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金釵笑
  • 3604字
  • 2025-02-05 09:49:31

「好啊,宋妧,原來你是這種小白眼狼,敢在我眼皮子低下偷奸耍滑。」


他用食指敲開我的軟唇,抵在牙關上,「張嘴,吐出來。」


嘴裡實在太苦了,我壓緊牙關不松口,含淚匆忙嚼碎糖塊,準備咽下去。


沈席玉總有辦法叫我妥協,隻見他欺身上前,將我壓在桌子上,低頭噙住我的唇瓣。


另一隻手捏住我的鼻翼。


我因為窒息,張開了嘴。


蜜糖與唇齒間的苦澀融為一體,苦意卷土重來。


我急得拍打沈席玉,無濟於事。


他強盜似的搶走了我僅剩的甜蜜,抵著我額頭,逗貓似的撓我下巴:「藏了多少,都拿出來。」


我遮遮掩掩地,沒快過沈席玉的手。


很快一枚小小的糖盒躺在他手掌心。


糖盒四周的黑漆抹掉些許,花紋被磨平了稜角,在燭光下顯現出溫潤的光華。


木料並不貴重,刀工拙劣,但勝在花紋匠心獨運。


沈席玉僵住了。


這是他當年送給我的糖盒,宋府的人不許我吃糖,隻有沈席玉慣著我。


許多年過去,他也沒料到一些舊物還能再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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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底有他親手刻的「妧」字。


我生怕自己不為人知的小心思被沈席玉覺察,伸手去奪,「你還給我。」


沈席玉驟然收進自己袖子裡,神色一寸寸變得冰冷,「你方才是故意讓我瞧見的?」


我躲他還來不及,怎會故意為之?


沈席玉低著頭,默然把玩著糖盒。


「宋妧,這是本王當年一刀又一刀雕出來的東西,為何要還給你?」


他張開五指,指腹上依稀能見到淺淺的疤痕,


「有些話,你說三分,本王便信三分,可你——」


「千不該萬不該,拿它做籌碼,來探我的真心。」


我知道他雕琢糖盒的時間足足小半年,因此從不敢叫它磕了碰了。


這是我的念想,誰都不知道。


我急得拽住他的袖子搶,「你給了我,就是我的!」


沈席玉嗤笑一聲,猛得掙開我,後退一步,


「我給了你一顆心,你如何糟蹋的,記得嗎?你嫌本王髒的時候,記得嗎?」


我渾身如浸了冷水般,抖個不停,「我沒有……」


「你我身份有別,還是算了。」沈席玉一字一句念出當年的話,「你親口所言,本王冤枉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回憶起這個場景,我都會產生一種恐懼。


就好像有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不跟他分開,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自嘲道:「我的東西,在你眼中從來都不值錢。」


「一個糖盒想必也廉價極了。唯一妙用,便是被宋小姐拿來诓我騙我。」


沈席玉開了閘,說話一句比一句傷人。


「萬一就管用呢?王都幾萬百姓的命和你痴愚王君的命,便都保住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你如何斷定,我非你不可?」


「你別說了!」我陡然拔高聲音,顫著身子,牙關緊咬,「你走吧,出去!」


沈席玉氣笑了,連連點頭,目光冰冷。


「好,好,我走,這髒東西,不要也罷!」


糖盒被扔進了火盆,沈席玉面無表情地淋上火油,將蠟燭扔進去。


伴隨著熊熊火焰,營帳簾子一掀,人消失在黑夜裡。


我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撲滅了火,糖盒燒得面目全非,一碰就散。


我喪氣地癱坐在地,倚著桌子腿,神情怔怔。


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


沈席玉心中有結,不是幾句甜言蜜語能解開的。


根基毀了,築起的高樓,終有一日會轟然倒塌。


我和他中間的溝壑,拿什麼填?


