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一夢如初番外:溫肅
- 3626字
- 2025-02-05 09:51:39
寶銀總說他生的潦草且還嘴碎,後來我深以為然。
「我的路我自己走便是了,如今萬事皆定,我什麼也不要,隻想娶她。」
「汴京傳來的消息還新鮮著,她那般兇悍,怎堪配你?」
她在汴京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將那許多溫家遭難時躲避,聽聞我做了戶部尚書又一窩蜂全都尋來的親戚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說的字字句句,皆是我想說的,隻我說不出那樣又通俗又叫人痛快的話來。
「她若不兇悍,我家人不知是何模樣,陛下應了我就是了。」
隻他卻不曾按我說的去做,他遣了宋大伴去,編了一套說辭,將我的寶銀弄丟了。
他弄丟了我的寶銀,我遣人尋了數次未果。
原並不曾有過什麼村頭的狗蛋,她不曾嫁給旁人。
可她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幹幹脆脆的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裡。
我就知曉,以她脾氣性格,若是不想要什麼了,定然會丟下頭也不回的走掉。
我第一次覺得她這樣果敢的性子一點都不好,至少她該來問問我的呀!
問我一句也成啊!我多想娶她,陛下卻將這件事兒徹底攪黃了。
後來他自知虧心,多少次給我尋摸合適的女娘,我都冷著臉拒了。
我這樣忙,忙的不可開交。
旁人都道我眼光高,誰也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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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隻我知曉,若尋她不到,我便要等。
她總要回來的。
她能輕易舍下我,卻舍不下阿爹阿娘,舍不下二郎三郎,更舍不下她養大的寶珠。
9
有段時日我甚怕寶珠,她總眼淚汪汪的瞅著我,問我她阿姐何時回來?
「長兄做這樣大的官有何用?連我阿姐都尋不回來。」
她仰著腦袋問我,滿眼都是嫌棄。
是啊!我做這官有何用?尋一個她都尋不見。
可她若是存心要躲,天地之大,我該去何處尋她?
「寶珠,你阿姐定會回來的,她舍不下你。她總要回來看看寶珠過的好不好才能安心呀!」
我摸摸寶珠的發頂,她憋著嘴,下一刻就要哭了。
「我給阿姐攢了許多銀錢,等著她回來給她瞧,她看了定然很高興,寶珠如今也能給阿姐攢嫁妝了。」
這便是她千辛萬苦拉扯大的痴兒,她挨餓受凍,卻不曾讓寶珠受過一星半點兒苦。
她於寶珠,是阿姐,亦如阿母。
你看她拉扯的孩兒有多好,她竟這般狠心,不回來瞧瞧麼?
我忍著眼中淚。
「若是你阿姐能回來,長兄定將這世上最好的都給她。」
寶珠便順梯子爬到老槐樹的枝丫上坐著,她晃蕩著雙腳,腳上穿的是一雙早就洗退色了的粉色布鞋。
鞋面上什麼也沒繡,隻普普通通的一雙布鞋。
那是她阿姐給她做的,她想她阿姐時,總翻出來穿著。
我多羨慕寶珠,想她時還能拿出許多東西來懷念。
我什麼都沒有,隻一條彩繩,不知何時丟的,再也尋不到。
原來越在意的,總會在不經意間又失去。
「我坐的這樣高,阿姐隻要進了城,一眼便能瞧見我了,是不是長兄?」
闲時我便同她一道坐著等,可我總是忙的。
日子重復往返,我家的痴姑娘寶珠都有了身孕要嫁人了,也沒能等到她。
陛下看重了宋閣老家的小女兒,自己說還不算,又搬出太後皇後多番試探。
「你到底為何如此?朕的孩兒都多大了?桀骜如飛揚,都已娶妻生子,你在如此下去,難不成要打光棍?」
「我為何如此陛下不知麼?」
我幽幽將陛下望著。
他輕咳了一聲,別過臉不同我對視。
「這都幾年了?若她真對你有心,怎會一點消息都無?」
「若是換做陛下,旁人同你說隻當你是個忠僕,你會如何?正真一片真心照溝渠。」
「你就那般肯定她心中有你?」
「她心中若無我,聽了宋大伴那般的話,會遠走麼?以她脾性,至少要將溫家當門親戚走動,寶珠是她養大的,隻寶珠一人,她也舍不下。
她如今不歸,隻不過被我傷透了心。
我阿爹阿娘在獄中時就給我同她定下親事了,誰叫你自以為是幫忙了?
