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都說智商遺傳自父母，你老罵我蠢，是不是在變相罵自己笨？」

媽媽目瞪口呆。

我很滿意。

呂程皓說得對，何時何地，都別陷入自證陷阱。

用魔法打敗魔法。

「你！」

媽媽反應過來，伸手又想用食指戳我的腦門。

我側身躲過。

她撲了個空，險些摔倒。

「找死，你敢反抗！」

「媽，您的打擊式教育，該停止了。」

小時候，我愛穿公主裙，媽媽總是數落我：

「再漂亮的裙子，沒兩下就弄髒，穿你身上浪費了。」

我不小心弄翻了牛奶，媽媽就罵我腦殘，手腳不協調。

爸爸當甩手掌櫃，我打電話給他，他隻知道讓我聽媽媽的話。

我很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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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從不鼓勵我，哪怕我考得再好，也要給我潑冷水。

批判我的標準，壓根不是「對不對」，而是合不合她的心意。

凌睿以前輔導時，方法不是我想要的。

她立刻粗暴地制止我的辯駁，篤定尖子生的答案才是標準的唯一。

可是，我們作為獨立的個體來到這個世界。

沒有誰是誰的依附。

媽媽被我堵了回去。

她似乎沒想到，我長大了，也變得咄咄逼人了。

可我心裡明白，不是每個孩子，都能擁有像呂程皓一樣開明的父母。

往後餘生，我會把他們當爸媽，也會給他們養老。

但是愛與溝通，別指望了。

18

高考前最後一次衝刺考試。

我看著全是得心應手題目的試卷，嘴唇像月牙彎起。

我考了全年級第一的消息傳來。

全班震驚。

凌睿陰沉地看著我，鍾染扯著他的袖子：

「對不起，怪我天天晚上跟你煲電話粥，害你沒時間復習。」

鍾染一臉憤恨。

她這次隻考到年級 120，還要忍著眼淚安慰第一被搶的男朋友。

凌睿不為所動。

鍾染走到面前，酸澀地開口：

「徐念汐，恭喜你終於突破自己。」

「不過，靠作弊得來的第一，不可能笑到最後。」

周遭寂靜了，幾十雙眼睛齊齊盯著我。

我的眸子微微眯起，語帶諷刺：

「這麼喜歡潑髒水，怎麼不去開染坊？」

「不是嗎？郝健說你認識富二代，幫你高價買試卷不是難事。」

郝健當面被出賣，臉上有點掛不住。

不過舔狗嘛，肯定要幫女神撐腰的。

「不錯，徐念汐一直想贏睿哥，報復他選了小染。」

我的視線淡淡掃過在場的人，將書砰一聲砸到桌面。

「不會有人覺得，為了一個用籃球砸我的人，我會賭上全部聲譽吧？」

「論性情、論能力、論家境，鍾染口中的富二代幫了我更多，我為什麼要舍本逐末，去吸引一個眼裡沒有我的人的注意？」

「除非我腦子出了問題。」

大家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知道鍾染來了後，我跟凌睿的關系降到冰點。

有人悄悄說話：

「徐念汐不但成績變好，樣子也更漂亮了。」

「再不是從前的鍋蓋頭，身上那股聽話小跟班的味道，蕩然無存。」

我捋了捋鬢邊的頭發。

寒假時，呂程皓把我揪到他的 Tony 老師面前，將覆蓋多年的厚重劉海剪掉。

Tony 老師說：

「這小子為了讓我給你剪漂亮些，給我一張超市終身五折 VIP 卡，以後你過來免費。」

好好好。

為了跟我媽搶活幹，超市小王子真是不遺餘力。

一片竊竊私語聲中，班主任進來了。

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這次的第一名是徐念汐，作文獲得滿分，數學大題全對。」

我想起芝芝學姐送來一大筐書時，笑吟吟地說：

「你讀過的書，最終會長成你的骨頭和血肉，成為堅不可摧的盔甲。」

很慶幸。

在媽媽數落我看學姐送的「闲書」時，我沒有怯懦地將書頁合起。

19

放學時，凌睿把我攔在學校門口。

「談談？」

「我跟你沒啥好談的。」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像布偶一樣聽話。是不是變強了，就把老朋友拋棄了？」

我不懂他哪裡來的資格跟我說這句話。

明明是他先不要這份友情的。

鍾染站在不遠處，眼淚欲落不落。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想起轉學生剛來的時候，凌睿跟她並肩而立，我隻能站在遠處心酸觀望。

沉默在蔓延。

凌睿看了我很久，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難得誇我一句：

「念汐，你變漂亮了。」

「謝謝！」

「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你和呂程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那麼有錢又不愛讀書，隻是把你當成過渡高中的消遣。」

