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胡巧巧氣勢洶洶地掛了電話，一轉頭，才看見張哲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怎麼了……」

張哲笑容溫柔，「沒怎麼，隻是突然發現，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

胡巧巧摸摸鼻子，「誰讓他不長眼，打錯電話還態度那麼惡劣……」

「所以……」張哲抱緊胡巧巧的腰，「你不用嫁入豪門，是因為自己就是豪門吧。」

胡巧巧看著身上分期付款的衣服，高仿的名牌鞋，張嘴，還是哼了一聲：「那當然……」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為了得到對方身上的東西，不得不說了一個謊。

而這個謊，將越來越大。

注定，需要更多的謊言來補。

12

兩室房子內。

「你去哪了！」張玫蘭坐在沙發上，死死盯著我，「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了，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

我眨眨眼，拿出手裡的戶籍證明，「阿姨，不是說去補戶籍證明嗎？」

張玫蘭一噎，「額……」

我笑了笑，「對了，阿姨，你不是說要去醫院給我做檢查嗎？走吧，我剛掛到一個特別厲害的婦產科醫生的號。」

我低下頭，摸著肚子，一臉幸福。

「也，也不必浪費那個錢……」張玫蘭嫌惡地看著我的肚子，仿佛已經認定裡面是個女兒。

Advertisement

「還是檢查一下好。」我堅持道，「再說了，萬一是個兒子呢？」

張玫蘭猶豫了一會兒，咬牙道：「也是，說不定那和尚是胡謅。」

出了門，我叫了一輛出租車，七拐八繞地到了醫院。

下車後，張玫蘭捂著自己的口袋，一臉驚奇。

「這醫院這麼大，一定不便宜吧……這是哪個醫院啊？」

我忽略掉門頭上「協和與曙光醫院」的字，隨口道：「人民醫院。」

實則，是王哥手下人開的莆田系醫院。

客戶全靠醫院黃牛拉，或者網上的各種植入廣告。

醫生別的本事不會，坑蒙拐騙倒是精通。

「阿姨，稍微快點，晚了就過號了。」

我走在前面，在上樓梯的時候，忽然腳扭，摔倒在了地上。

我捂著下腹，迅速捏破了藏在雙腿間的血包。

僅是瞬間，血流如注。

時間緊急，我來不及做更多準備。

這場景對張哲來說可能有些潦草虛假，但對張玫蘭來說夠了。

張玫蘭大叫一聲，嚇得後退好幾步：「這這這，芊芊，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傷了我孫子怎麼辦？」

旁邊早就候著了的醫生護士一窩蜂地跑過來，將我搬到擔架上。

我哎喲喂地捂著肚子，喊著疼被抬進了醫院。

張玫蘭則是被引著上了樓。

我被送到所謂的「手術室」後，見到了自己掛號的主治醫師。

「張小姐。」主治醫師搓著手，眼神一直往我背著的包裡面看。

我臉色平靜，從包裡拿出一沓紅燦燦的紙幣，「辛苦醫生了。」

醫生哎了一聲，收下錢，「王哥交代的事情，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

我嗯了一聲，「待會怎麼說知道吧？」

醫生的眼睛不離那疊錢，「知道，知道……」

一個多小時後。

張玫蘭雲裡霧裡地聽醫生說了一通後，怒從心頭起。

「庸醫！就在你們醫院摔了一下，怎麼就不能生了？」

醫生扶了扶眼鏡，低頭道：「抱歉，張小姐身體本來就弱，她懷的女兒沒能保住，往後也沒辦法再懷孕了。這是我們醫院最先進的儀器診斷出來的，你就是再胡鬧，我們也沒有辦法。」

