯子，就被個小屁孩偷走了。

他一怒之下報了警。

「這個镯子一萬二，偷一罰十，讓趙昌明拿錢來！」

趙昌明原本賠了三萬就不爽，十二萬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死死摁住趙小傑的頭：「你個敗家的崽子！手腳這麼不幹淨，誰教你的！」

趙小傑嗷嗷大喊：「你教的！你教的！你還讓我去偷小麗阿姨的快遞！」

當著警察的面，一兜子話冒出來。

趙昌明嚇得連忙捂住他的嘴。

「嘿嘿，警察同志，小孩子的話怎麼能當真。」

原本看戲的人，逐漸覺得不對勁了。

突然，一個大媽站了出來：「警察同志，我也要報案！」

「那天，這小子來我家送魚，我去拿錢的功夫，桌上的玉墜子就不見了，樓道裡有監控，那天隻有他進過我家！」

「我也要報案！」另一個人站出來，「趙小傑來找我兒子玩堆沙子，回來後，他的手表不見了！」

一來二去，受害者越來越多。

趙昌明都急上火了。

「他娘的，自己東西管不好，怪我兒子頭上了？

「你們有證據嗎？有本事，你們也去偷啊！」

事情越鬧越大，警察隻能逐個立案。

最後，他們找上了我。

因為我是唯一一個趙小傑說漏嘴，供出來的。

「我有證據，警察同志。」

自從上次抓包後，我有意放縱他來偷，甚至把又貴重又小件的快遞，放在他夠得到的地方。

當然，我不會拿顧客的東西冒險。

大部分都是我用親戚朋友的賬號下的單，一個個累計起來，已有 5 萬。

有監控作證，趙昌明不賠都不行。

偷竊造成的金額損失，加上快遞店的罰款，以及名譽損失，他一共賠了 10 萬。

也是趙昌明所有存款。

17

一個月後，趙家海鮮店倒閉了。

聽說趙昌明把死掉的海鮮冰凍售賣，吃出了問題。

他沒錢賠，被收回了營業執照。

實體店開不下去了，趙昌明便想著把「店鋪租金」要回來。

畢竟當初他為了搶在我前頭籤約，一下子付了 3 年租金呢！

可惜, 房東是個比他還賴皮的。

說趙昌明把店弄得又髒又臭的，不問他要清潔費，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趙昌明索要不成，決定用老法子——

讓 80 歲的紅姨天天躺人家門口，裝高血壓，逼他還錢。

結果一回頭。

房東他那個尿毒症的爹, 已經躺在自家沙發上了。

一副隨時會一命嗚呼的樣子！

趙昌明氣得連夜買了兩桶紅油漆，把店給潑了。

這場租金大戰持續了整整半年, 趙家沒有收入, 還掏空了家底。

又過了半年，快遞店來了個瘋子。

蓬頭垢面的，見人就搶紙殼子。

顧客前一秒取完件, 後一秒就被搶走了。

大家被嚇了個半死, 隻好報警。

沒想到, 來的不隻警察，還有精神病院的救護車。

瘋子被五花大綁的瞬間，我才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警察同志, 這是什麼情況？」我問。

「趙昌明把房子賣掉, 帶著老婆孩子去了外地, 把老娘丟下了。

「老太太痴呆了，在外面晃實在影響市容, 上頭決定, 讓精神病院先代為收治。」

18

和趙昌明解約的朋友又開了家新店, 請我去試菜。

飯桌上，我隨口提起了紅姨的事。

「話說, 棄養老人，會構成遺棄罪吧？」

朋友搖了搖頭：「人都沒了, 法律還判個啥勁？」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

他說, 趙昌明去外地前, 威脅他要 10 萬解約金。

否則, 就到處說他家食材有問題！

我朋友不怕事, 但怕影響生意。

於是，他給趙昌明介紹了個人。

是港城的餐飲大佬, 出手闊綽，急需海鮮供應商。

趙昌明千百個願意。

他隻懂海鮮，做夢都盼著靠海鮮再次發家。

一開始，趙昌明還算老實, 時間久了, 他看大佬和和氣氣，又想著賺快錢。

不僅死蟹當活蟹賣, 還給它們注水。

眾所周知, 港城大佬，十個裡有八個和黑道搭邊。

東窗事發後。

趙昌明不知好歹，再次耍起了無賴。

「什麼死蟹？你個肥佬別想汙蔑人！

對方聲音柔柔弱弱的，說是新來的班主任。

「（看」「活蟹冷凍也是活蟹！」

大佬全程冷漠：「那活人冷凍後, 也是活人？」

隻一句話, 趙昌明當場尿了褲子。

其實, 像趙昌明這種小人，法律、道德都經常拿他沒法子。

但不懼法律的，大有人在。

「那他老婆、兒子呢？」

「他老婆被賣到了紅燈區, 兒子……」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騷動。　　

「來人啊！有小偷！抓小偷！」

一名貴婦的包被偷了，正手舞足蹈地指揮服務員「抓小偷」。

我循聲望去。

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