我輕聲嗤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凌睿，你跟鍾染在一起之後，造謠能力見長啊！」

呂程皓初中時愛打架不假。

但那是在反擊欺負他的人，還幫被霸凌的女生出頭，進局子調解。

落到凌睿和鍾染口中，一個說超市小王子有很多女友，另一個說他蹲過少管所。

我將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凌睿臉上：

「無恥！」

他徹底怔住了。

天之驕子何嘗受過這種打擊。

鍾染衝上前想打我。

可這時，一個舉著刀的瘋子，衝向了放學的人群。

君子不立危牆。

我正要逃離現場，鍾染死揪著我的頭發不放。

我拼命掙扎：

「瘋了？你想被人砍，可別連累我。」

但她好像什麼都聽不見，歇斯底裡地大喊：

「手下敗將，你憑什麼考第一？」

掙扎扭打時，凌睿悄然躲到了角落。

他沒救我，也沒救為他出頭的鍾染。

我被瘋子刺傷小腹。

鍾染更慘，腳筋被砍斷，肝髒挨了一刀，自詡漂亮的臉蛋被劃破。

20

由於傷勢過重，我和鍾染沒能參加高考。

她看著慘白的天花板，流下後悔的淚水：

「我是看到你扇他耳光，一時激憤才衝上前。」

「凌睿明明看到瘋子砍人，我以為他會舍了你，救下我。」

我忍不住露出譏諷的笑。

「蠢貨！」

為什麼要考驗人性呢？

它的本質自私且醜陋。

父母為了虛榮心，尚且不斷貶低自己的孩子。

何況旁人。

呂程皓在我的耳提面命下，參加完高考，馬上趕來醫院。

他怒氣衝衝瞪著鍾染：

「敢動我的人，你不會有好果子吃。」

他高價買來事發時的視頻。

傷人的瘋子，是三中以前的家長。

他的孩子受不了家長壓迫必須考第一，選擇在高考前自盡。

每年臨近高考，這位家長的精神病就會加重。

今年更是瘋到殺人，報復社會。

呂程皓將視頻賣給各大記者。

很快，網上的人都知道，是鍾染的發瘋，把她和我陷入危險境地。

她被全網唾罵：

【自己找死，還拖個墊背的，做人不要太瘋癲。】

【我看那著高馬尾的漂亮女生，本來都打算跑了，被賤人揪住了頭發。】

鍾染沒能參加高考。

不能跳舞。

還落得個身敗名裂。

痛苦大哭。

凌睿來醫院探望，根本沒有多看她一眼。

他的話，比六月雪更令人心寒：

「分手吧！我不想要一個腦子蠢到家的女朋友。」

「凌睿，我為了你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怎麼可以丟下我？」

這段感情，鍾染徹底陷進去了。

可是，初戀就是拿來毀滅的。

凌睿給她上了很好的一課。

21

「念汐，復讀吧，我把整理好的資料給你。」

「明年的三中第一，一定是你。」

凌睿伸手想摸摸我的頭，卻撲了個空。

我避開了他，意味深長地說：

「你選擇袖手旁觀，原來不僅僅是怕死啊！」

凌睿面色一僵，指尖不停地摁著骨節，看上去有種被人揭開真相的惱怒。

生死有命。

他沒有冒著生命危險救我，是人之常情。

但如果我意外受傷，必定會錯過今年的高考。

屆時，凌睿的年級第一不會被搶走，他也不會被人嘲笑不如從前的小跟班。

良久，凌睿平復下來：

「女孩子不要太強，這樣男生是不喜歡的！」

「誰說的？我就喜歡全世界最聰明最漂亮的女生。」

呂程皓抱著水培香蕉盆栽出現。

它的脖子上掛著一塊小牌子：禁止蕉綠。

他說一路上好多人問他賣不賣，擺到超市裡，肯定大受歡迎。

不愧是你，生意王之子。

凌睿被冷落在一旁，捏著拳頭想要走。

呂程皓輕哂一聲：

「跑那麼快，不怕撞見你媽跟領導在家鬼混？」

凌睿腳步頓住，抬頭冷冷地看著他。

「閉嘴。」

「你早就心知肚明了吧，你媽為了上位，跟領導睡了好多次。」

「你爸總是出差，父子連心，也不給你爹通風報信。隻因你的領導叔叔給你請了最好的家教，給你買最新的電腦產品。」

我從未想過，打扮得知性優雅的凌阿姨，背後是這種人。

我悄悄拉住呂程皓的衣袖：

「沒證據，別胡說。」

「怎麼沒有，我天天在你家附近的超市巡視，碰到七大姑八大姨就嘮嗑一下。」

「這不，送別人幾盆旺風水的發財樹，什麼都打聽到了。」

我嘆氣。

成功路徑千萬條，有人選擇咬牙負重前行，也有人挑了一旦被發現，將萬劫不復的捷徑。

凌睿頭也不回地走了。