「怎麼可能？！」張玫蘭聽說沒了的是個女兒後，語氣弱了下來，「那，那補補身子，總能繼續生的吧……」

「不可能了。」醫生拿出一張張片子和報告，指給她看：「你看，張小姐這個器官已經受損，而這裡——造影顯示已經完全堵住了，不可能生孩子了。」

張玫蘭眼花繚亂地看著，「我，我不識字呀！不懂這個！我，我讓我兒子看看！」

醫生迅速收了報告單，冷冷道：「你隻要知道以後沒辦法懷孕了就行，其他的和你說了也沒用。」

張玫蘭思索了片刻：「我先給我兒子打個電話……」

出門時，她神神叨叨地：「難道是真的……芊芊那丫頭這輩子就一個女兒……現在女兒沒了，可不就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再回來時，她又恢復那副強勢不饒人的模樣：「呸，我兒子說了，在你醫院沒的，你們必須賠償！必須賠我們錢，不然我可不走！」

醫生終於抬起眼皮，看了看她。

那眼神裡，充滿戲謔。

張玫蘭被盯得心裡發虛，「怎麼？反正你們得賠償……」

醫生裝模作樣打了個電話，又拖延一會，「好吧，我們醫院出於人道主義願意補償你們五千塊錢，但是你們得籤一個保密協議，畢竟按道理我們是不用補償的，要是別的患者知道了，會來醫院鬧事的。」

張玫蘭眼神閃了閃，果斷籤了協議。

而我躺在病房裡，在電話裡聽著胡巧巧虛情假意地安慰。

「哎呀，芊芊，你別傷心，你最重要，孩子什麼的，都是緣分！」

我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張哲有多期待這個孩子……唉，隻能先養好身體，再等懷上孩子了。」

胡巧巧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道：「你，你還不知道吧……你以後不能生孩子了。」

說完，她才一副說錯話的樣子，「不，不是，我，我怎麼不小心說出來了，張哲告訴我要照顧你的情緒，不能告訴你的……」

「對不起，芊芊，我不是故意的，沒事，你和張哲感情好，沒孩子也不影響的……」

胡巧巧假惺惺地道歉。

可電話裡，她的聲音都是幸災樂禍。

「對不起啊……」

嘟嘟嘟……

電話突然被掛斷了。

應該是一旁的張哲搶走了她的手機。

我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

這出戲，馬上就到尾聲了。

13

「走吧。」

張玫蘭表情如常地走進來，「孩子沒了，回去好好養身子吧。」

我捂著肚子，一臉痛苦，「我，我肚子疼，能不能休養幾天再出院……」

「留在這，一天得多花多少錢？！」張玫蘭冷著臉，呵斥道：「輪椅也不用租了，慢慢走就行了。」

我做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好吧……」

撐起身子，抱著小腹，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張玫蘭身後。

走兩步，我就難耐地哼唧一聲。

張玫蘭睨我一眼，唾了一聲：「真倒霉……算了，誰讓我兒子喜歡你，就算你肚子裡死了人，也要娶你呢？」

我低下頭，默不作聲。

「哼。」張玫蘭施舍道：「快點拿著戶籍證明回去登記吧，然後把你的房子車子，都過戶給張哲。」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張玫蘭，悲傷地道：「阿姨，剛剛胡巧巧和我說，我以後不能生孩子了，這是真的嗎？」

張玫蘭步子一頓。

「真是多嘴……反正也瞞不住你，知道就知道了吧。」

我忽地提高聲音，悲痛欲絕：「看來是真的！」

張玫蘭被驚了一下，「你小聲點！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我痛苦地看向她，「我連孩子都不能生，算什麼女人？怎麼給你們張家傳宗接代？我就是一個廢物！」

張玫蘭眼神波動，湧上一絲同情，「芊芊啊……」

「我這樣的女人，不，我連女人都算不上！」我大喊道，眼淚順著慘白的臉頰流了下來，「我不配嫁給張哲！我沒資格入你們張家的族譜，阿姨，你別要我了！」

張玫蘭默然地看著我，嘴唇哆嗦。

「我就是個光吃不下蛋的！阿姨，你說得對，我身體不如巧巧健康，外貌不如巧巧美麗，也沒巧巧那樣能說會道，我有什麼資格留在那裡？」我拿出胡巧巧與我對比，明顯看到張玫蘭眼中的思索。

