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然我管不住自己的手原因最大。

我決定改變這種形狀，除了每天日常籤到很少再打開遊戲了。

有時候安安送的花都忘記領了，過幾天想起來領取的時候那些花已經變成了幹花。

或許是我置辦的家具物品越來越多，這個遊戲也不如以前那麼流暢了。

時不時的卡頓也就算了就連安安也時不時卡殼。

這天安安依然在桌邊推演些什麼，他扭頭望向屏幕的方向，對話框浮現出一句，「...媽媽會一直陪伴著安安，對嗎？」

「是/否」

「是」

安安笑了笑，嘴角的線條往上揚了幾分，他好像很疲憊不知道是不是課程過重了。

他揉了揉眼角似乎是因為困而冒出來的淚花，繼續在課桌上寫寫算算。

安安呀，其實沒有必要這麼努力的。

我有點想這樣對安安說。

可是我沒法與安安對話。

7.

不是我的錯覺，或許是 app 出問題了。

遊戲運行越來越卡段，安安的反應也時常慢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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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像以往自由度與真實性那麼高了。

他的行動軌跡越來越向一個真正的虛擬人物，每天固定的那些流程。

唯一不變的是每天清晨桌邊的那一朵小小的、新鮮採摘帶著晨露的花。

我打開了 app 的地圖界面，想起安安說的那個山洞，鬼使神差的想進去看看。

我點遍了森林上的任何一角都沒有觸發什麼特殊劇情，或許那是隻有安安才能發現的地方吧？

直到我手指不小心劃到了一片灌木叢。

灌木叢的遮掩下，一個漆黑的山洞好似在引入進入。

我毫不猶豫的點進去查看。

我想知道那天安安的未盡之語是什麼，說不定是能解決安安卡頓的隱藏任務呢？

加載條卡了好久。

我心裡有些焦急起來。

直到山洞的畫面在我眼前浮現，說是山洞實際上依舊是一堆不明意義的線條。

以及一堆懶得上色的景物。

都挪到了這裡。

角落裡還有一堆帶點色彩的雜物。

我點不動，於是我將屏幕放大仔細查看。

於是我看到了滿身傷痕不斷掉眼淚的安安、我看到了被關在小黑屋不斷作畫的安安、我看到了寒冬時節被扔出家門被迫去「尋寶」的安安...

這是...這是？！

我仔仔細細搜尋這個山洞的每一處，終於在一堆線條的掩蓋下翻出了一個日記本。

那是屬於安安的日記本。

【我是「？」，其實我有過許多名字，但我不知道哪些名字屬於我。我從何處來又為何而誕生於此呢？我沒有絲毫的記憶，就好像有人為我制定好了前路，下一步我隻需要按照既定路線去走就好啦。】

【...】

【日復一日的日子是枯燥的，直到今天有點不一樣。我感覺有人把我舉起來扔在了地上，痛的我眼淚都流出來了。但是眼淚馬上就消失不見了，於是今天的我有了新的名字「ATM」。】

【...】

【比起現在的日子，我還是更喜歡以前那樣一成不變的日子。起碼不用每天被捉弄，不會睡得好好的被拎起了丟進雪地裡。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好像麻木了，任憑那個人無論對我我都不會再哭了。他好像就此失去了樂趣，很快便沒來找過我了。我的日子又恢復了從前那樣，除了春天再次變成了冬天，我的名字又再次變成了「？」】

【...】

【這次我的名字叫作「？」，我沒有獲得名字。但是該來的還是來了，又到了那一天，既定的會遇見一個未知的人的一天。】

【這個人好像有點好？她給了我幾張白紙和彩筆，我畫了一幅畫，打算晚上送給她。】

【或許她很喜歡我的畫吧？她把我關在家裡給我買了一箱白紙和各式各樣的畫筆，然後監督我每天畫畫。隻要我一停筆畫畫她就拍我，後來不耐煩了又把我拎起來扔地上。】

【所以，我究竟為什麼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

【我知道了，我是「實驗」，是為了測試人類行為模式和情感色彩而生於此處的隨手塗鴉。】

【...】

【我被祂發現了，記憶一瞬間混混沌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通過這本日記我能猜到事情的始末了，但我不會再記錄下去了。】

【這本日記迄今為止沒有被發現，在我的記憶再次被清空之前我要將它藏起來。若是未來的我發現了，請竭盡全力的逃出這個牢籠吧。】

...

8.

這同樣也是遊戲設定的一部分...嗎？

我不知道，我很茫然，我心裡空落落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我關掉日記頁面，視角一拉動。

發現安安站在山洞的門口，就那樣側著頭望過來。

他想走過來，但似乎有空氣牆阻攔他又或許他現在很卡頓，步伐有些艱難。

我看到安安身體上的色彩在一點點褪去。

每走一步顏色就褪去一點，直到那雙已經變得光彩有神的眼睛再度變得灰暗。

他放棄了前行，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動彈。

過了一會，安安頭上冒出了氣泡框。加載了好久之後，他才笑著看向屏幕的方向。

我這才發現安安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

對話還在加載，直到安安的身體近乎透明才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浮現出了一句話——「媽媽，如果你想見我，就運行這段代碼。」