不知怎的,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燕月的侍從等在外頭,「宋小姐,夫人喊你敘話。」


我在地上坐了一夜,起身時渾身虛軟無力。


勉強用胭脂水粉壓住黑眼圈,出門發現軍營空了一大半,沈席玉不知所蹤。


我剛跟他吵了架,無心其他。


一路走來,掀開燕月的營帳,她已經備好茶水等我。


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宋小姐,在他知道你的秘密前,自己走吧。」


我愣在當場。


燕月沏了一壺熱茶,隔著嫋嫋茶雲,語氣鎮定平和:


「新朝的皇後,不能有任何汙點。在沈席玉之前,你的清白給了誰,想必不用我多說了。不出三日,沈席玉的探子便會將這個消息傳進他的耳朵。我不願看他再瘋一次,所以悄悄離開是你最好的選擇。」


她的話像隔著一層霧,模糊不清地傳進耳朵。


眼前的場景漸漸拉遠。


突然,當年瓢潑雨夜闖入我的腦海。


模糊的記憶竟然有了輪廓:


母親破門而入,拿大氅將衣衫褴褸的我裹在懷裡,聲淚俱下。


明晃晃的火把點亮了暮色,我被抱出門時,父親正對著什麼人破口大罵。


我蜷縮在母親懷裡,抖得厲害,回去後徹夜嘶嚎,聲音都是啞的。


次日,雨勢漸歇,沈席玉騎馬而來,站在天青色的雨裡,眼底盛著明光,「妧妧,我心悅你。」


可是,為時已晚。


我神情恍惚,麻木地說出練習了一夜的話:「沈席玉,我們身份有別,你走吧,我們還是算了。」


6


那年沈席玉走後,我大病一場。


醒來便稀裡糊塗的,性子越發懦弱,整日閉門不出。


直到某一天,我忘掉了一些事,身子也漸漸好起來。


此刻,燕月的話就像一把利刃,劃破我塵封在軀殼裡的繭。


我在血淋淋的事實前無所遁形。


燕月撥弄著碗底的茶葉,「打江陵的時候,太守府的姨娘們故意設局,意圖攀上沈席玉。」


「她們給沈席玉灌了藥酒,本以為能得償所願。第二日,卻是沈席玉渾身染血,提著她們的頭走出來。」


「宋小姐,他此生最恨始亂終棄之人,因你瘋過一次。倘若再有第二次——天下人不容他。你難道想看他功敗垂成,屍骨無存嗎?」


我明白,帝王之位穩妥與否,要看天下百姓人心向背。


十七路藩王虎視眈眈,沈席玉一旦背上嗜殺的罵名,就是給了他們機會。


燕月嘆了口氣,「既然打定主意和他一刀兩斷,就沒有心軟吃回頭草的道理。」


我瞬間被抽幹了靈魂,無力地閉上眼睛。


「他們都說,沈席玉殺了你父親,是真的嗎?」


燕月雲淡風輕地笑笑:「宋小姐,你覺得是誰做的?」


在她灼灼目光下,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燕月笑出聲來,眼底的野心再也不加掩飾,


「父親他老了,與其坐等被其他藩王蠶食,不如主動出擊。沈席玉背著這個罪名,隻能跟我合作。而你,就是吸引他攻佔王都的餌。」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燕月一個人的獨角戲。


「宋小姐,跟我做筆交易吧。」


燕月說,我是時候退場了。


作為交換,她可以保全我的爹娘,送我們歸隱山林。


其實我沒得選,也不難選。


 


三個月後


天暖風輕,我端著切成塊的瓜站在屋檐下,看楚寄舟扛著水桶在庭院裡往返。


如今我們定居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偏遠小鎮,此地三面環山,一面環水,倉儲豐富,遠離戰亂。