你還我一個完完整整的寶銀便罷了!若是不能,我便將我家的寶珠接回家,叫你們趙家人也嘗一嘗等待的滋味。」
「你堂堂一國尚書,怎變的這般不可理喻了ƭůⁿ?你為難拾安還為難的少了?」
「多了又如何?誰叫他有你這樣一個好兄長?」
……
我同陛下不歡而散。
10
這年的冬至與往年的並無不同,不過祭祀敬師。
晌午吃了餃子,阿娘同慧娘在房中說話,阿爹同我在外書房說了半刻鍾的話。
我將阿爹送回去,推開窗看著屋外的大雪發呆。
每年的冬至都如此,總要下一場雪才算。
有一年冬至我得了準許去小院看寶銀同寶珠,那日去的早,也是這樣的雪,紛紛揚揚好不惱人。
去時寶銀和寶珠在包餃子,蘿卜羊肉餡兒的。
寶銀有門極了不起的本事,不管是什麼,到了她手裡,總能做出無與倫比次的美味。
她看見我來,眼睛亮的像裝了太陽。
我站在案板前看著,她叫我洗了手一同包Ṭũ̂ₒ,說自己包的餃子吃了才不凍耳朵。
她看起來太正經認真,我竟信了,起始包的不好看,可包了幾個後再包各個如同小元寶般喜人。
「大郎君最是聰慧無雙,不論什麼一學便能會了。」
那是我聽過最沒誠意的誇贊,卻不由彎了嘴角。
後來我才知道,並不是隻有吃了自己包的餃子才不會凍耳朵的。
她騙我。
她將又圓又鼓的餃子撈在了我同寶珠的碗裡,將那些歪歪扭扭露餡兒的留給了她自己。
我想將我的換給她,又忍了回去。
這便是她的心意,赤忱直白,那時我覺得自己受之有愧,又不忍駁回。
今日不知她在何處?又不知是跟誰一同過的?她也給旁人包餃子吃麼?
我最害怕的,便是那許多如狗蛋般的旁人。
她是不是已死了心?然後尋個旁人又嫁於了他?
到那時,我又該如何?
我該如何呢?我不知。
想都不敢想。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煩憂。
紛紛擾擾,終究還是我愛的更多些。
寶銀,是我愛的更多,所以才更加輸不起。
你回來吧!
你若能回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不過一個髒汙的溫肅罷了,隻要你不嫌棄,隻要你還要,我都給你。
她就那樣真的回來了,如同走時一般,悄無聲息的又回來了。
我的那些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的夜晚,那些被淚悄悄浸湿的衣衫,那些不曾說出的隱晦的愛情,終於找到了出口。
我的寶銀,她終是回來了呀!
她戴著頂毛茸茸的白狐皮帽子,笑嘻嘻的看著我。
似她走的不是這許多年,隻不過出了趟遠門,不日便歸來了般。
這般沒心沒肺。
我忍耐著,不知忍耐的是什麼,終於得見,不知為何要那樣同她說許多別扭的話。
我終知曉阿爹阿娘同二郎三郎對她為何念念不忘,為何阿娘隻說起她來就要流淚傷懷。
阿爹為何聽著就紅了眼眶,二郎三郎有了好東西,為何都要默不作聲的留一份給她。
她可不就是家中的女兒,阿妹麼?
