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來個小麵包嗎
- 3594字
- 2025-02-07 15:38:03
雨水混著血水流了一地。
我急忙讓沈霖拉開他們。
齊宣恨恨地看了蘇吳一眼,啐了一口。
「你等著吃官司吧。」
齊宣跑了。
雨勢更大了,好心的村民暫時收留了我們。
我聽到蘇吳正在和經紀人通電話。
「嗯,我揍了他。」
「看他不爽,他想告就去告吧。我記得後面有個合作主創裡面是有齊宣吧,把那個合作推了。」
蘇吳掛了電話,一轉身對上了我的眸子。
他皺著眉頭:「你的腳有傷。不要亂動,等雨停了,我帶你去醫院。」
「隻是扭傷而已,反倒是你,太衝動了。」
蘇吳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握住我的腳。
「我們不是一家人嗎?家人被欺負了,我要袖手旁觀?」
蘇吳拿起冰塊,敷在我的腳上,像是對自己宣誓:「以後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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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事起,我便住在城南的孤兒院裡。
那裡的條件很差,經常缺人手,而我是院裡的大孩子,要幫著生活老師一起照顧那些孩子。
我就是那時注意到蘇吳的。
他被送來的時候已經九歲了,超過七歲,就很少有人領養了。
但蘇吳不一樣,他天生就有一副好看的容貌,人總是喜歡漂亮的東西,可他卻被棄養多次。
院長的辦公室門口。
我聽到領養的人和院長說:
「這個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啊。」
「他有情感障礙。」
「我親眼看到他把我的狗從樓上扔了下去。」
我帶上門,轉身卻看見了躲在陰影處的小男孩,陽光斜斜地照下來,可卻照不散他的陰影。
他漆黑的眸子盯著我,不安又陰鬱。
我問:「為什麼要將他們的狗扔下樓。」
他沉默,就當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小聲道:
「那隻狗一直被關在籠子裡,整日地叫。」
「你嫌它吵?」
他搖了搖頭:「它一叫,就會被打。它叫得越兇,就被打得越重。可他們從來不放它出籠子。」
「所以你就把它扔下樓?」
他沉默了,往後退了一步,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
「它就算跑出去也會被抓回來的。他們不會放過它。」
我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的瘦弱孩子。
蘇吳是因為父母出了車禍被送來的,事發的時候,他因為坐在後座僥幸地逃過一劫。
現場的施救人員說,到現場的時候,這個孩子就呆呆地坐在後座,一聲沒有叫,即便他前座的父母被撞得血肉模糊。
他被送來的時候,身上有大片的淤青,多處軟組織挫傷,和重度的營養不良。
沒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我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小面包:「你想吃面包嗎?」
他愣了下,看著我的目光有些不解。
我晃了晃手中的面包:「這可是每周三才有的福利,我偷偷藏的,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他猶豫了一會,慢慢從陰影中走出,沒有任何一個孤兒院的孩子能拒絕面包的誘惑。
我把面包拆開,放進他的手裡。
他低聲和我說了句:「謝謝。」
已經是深冬,他卻隻穿著一套黑白西裝,精致卻不抗寒,像是被擺在展示櫃的瓷娃娃。
我脫下身上陳舊的棉服蓋在了他的身上,幫他拉上拉鏈:「有沒有人告訴你,在這裡有個規矩,你接過了誰給的面包,就是誰的人了。」
他一愣,把手指縮進棉服,低著頭不說話。
我捏了捏他的小臉,牽著他的手回到宿舍。
那一天,我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但是身後卻多了條尾巴。
12
孤兒院的人手越來越緊缺,我的工作也越來越重。
一次發放餐食完畢,我回到我的座位上,打開餐盒,一隻巨大的蜈蚣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飯盒裡。
蘇吳沉默地端起飯盒,他的飯盒裡也同樣被人惡作劇。
經過我幾天的觀察,終於在一個午後抓到了惡作劇者,他叫江霖。
還不到我腰部的孩童抡圓了兩隻胳膊,打人卻十分痛。
我也不慣著他,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說!為什麼要惡作劇!」
那孩子拳打腳踢,徑直一腳踹上了我的膝蓋上。
劇烈的疼痛讓我蹲下身。
江霖要逃跑,卻被蘇吳抓了回來揍了一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蘇吳和別人打架,招招用足了力氣,像頭猛獸,死咬住獵物不放松。
我被嚇著了,這個年紀的孩子下手沒有輕重,我費了一番工夫才拉開了他們。
那孩子吼我:「誰要你假好心!