往來百姓不多,不通外界。


當時我爹遣散了大半僕人,隻剩幾個侍衛跟著。


楚寄舟便是其中之一。


他原是我爹的貼身隨從,住在前院,此次家裡逃難,他忙前忙後出不少力。


「喂,你吃點瓜吧。」我朝他揮揮手,聲音很輕。


自從想起往事,我又恢復了以前陰鬱膽小的模樣。


每每有陌生男子靠近,就如同驚弓之鳥,渾身冰冷抖作一團。


楚寄舟是唯一一個能陪我說話的。


他身量高挑,臉龐光潔白皙,透著一股冷峻。


起初我怕極了他的樣子,幾次哭著喊著叫父親把他打出去。


直到某天下午,他經過窗外。


之後窗臺上留下一個精致的小糖盒。


我緩緩拿起,摸索半天,對它愛不釋手。


從那之後,便願意跟楚寄舟說話了。


楚寄舟撂下水桶,到井邊打了水擦洗幹淨,才折回來接過我手裡的瓜,笑著說:「謝小姐。」


陽光下,潔白的水珠順著他筋骨分明的脖子滑進衣襟裡。


我不禁出了神,想起許多年前,沈席玉也是這般,溫柔耀眼。


姨娘經過廊下,笑著打趣:「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這話落在旁人耳朵裡,是句戲語。


落在我耳中,卻像一柄刺刀。


周身如墮冰窖,我騰得站起,臉色煞白地倒退一步。


楚寄舟察覺到我情緒不對,停下動作,目光擔憂:「小姐……」


我慌亂地搖搖頭,後退著進了屋,「我……我累了,我先歇息了。」


當天晚上,我又開始做噩夢。


我夢見雨天,王公子的馬車陷入泥濘,他彬彬有禮地掀開簾子,道:「宋小姐,可否叫你家車夫幫個忙?」


接著畫面一轉,車夫身首分離,王公子獰笑著闖入車中,捂住我的嘴。


隨後,睜開眼便是母親抱著我嚎啕大哭。


那晚的星星很亮,卻沒能驅散黑暗。


我悽厲地哭喊出聲,叫著沈席玉的名字。


「妧妧……」


呼喚一聲聲傳來,將我從黑暗拉回。


我喘息急促地睜開眼睛,溫暖的燈光驅散了噩夢,母親隱在暗中,將我緊緊抱在懷裡,紅了眼眶。


她憐惜地摸摸我的額頭,


「我原本以為沈席玉念舊,會好好待你。是我們想的太好了。以後妧妧待在母親身邊,哪都不去。」


我像個受傷的雛鳥,躲進她的羽翼之下,哽咽著點頭。


由於噩夢的糾纏,我纏綿病榻,日漸消瘦。


坐在鏡子前時,裡面照出的人眼窩深陷,雙目無神。


縱使母親耐心地替我描眉梳妝,依然蓋不住滿臉憔悴。


這日,父親起身去隔壁的鎮子上找郎中。


等入夜才回來,身後跟了個人。


「大夫,快給我閨女補補吧,最近吃什麼吐什麼。」


郎中十分惱怒,風塵僕僕地扔下藥箱,不耐煩地往我手腕一搭,沒好氣道:「懷了,正常。」


屋中幾人瞬間愣住,「什麼?」


他整整袖衫,「懷了,沒聽見?給你們開幾服藥,喝完再來找我。」


說完,郎中疑惑地掃過我們所有人的臉,「誰是父親?」


話落又一陣沉默,我窩在被子裡,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郎中明白了什麼,捋著胡子問:「去還是留?」


「去。」父親母親異口同聲道。


「留。」是我說的。


父親氣得在屋裡亂走,「生生生!他沈席玉的種能有我閨女的命重要,不行,必須打掉!」


之後我便沒再說話,蔫噠噠地靠在床裡,獨自流淚。


晚上,母親端了一碗燉熟的蛋羹來,扶著我靠在床頭,


「妧妧,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我也是母親,我舍不得你苦。」


我淚流幹了,眼巴巴看著外面,


「母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和喜歡的人長相廝守?」


母親繃緊了嘴唇,半晌顫著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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