她同無數遠歸的女兒一樣,跪在阿娘眼前撒嬌耍賴。
原隻除了我,她亦被人捧在手心裡念著愛著。
她本就是我溫家的人,本就是的,隻我沒想透罷了!
11
她一回來,天都似晴朗起來了。
家中處處歡笑,坐在隻有姑奶奶才能上的阿爹阿娘的炕上,看著我時眼中是滿滿的得意。
我心裡不知有多少話,雙手忍不住的想去抱她。
她說這些年的經歷,阿娘同寶珠又說起舊日的事。
她仰著脖子笑眯眯聽著,似那些艱辛全是旁人的。
我看著她,將笑和酸澀全揉碎了又咽下。
這世上總有一人要來填你心中萬千不平事,總有一人要陪你走萬千不平路。
我這樣慶幸,那人是寶銀。
懂懂我不易,知我心中所苦。
她原就是我心窩上的一塊肉,不知被誰取了,投生在了旁人家。
她竟親了我,親了我還逃了。
她在宮中護我時像個疾言厲色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那日我多得意啊!旁人說你家這姑奶奶的嘴也忒毒了些。
我仰著腦袋雲淡風輕的道她不是我家的姑奶奶,她是我阿爹自小給我定下的媳婦兒,隻這些年走失了。
她或不知,京中我要娶妻的消息,就是這樣傳出去的。
旁人害我,我捏準了她不舍我,終究隨了心願,將她變成了我的。
我在公主府數年,做的便是皮肉營生。
男女之事於我,多的隻是忍耐惡心。
直到擁有了她,我才知為何有人沉迷於男女之事不能自拔。
那是許許多多的滿足同喜悅,是欲語還休的心動,是這世上終有個人同你的靈魂肉體皆契合的淚流滿面。
我終娶了她。
溫肅這一生若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那便是娶了寶銀。
自有了她,我便生出了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慨來țū́₁。
不論做什麼總想慢些,再慢些。
陛下同飛揚數次嘲笑我,哪裡有一國閣老的風範?
隻一個讓人瞧了眼酸的痴漢。
我知他們這是羨慕我。
歲月裡那些堅毅的寶銀依舊熠熠生輝,可如今會買痴耍賴的寶銀才讓我覺得安心。
她有個毛病,過幾日就要將家裡的各種契書銀票銅板拿出來數一遍,數完後便滿足的眯著眼在床上翻滾。
「溫肅,你說這些都是我的麼?你怕不敢信,如今我賺的比你多。日後再有什麼事兒,我們便不用再吃苦了。」
她雙眼亮晶晶的瞅著我。
「我的便都是你的。」
「如此甚好,你便沒機會學壞了。隻我同你說,你若是敢學壞,我便立時棄了你裹了銀票跑路。我到時也尋個年輕好看的郎君……」
我用嘴巴堵住了她的,直到她氣喘籲籲。
「你尋的郎君會比我好看麼?會比我厲害?會比我體力好?」
「溫肅,你這個流氓。」
她用手指戳我的額頭,待我又要湊近,她便真將那堆東西裝進匣子裡,跳下床喊著阿娘跑掉了。
我猜她又尋阿娘告狀去了,緣由約莫是我偷偷藏了私房錢。
實則我荷包比臉還幹淨,偶同旁人喝頓酒,亦隻能裝出一副要付賬的樣子等著旁人付。
京城誰人不知我最是怕媳婦兒啊?
她之悍名,有一半都是因著我。
旁人請我吃飯喝酒玩樂,我永隻用一個借口,媳婦不讓我去,我便不去了吧!
12
她為我生了兩個女ţü₇孩兒,團子像我多些,圓子更像她。
又不愛嬌氣,又愛笑。
生團子時我還蒙著,到了生圓子時,或是年紀原因,她差點難產,生了三日才將圓子生出來,此事驚了我的心。
有沒有兒子我並不在乎,我隻不能失去她。
我說從此我們便再不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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