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送你一支粉薔薇
- 4856字
- 2025-02-07 15:56:17
「你和先生昨天不是一起去參加親子會嗎?怎麼昨晚就先生一個人回來了呀。」
見我沉默,王媽也不再問了,隻是擔憂地說,「先生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喝酒,喝了一個晚上了......」
我被王媽拉著來到主臥。
一進門,撲面而來的酒味讓我皺了皺眉。
順著東倒西歪的酒瓶看過去,就見周津遠醉倒在床上,臉上的酡紅還沒完全消散。
「元元,元元......」
王媽已經自覺退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周津遠聽見關門聲,驀然睜開眼睛,看到是我,漆黑的眼珠迅速燃起兩簇光亮。
我走近。
「曾經我認為,借酒消愁是世界上最傻的行為,就連那時候被我爸和白眉背叛,我也沒喝過一次酒。」
他苦笑,「但這半年,我隨時都害怕你會離開,不知道喝了多少次酒。」
我對他的醉話不置可否,原本還對他有一絲感激,現在知道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之後,有的隻是警惕和懷疑。
隻不過,看來今天是沒辦法談離婚的事了。
轉身想離開時,卻被猛地攥住手腕。
一個天旋地轉,我被周津遠壓在了身下。
他用被醉意醺紅了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很久,視線下移,目光落在我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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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和他睡了?」
我下意識摸了摸脖子,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昨晚我在院子的秋千上坐了一夜,一直在想怎麼處理和周津遠的事,沒怎麼睡。
脖子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
沒想到卻被周津遠誤會了。
「我們還沒離婚,就那麼等不及嗎?」周津遠聲音沙啞,表情冷如山澗雪。
我沒解釋,直接說,「周津遠,我們離婚吧。」
屋裡靜寂得幾乎僵滯。
「我們的婚約本就是協議,彼此之間沒有任何感情,現在沈術回來了,我想提前終止這份協議---」
「我愛你。」
我身子一僵。
周津遠用指腹碾過我的臉,重復了一遍,「蘇元,我愛你。」
我淡淡避開他的碰觸,「你醉了。」
或許是我太過平靜的語氣激怒了他,他掰過我的下颌,不管不顧地強硬吻了過來。
我反抗失敗,冷冷看著他:「如果你繼續下去,我會告你婚內強奸,然後起訴離婚。」
周津遠眼睛越來越紅,諷刺地笑了笑,再次粗暴地堵住了我的唇。
手也不安分地往下探。
最後,他低下了腦袋,幾乎是討好地取悅我。
我從頭到尾都睜著眼睛平靜地看著他,將他的一切狼狽和卑微盡收眼底。
恍惚間,我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在臺上演奏鋼琴的身影,那個大學時期意氣風發,光芒萬丈,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的周津遠。
心到底還是緩慢痛了一下。
「你沒必要為我做成這樣。」
周津遠抬起頭,眼尾被汗水浸得湿潤,嘴唇通紅,「可你對我有感覺,不是嗎?」
「這隻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我看著他泛起淚光的眼睛,不給他一絲希望,「就算不是你,是另外任何一個男人——」
「夠了。」那雙漆黑的眼睛,此時寂寂無光,好像失去了所有神採,很傷心的看著我。
「蘇元,在你看來,我這副樣子是不是很犯賤?」
他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動著,聲音有些啞:「我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把你推給沈術。」
「如果你真的想離婚,我同意。」
12
我沒想到周津遠會那麼輕易地答應離婚,回去後就告訴了沈術。
但當沈術得知我和周津遠隻是協議婚約,提前籤過合同,並不會分到一半財產的時候,他突然變了臉色,
「這件事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元元?」
他神情有些激動,
「要不你再去找找周津遠,他那麼愛你,一定會同意分一半財產---」
我猛地抬起頭,一瞬間覺得這樣的沈術有些陌生。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沈術連忙溫和地笑了起來,
「我隻是覺得,周津遠是害我們一家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憑什麼他可以逍遙自在,我們卻負債累累,他那一半財產本就應該賠償給我們,不是嗎?」
他言語裡濃濃的貪婪和不甘心,像一根刺一般扎進了我的心髒。
我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挑起眼尾,探究地,試探性地打量著他。
沈術笑得鎮定,卻避開了我的視線。