「老師說了,你們這種沒人願意領養的孩子是禍害,是累贅,就因為你們這樣的人多了,才沒有人來我們這裡。」
我看著他,他氣憤的樣子像一隻還沒斷奶的小獅子。
「你今年多大了?」
那孩子眼神回避了下:「六歲。」
「你撒謊。你的資料上寫的是七歲,你這麼討厭我們,是因為自己沒被人選中嗎?」
這一句話戳中他的痛點。
他又踢了我一腳,跑著走了:「你胡說!我才不是沒人要的小孩。我遲早要離開這裡。」
那天夜裡,隔壁宿舍丟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正是我白天碰到的江霖。
我和幾個生活老師出去尋找卻一無所獲。
第三天,蘇吳找到我:「我知道他在哪裡。」
廢棄的工廠,透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江霖縮在角落,他的身邊還坐了一個兩歲的女童,抓著他的手指咿咿呀呀。
「你能不能別叫了,會被壞人發現的。」
那女童不理解他的話,抱著他的手指就往嘴裡塞。
他聽見動靜時,警惕地把女童藏在身後。
看到我們時,才松了口氣。
他撅起小臉,雙手抱胸:「我是不會和你們回去的。」
我走近了些許,他們的臉上有些髒但沒有傷口。
我松了口氣:「誰說我們是來找你回去的?我和蘇吳不過是出來散散心而已。」
「來,蘇吳坐這。」我從包裡拿出面包和餅幹。
蘇吳看了我一眼,明白我的意思後,接過我手上的面包坐在我身邊吃了起來。
沈霖看著我們的面包兩眼發直,可自尊心不允許他低頭:「你們究竟來這裡做什麼?」
我一邊咬著面包一邊道:「這兒不錯啊,又遮風又擋雨,可以當秘密營地,我和蘇吳沒事還可以溜出來玩,要不這樣吧,你就留在這裡替我們守著。」
「誰要替你們看門!我才不要留在這!」江霖叫道。
我斜了他一眼:「那你要去哪裡?」
江霖噎住了,憋了半天沒憋出個屁來,最後氣急敗壞道:「你管我。」
「姐~姐!」
江霖身邊的小女孩走到我的身邊,看著我手上的餅幹很是稀奇,眼睛亮亮的,我掰下一小塊揉碎了放在她的嘴裡。小女孩開心地抓住我的手指。
「喂!你要不要這麼沒骨氣?」江霖怒斥她。
我逗著小姑娘,沒好氣道:「你小子自己跑就跑了,怎麼還拐了未成年少女?」
「我才沒有!是這丫頭自己跟著我出來的!也不知道一個路都走不穩的小不點,怎麼偷偷摸摸跟著我的,要不是她,我早就跑了。」
似乎是知道江霖在說她,小姑娘慢慢到他身邊,抱著他的腿,十分興奮。
「現在來討好我幹什麼,別忘了你剛剛為了一點餅幹就討好敵人。」
話音剛落,空曠的工廠裡,突然傳來一陣肚子的雷鳴。
江霖此刻恨不得鑽進地縫。
我拍了拍手中的餅幹屑。
「我出來前聽院長說今天有援助的羊肉,這麼冷的天,喝一碗羊肉湯身子會暖和起來吧。蘇吳,我們回去喝羊肉湯吧。」
「好。」蘇吳看了他們一眼,乖乖地跟在了我的身後。
「喂!你們真的就這麼走了。」
我回過頭:「對啊!羊肉少有,回去晚了可沒得吃咯。對了,我還聽說這附近還有抓孩子的人販子,天晚了,我可不想撞上他們。」
沈霖皺起眉頭:「你騙我!我才不信。」
「不信就算了,到時候被人偷偷拐了賣到山溝溝裡,你連小面包都沒得吃。」
眼看著我們真的走了,沈霖咻的一下背起了女童,飛快地跟在我們的身後。
「我……我和你們一起走。」
「喂!我才不是怕那些人販子,我隻是肚子餓了,想回去吃羊肉湯而已。」
我瞥他:「別這麼喂喂喂地叫,沒禮貌的小屁孩,叫姐!」
「哼!」
蘇吳突然插了句:「叫哥!」
沈霖的臉快紅透了:「你們好煩!」
我笑了笑,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面包:「喏,墊墊肚子。」
「我才不要……」
我趁機把面包塞進他的嘴裡。
「甜嗎?」
「……甜。」
13
回憶總是夾雜著喜怒憂愁,我們都是被拋棄的孩子,卻意外地組成了一個家庭。
雨終於停了,蘇吳叫來了經紀人送我去了醫院。
我上藥的途中,蘇吳卻暈倒了。
「他可真能忍啊,這腰傷復發起來和針刺一樣,看起來有些時間了。這小伙子應該很久沒休息了吧。」
醫生給他開了些鎮痛藥,讓他留院治療。
蘇吳上部戲是連軸的大夜戲,剛剛殺青,五天後又要進組,唯一的休息時間又跑來參加這個綜藝。我知道,他是怕我被人欺負。
病床上的蘇吳眉頭緊皺著,似乎睡得很不安定。
我守在他的床邊。
他突然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我。
「別走!梁詩,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我一愣,思緒回到十五年前。
那時孤兒院經營得越來越困難,最後決定整體遷移,和隔壁市的孤兒院合並。
我當時已經離開了孤兒院,出來後我做過各式各樣的兼職,後來穩定在一家文身店當學徒,賺來的錢大部分都給了院裡。
那也是一個雨天,雨幕把我澆透了。
我急著趕回家了,卻在我家門口看到了三隻落湯雞。
像被人拋棄的醜小鴨。
我們一起擠在一張床上。
孟鈺沈霖哭了大半宿,我好不容易將他們哄睡了過去。
半夜,我口渴得厲害,起身,卻被一隻手牢牢拽住。
「你去哪?」蘇吳的眸中裝著慌亂與惶恐。
「我去倒杯水。」
蘇吳連鞋都來不及穿,直接下了床:「我也去。」
我拿了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我隻是去倒杯水,不去哪裡。你趕緊上床,這裡太冷了。」
他並不說話,眼底不安的情緒都快溢出來了,但還是聽我的話上了床。
我喝完水回來,一眼就對上了他露在被子外面恐懼不安的眸子。
我嘆了口氣,幫他掖好被角,躺在他的身側。
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快睡吧,我不走。」
一隻手悄悄溜出來抓住我的手:「你說的,不準丟下我。」
「嗯,不丟下。」
孤兒院的孩子,最怕被再次拋棄,沒有人比我們更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也是從那天起,我們成為了真正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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