我慌亂擦去臉上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淚水，拿出紙筆顫抖著開始記錄。

但是卻在記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遊戲界面變成了黑屏。

【安安已經離開了遊戲, 感謝您的陪伴。】

這段話消失之後遊戲屏幕又變成了那種電影落幕式的滾動致辭，任憑我怎麼按手機的開關鍵都無法關閉這場鬧劇。

【感謝用戶 sjshhhdh、用戶 lsiheb、用戶 wiwjjs、用戶 swowkjj、用戶 smksk——的打賞。】

【感謝...】

【...】

【啊, 這真是一場盛大的演出。】

【女士, 為了感謝您將這幕愚戲推上完結篇章，小小的演出費請笑納～★】

【支付寶到賬 100w。】

在戲謔的聲音響起之後, 支付寶的提示音也接踵而至。

像是一切都結束了，app 從我的手機上自動卸載消失不見。

手機也恢復了正常。

...

9.

我魂不守舍有一段時間了。

每天不打開遊戲看看安安就好像少了點什麼一樣。

安安留下的那串代碼其實我也有嘗試，我真是瘋了居然真的會去嘗試！

但是由於代碼少了最後幾個數字始終運行失敗。

我隻能每天抽出一點時間用最笨的辦法去一點點的嘗試。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奇跡發生, 明明已經過了愛幻想的那個年紀了。

但萬一，萬一呢？

這件事我沒再與任何人去說了，我不想被當成瘋子。

又是運行失敗...

我自嘲的笑了笑, 門鈴聲這個時候響起來。

這個時間點會有誰上門呢？我也沒有網購過什麼。

難道是安安？

隨即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記幻想了。

其實幻想也沒錯, 總要給自己一點盼頭。

我去打開了門，來人是一個快遞員。

他說是別人寄給我的快遞。

我一臉茫然的籤收之後拿到了臥室。

畢竟我是個宅, 實在想不到會有誰能送我東西？

懷揣著這種心情我拆開了快遞, 入目的是各種花。

幹花和鮮花混合在一起, 芳香一陣撲面而來。

我愣了一會, 又顫著手往下方物品看去，是一疊整整齊齊的畫。

和遊戲裡安安送我的畫一模一樣。

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數了數花朵與畫作的數量試探性地再次在代碼上輸入殘缺的數字。

我深呼吸一口氣按下了運行鍵。

屏幕上開始出現了各種復雜的圖案和符號，直到圖案和符號開始順著牆壁蔓延。

就好像掉入了一個賽博的虛擬空間一樣, 又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交融重組，我的房間布滿了各種運行的符號和代碼。

數字和圖案在瘋狂運轉閃爍，在我面前逐漸組構出一個人影。

那人就那樣坐在我的電腦椅上單手支著腦袋，直到在手中漫不經心的轉著的畫筆停了下來, 頓住看向我這邊。

過了幾息，才像是徹底穩定了下來了一般。

我聽到安安輕聲說，「我回來了, 媽媽。」

10.

這是安安來到現實世界的第三天。

不知道他解鎖了什麼神筆馬良的天賦，每天都熱衷於用他的那支畫筆畫出各式各樣的衣服來讓我試穿。

或者說畫各種的美食來進行投喂，不過他最擅長的還是畫包子, 五顏六色的包子。

「安安，今晚來個粉色的灌湯包！」

「好。」

如此一來, 外賣的錢也省下了。

是的！本以為安安來到現實世界就已經夠魔幻了！還帶來了這麼魔幻的一支畫筆！

眼看安安對照著百元大鈔蠢蠢欲動，我直接一把按在了他的腦袋上。

順手又薅了兩下他細軟的頭發。

「寶！這個不可以！這個犯法！」

於是下一秒我便聽到極其明顯的「咕咕」兩聲，是小人的肚子在叫。

「作（」安安眨了眨眼, 配上眼尾的那顆痣神色有些委屈。

他還穿著我之前遊戲裡給他買的那一套白色衛衣, 隻不過胸口處的布料沾染了五顏六色的顏料。

他此刻正不自覺地用手指勾著衛衣帽子的繩結不斷的打著轉，不知道是哪來的習慣。

「之前有那些人的打賞，媽媽明明很開心。」

「沒有錢的話, 會拋棄安安嗎？」他沉默半晌, 突然問道。

安安這幾天和我說了, 他是用來測試人類行為的一場玩味性質的實驗產物，而那些所謂的「金幣」其實是異世界觀眾的打賞。

給我和安安這場戲的打賞。

安安說不用擔心那些人會尋過來。

「你會特意去尋找一團被隨意丟棄的廢紙嗎？」安安這樣問我。

當時的我則是一把捏住他的小臉，物理制止了他繼續說這樣的話。

而現在的我半蹲下身子按在他的肩膀上認真的望著安安的眼睛說道, 「你會永遠陪著媽媽嗎？」

「會。」安安小聲回答道。

「那麼，現在該你來問我了。」

安安怔住，臉上突然染了紅意避開我的目光說道，「你會永遠陪著安安嗎？」

「會。」

「不管多少次, 我的回答都是這個。」

說完我直起身子又毫不客氣的再次薅了薅安安的頭發哀嚎道，「安安，今晚我要吃蟹黃包——」

「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