青青正好在這段時間期末考試。
我忙著準備離婚的資料,又要抽出空給青青復習,沈術卻突然玩起了失蹤。
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
好不容易接起,也是淡淡敷衍的語氣,「元元,我最近忙著和一個朋友開公司,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別給我打電話,好嗎?」
直到有人匿名給我發了一個餐廳的定位,說那裡有我想知道的真相。
打車來到那家法式餐廳,我看到了沈術。
說自己忙著開公司,連給青青復習的時間都沒有的沈術,此時正在陪一個漂亮的女人吃飯。
女人用筷子夾起一塊肉遞給沈術,他正看著手機,自然地抬頭湊過去,吃了下去。
看上去是多麼恩愛的一對情侶啊。
哪裡還不明白。
「沈術。」我走過去,喊他的名字。
沈術抬起頭,看到是我,錯愕地愣了一下,「元——」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在寂靜的餐廳。
「就算你們以前是夫妻,但已經是過去式了,你憑什麼打我男朋友?」
那個女人憤怒地朝我吼道,然後又去查看沈術的臉,「我就說讓你別回去,現在什麼也沒撈著,還被這個女人賴上。」
「男朋友......」我把這三個詞在心底念了一遍,盯著她,「你認識我?」
她立刻就心虛起來,不敢看我。
我皺著眉走上前一步,沈術卻擋在了她面前。
「蘇元,有什麼事衝我來,她是無辜的。」
我心涼起來,像不認識他般,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才笑了笑,很平靜的語氣問:
「沈術,你老實告訴我,你半年沒回來,真的是因為在昏迷嗎?」
沈術沒有說話。
他的臉一半被切割的陰影遮住,一半被晦暗的燈光照著,唯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是清晰的,裡面如渾濁的沼澤一般,完全沒有往日的清澈動人。
最後,他像是攤牌了般,突然笑了起來,「元元,非要我把話說的那麼明白嗎?」
我冷冷看著他。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不瞞著你了。」
沈術看著我,那雙素來含情脈脈的眼睛裡此刻沒有半分感情,「元元,我喜歡上了別人。」
他牽起那個女人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半年前我跳下懸崖,是她救了我。」
「她照顧了我很久,跟她在一起,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煩惱,不用想公司破產的事,不用想怎麼還債,也不用害怕周津遠對你的覬覦。原本,我是真的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的。」
我隻覺得心口一陣麻木,「那為什麼又回來。」
「當然是為了給我更好的生活呀。」那個女人挑釁地看了我一眼,「聽說你現在的老公很有錢,隻要你和他離婚,那豈不是可以分到一半財產?到那時候沈術就會把這筆錢偷偷轉移掉,然後再隨便找個理由跟你分手。」
沈術在一旁沒說話,默認了。
我沉默了很久。
然後感覺眼眶酸疼,就稍微閉了下眼睛,可睫毛剛碰到眼睑,就有一滴淚從左眼淌到了臉頰上,慢慢滑下來。
我感覺有些站不穩,身形晃了一下。
沈術下意識來扶我,被我甩開了手。
我問:「其實周津遠當年並沒有害你,對嗎?」
沈術沉默了片刻,眼尾上挑,露出一個十分溫和的笑:
「元元,你又在裝什麼呢?你那麼在意周津遠有沒有害得我破產,不就證明你也移情別戀了嗎?咱們倆彼此彼此,誰也沒有對不起誰。」
「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他當年確實沒害過我,他推薦的那個投資項目後來大獲成功,隻是我當時沒信他,投機取巧選擇了另一個風險系數高的,才導致了我的資金被套牢。」
「因為如果我不這麼說,你怎麼會答應和他離婚呢?」
「這件事算是我對不起你。你現在去求周津遠不要離婚,說不定他還會同意---」
我揚起手,再次打了他一巴掌。
沈術硬生生地受了我這一巴掌,臉被重重打偏,清晰的巴掌印浮現在臉上。
我把手機翻過來,上面顯示一直在錄音。
「這段錄音我會發到網上,還有你們的家人朋友,都會知道你們是個怎樣的人。」
「除非你們逃到天涯海角,否則我都會一直關注你們,隻要你們有新的工作嗎,交新的朋友,我都會把這份錄音發給他們。」
沈術臉色微變,還要說什麼,一股凌厲的拳風朝他的臉揍了過來。
我回過神,就看到周津遠和沈術滾做了一團。
周津遠表情狠厲,每一拳都是下了死手。
最後,他漠然看著地上喘著粗氣的沈術:「我以為,放手會讓她幸福。看來是我想錯了。你就是個人渣。」
「以後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津遠握住我的手,「我們走。」
沈術復雜的目光在我們臉上轉了幾圈,眸光微動,什麼也沒說。
13
周津遠開車帶我來到青青的幼兒園。
我關上車門,看見旁邊地上栽種的粉薔薇,因為剛下過雨,根莖還翻著潮湿的泥土,一種香腥的味道慢慢飄過來。
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沈術約會,我曾告訴他,自己最愛的就是粉薔薇。
後來每次和沈術見面,他都會給我帶一束粉薔薇,結婚了也不曾改過。
這些天,我每天都能在客廳見到一束用花瓶裝著的,新鮮的,嬌豔欲滴的粉薔薇。
就連他對我不冷不熱的這幾天,粉薔薇也沒停過。
如果隻是逢場作戲,為什麼要做到這麼細節呢?