「其實，芊芊，你也沒那麼差……」張玫蘭輕聲說。

「不！」我嗚咽地看向張玫蘭，「或許這是上天注定，老天早就說過了，我命裡沒兒子，不像巧巧……」

「……」

張玫蘭剛想說什麼，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走向一邊，捂著嘴打電話。

我也不急，隻靜靜等著張玫蘭自己想清楚。

她那邊越說越著急，隻言片語裡帶著「兒子」「她不行了」「換人」的字眼。

過了十分鍾，她才臉色稍晴地走了過來。

「芊芊啊，你別有那麼大的壓力，沒事，該結婚的結婚，我們不嫌棄你。」

我露出感激的表情，「真的嗎，阿姨……你和張哲真的不嫌棄我嗎？」

「嗯。」張玫蘭眯著眼睛，「你這樣也沒法坐車回去，就先回家休息，讓張哲拿著證件來城裡登記吧。」

我激動地走到張玫蘭身前，「阿姨！我沒想到你們還能要我，我，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等張哲來的時候，這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張家的。」

張玫蘭一臉的驕傲。

在她的認知裡，女人不能生孩子，跟個隻會吃飯不會下蛋的母雞一樣。

沒有一點利用價值。

因此，她篤定我不敢放棄他們張家。

除了他們，沒人願意要我。

所以，即便現在不看著我，我也會自己貼上去。

「咳咳。」張玫蘭拍了拍我的手背，「行了，家裡的雞鴨張哲喂養不好，我還得趕緊回去。」

回去喂養雞鴨是假，商量一下怎麼拿幹淨我手裡的錢財是真。

我沒了生育價值，可不就隻剩下金錢價值了。

「嗯。」我紅著眼看向張玫蘭，「阿姨，你要叮囑張哲快點來，我在家裡等著他。」

張玫蘭點點頭，「行了，你回去多睡覺多休息，沒事少買那些補品，都是騙人的，大米粥最養人了！」

我應聲道：「我知道了……」

她必然覺得，房子不會跑，我怎麼都逃不了他們的手掌心了。

一直以來都聽話柔順的小綿羊，怎麼可能掙脫枷鎖，跳出羊圈呢？

14

張玫蘭前腳走，我就給張哲發了短信。

「張哲，我不能生孩子，配不上你。」

「這輩子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多幸運能遇到你，再見。」

發完之後，我直接打開了白名單模式。

直到小半個月後。

我悠闲地在千裡之外的海邊小鎮散步，意外接到了王哥的電話。

「喂，張小姐啦，是王某的啦。」

「你那瘟神老公出價三千塊錢買你下落的啊。」

王哥慢悠悠地說。

我直接給他轉賬六千。

「收到了喔張小姐，再次合作愉快啊。」王哥樂呵呵地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我看了看攔截信息。

張哲又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發了好幾條短信：

「芊芊，你別嚇我好不好？你房子裡的那群人是誰？他們為什麼說你把房子賣了？」

「芊芊，我知道你現在很自卑，覺得自己很沒用，但你不能逃避這一切，一切都有我陪著你呢！」

「你就算不想回我的消息，最起碼給巧巧回個消息吧？你消失這幾天，巧巧連飯都吃不下！」

看到這，我往下翻了翻，果然翻到了胡巧巧發來的短信：

「不能生孩子又怎樣？反正我命裡有好多兒子，我讓他們認你當幹媽不就好了嘛？」

「嘻嘻，這樣你的財產以後也有人繼承了呀，還有什麼好煩惱的呢？」

「江芊芊，怎麼不理人？孩子沒了難道素質也跟著流掉了？喂！我都是為你好，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後面就是辱罵的短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