遠遠看去，好像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我吃著呂程皓帶來的牛奶布丁，心有餘悸：

「凌睿自尊心這麼強，你當眾落他面子，不怕他像瘋子的兒子，一時想不開跳樓。」

「哼！他害你受傷，我得以牙還牙，讓他扎心！」

「好的，謝謝你幫我報仇泄憤。」

我挖了一勺白色布丁，遞到他的面前。

這家伙握住我的手腕，順勢把我往他懷裡帶。

他脖子上的獨眼海盜金吊墜，不知何時換成一片金色潮汐。

我蹭在他的下颌處，好奇道：

「這是什麼？」

「明知故問！你不是叫徐念汐？」

「喜歡你，我就要盡人皆知。」

好直接的告白。

如同初夏微熱的海風，如同某些驚奇的際遇。

22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學校百年難得一次, 宴請所有畢業生吃飯。

我和鍾染沒參加高考。

但去了現場。

校長高興地介紹了本次年級第一。

是凌睿。

雖然沒考上清北。

但分數比往屆都高。

隻是年級第一的臉色不太好看。

那天回去後, 他被呂程皓激怒, 打電話給外地的父親, 說了母親的糗事。

呂程皓嘲笑：

「學霸考上好大學, 不需要領導叔叔的照拂，卸磨殺驢。」

我想起媽媽在家感慨了一千遍：

「我說同樣學歷不高, 她憑什麼比我爬得快, 工資高，原來是有竅門的。」

「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 凌睿替他媽瞞著？」

天網恢恢。

不會放過每一處晦暗的髒汙。

凌睿知道，他不說, 也會有旁人知道。

不如大義滅親, 跟生他養他的母親，劃清界限。

涼薄至此。

令人不敢靠近。

23

盛宴開始。

校長激動地把本次聚餐的贊助人請上臺。

呂伯伯還是笑得憨憨的，像胖胖的彌勒佛。

「這次我來, 是給保送北大的同學，頒發一百萬獎學金的。」

全場轟動。

「三中什麼時候有保送資格了？為什麼我不知道？」

呂程皓酷帥狂拽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緩緩起身。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 走上了臺。

凌睿眼裡全是不敢置信。

很久之前，芝芝學姐告訴我，

「三中和國內大學沒有籤署保送協議, 但我可以通過指定的數學競賽拿到名次，獲取保送資格。」

她替我跑通門路。

呂爸爸得知我是好苗子, 背後出了不少人力物力。

讓學校暫時保密。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 都充滿佩服和羨慕。

不再有人說我是躲在凌睿身後的小跟班。

不再有人質疑我為了拿到第一, 求富二代幫我作弊。

這是從前沒有的待遇。

發生這一切改變的原因, 是我變強了。

比曾經的第一名還強。

大家都知道了我叫徐念汐。

我有了名字，有了烙印，有了耀眼的光芒。

24

凌睿失魂落魄來到我面前：

「你保送了, 為什麼還參加月考和高考？」

「考著玩唄！」

跟呂程皓相處多了, 我學會了怎麼說話氣死人。

「可是, 我們是青梅竹馬。」

「不！在你第一次幫鍾染汙蔑我的那一天, 我就決定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凌睿垂下頭，不再說話。

鍾染搖了搖他的胳膊：

「在一」「讓讓。」

「我們北大保送生, 不跟心機深沉的人一路走。」

凌睿被撞到一旁，失魂落魄。

險些被車撞倒。

呂程皓單手抱著花，難得正形穿了西裝，顯得矜貴又冷淡。

他把向日葵塞到我懷裡，用手揉亂我的頭發。

少年清風朗月，眸子裡映著璀璨的光。

令人難以自拔。

快開學了, 芝芝學姐通過國際校友, 幫他聯系到國外專門攻讀商科的大學。

機場，呂程皓像牛皮糖一樣黏著我，死皮賴臉要親親。

「答應我, 遇到再優秀的清北帥哥，也不許多看一眼。」

「等我回來，你就是思悅超市的未來小老板娘。」

我莞爾。

分別在即。

我們沒有太多感傷。

青春是一場關乎萬裡前程的奔赴。

一念既出，千山無阻。

在明媚的未來, 我們會成長為各自想要成為的人，頂峰相見，攜手一生。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