我盯著雨後俞顯嬌豔的花朵,周津遠低沉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青青今天期末考,一定餓了,我們先帶她去吃飯,然後,遲一點去附近的遊樂園做旋轉木馬,青青上次就說要去坐旋轉木馬。」
「元元,以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他嗓音平和,有條不紊地計劃著,語氣聽得出比以往輕快了很多。
我打斷他,「謝謝你送我過來。你回去吧。」
周津遠臉色微微一變,垂下眼皮看我,在傍晚的路燈下,連他薄薄眼皮上淡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津遠,就算沈術不回來,我一年後也會跟你離婚。」
他動了動嘴唇,「為什麼......」
他眼圈慢慢變紅,「我以為這半年的相處,我以為用真心就可以......」
用真心就可以嗎?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突然笑了,是很釋懷的笑,
「如果真心有用的話,大學那會兒,你就不會隨意踐踏我的真心了。」
周津遠臉色慘白,冷峻的五官帶著前所未有的落寞和痛苦。
「周津遠,我曾經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甚至,在這半年,有無數個時刻,我承認自己對你動過心。」
「但自從你把我介紹給別人的那一刻,我們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一陣清脆的鈴聲打斷了我的話。
「再見了,周津遠。我要去接青青放學了。」
背後傳來周津遠沙啞的聲音:
「是因為沈術嗎?他這麼對你,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看了看地上的粉薔薇,沉默了半晌,說,「我不相信沈術會移情別戀。」
「我跟沈術在一起五年,他不光是我相濡以沫的愛人,也是我最信賴的朋友。」
「我永遠無條件地信任他。」
但。
信任是信任,傷害也是真的傷害。
周津遠沉默幾瞬,又問:「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發現沈術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這樣做,你會原諒他嗎?」
我笑了笑,心裡前所未有的平靜。
「失我者永失。」
我愛他, 但更愛我自己。
傷害我的人,我永遠不會原諒。
14(尾聲)
和周津遠離婚一年後, 我帶著青青去威尼斯旅遊,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來信。
從信中, 我終於知道了當時沈術這麼做的理由。
「兩年前,我救下了一個跳崖的傻瓜。
那個傻瓜當時雖然醒了過來,但五髒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
醫生說最多隻能活半年。
傻瓜告訴我, 他有一個很漂亮的妻子,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
可當我問他為什麼不回去看一看他們的時候,
傻瓜搖了搖頭, 很認真地告訴我, 他並不打算回去,他並不想讓他們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可到了最後的時刻, 傻瓜還是沒忍住偷偷回去了一趟。
傻瓜沒想到,他的妻子早已重新嫁人, 女兒看上去也接受了那個新爸爸。
傻瓜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 很是為他們感到開心。
可妻子的新丈夫卻發現了跟蹤他們的傻瓜。
傻瓜告訴他,自己快要死了,不會打擾他們。
妻子的新丈夫卻說,他們隻是協議結婚,妻子根本沒辦法忘記傻瓜,他們一年之後就會離婚。
「跟別的男人結了婚,還生了女兒,你是怎麼有臉還來找津遠的?」
「(「」他想了一個傻辦法,跟妻子的新丈夫聯手演了一場戲,讓妻子覺得傻瓜是個移情別戀, 空手套白狼的大渣男, 然後新丈夫再英雄救美,乘虛而入,最後成功抱得美人歸。
他希望新丈夫以後能替自己好好照顧妻子。
但是傻瓜卻不知道,妻子是個眼裡容不得半顆沙子的人。
她不會原諒任何傷害自己的人, 不管是新丈夫,還是傻瓜。
他更不知道, 妻子並不需要任何人來照顧自己。
她自己就可以很好地照顧自己。」
看完這封信,我怔怔地發了很久的呆。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
「蘇元, 沈術想認識你很久了,你們可以試一試。」
男孩坐在包廂角落,芝蘭玉樹的身影, 俊雅如畫的眉眼,隔著一群人,身上那份獨特的淡莫氣質,卻讓人一眼就看見。
突然被叫名字, 男孩愣了一下, 視線往我這邊掠過來時,眼底像是開了一叢繁花,婉婉地朝我鋪陳過來。
「你好,我是沈術。」
我摸了摸眼角, 發現已一片湿潤。
「媽媽,媽媽,房東奶奶送了青青一支很漂亮的粉薔薇!」
青青興奮地撞入我的懷抱。
「青青要把它送給媽媽!」
我牽著青青的手走出院子,把那支粉薔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槐樹下。
青青好奇地歪著頭問:「媽媽是想把粉薔薇送給槐樹爺爺嗎?」
我彎著腰, 一滴淚滑落,打在漂亮的粉色花骨朵上,
「送給一個傻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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